「既然長公主要問,就把人帶吧。」方征雲都是稱呼靳柔長公主,而不是。按照制的規定,駙馬的確該如此稱呼公主,只是禮法不外乎人情,如果倆人感情好,小兩口想改個稱呼,也沒有人會追究,顯然靳柔和方征雲之間不是這種情況。
回想當年,方征雲剛娶了公主沒多久就納了閔芳華為妾,根據雍和王朝的律法,駙馬嚴禁納妾,可是靳柔主動提起讓閔芳華進門,自然也沒人攔著。只是方征雲因此事沒少被人嘲笑挖苦,娶了才貌兼備的長公主卻不知足,還要享盡齊人之福!滿朝文武無不嫉妒,加之皇上好長時間黑著個臉,朝臣們自然知道該站在哪邊。自那以後,方征雲每次見靳柔就會覺得心里忐忑。
誰知納了閔芳華沒有半年的時間,方征雲有一次醉酒,居然稀里糊涂的又把靳柔貼身丫鬟花美清給睡了,最後靳柔也給抬了姨娘。因此,方征雲更覺得愧疚,無顏面對靳柔。天長日久,夫妻二人無形中就有了隔閡。
听到方征雲這樣說,閔芳華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輩子為妾就是這樣,嫡妻要審女兒的丫鬟,自己就得歡天喜地的把人送上去,半句埋怨都不能有,否則就是藐視主母。現在她和方征雲抱怨一二,本是指望他能從中調停,不要讓她們母女如此任人宰割,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而且現在丫鬟不見了……
閔芳華只能接著說道︰「可是現在月季不見了,沒人知道去了哪里,我是怕長公主多心……覺得,覺得我們母女和這件事情有關系。」
一個丫頭,怎麼會無故失蹤?而且還和嫡女的落水有關!看來這事情不簡單……想到這里,方征雲取了衣架上月白色的杭綢直綴換上,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我去長公主府問一問是怎麼回事,你早些休息,不要擔心,長公主不會冤枉你。如果太晚了,就不要留門了。」說完也不看閔芳華的神情,徑直的走了。
閔姨娘還想攔著,可哪里追的上方征雲的腳步。這真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想先在方征雲這里吹吹枕邊風,別回頭將軍站在靳柔那邊……卻不想整個人都給那邊送了,閔姨娘氣的將手中藕荷色的絲帕拽的變了形狀。
……
閔姨娘在凝春居里肝腸寸斷、輾轉難眠,方征雲到了棲鳳苑的門前卻是沒能進去,棲鳳苑的二門今日早早的就落了鎖。看靳柔明擺著不想見自己,方征雲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又想起她靳柔是堂堂長公主,背後有皇上撐腰,自然不怕得罪他這個夫君,不然一般人家的,豈有將夫君拒之門外的道理?方征雲無奈,只得又回到了將軍府中。
看到門外沒了動靜,碧琴才折身返回內院,悄悄的撩起玉珠簾子,看到靳柔正在床上斜歪著,雙眼緊閉,邊上夕霧半倚在腳踏上,用美人錘輕輕的為靳柔敲打著雙腿,屏氣靜聲等了一會,靳柔才輕聲問道︰「將軍可是了?」
「是的,將軍看到門前落了鎖,徘徊了一會就走了,並沒有叫門。」碧琴悄悄的打量靳柔的神色,看並沒有與往日不同,便垂手靜立,也不敢多加言語。
哪知靳柔的心思卻並不在這上面。今日周萬山帶著侍衛跟著周婆子去尋連翹的表哥,卻是人去屋空,無功而返,而且對方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現在只能將這件事情交給衙門,對外就說連翹的表哥偷盜了府內的值錢物件,讓衙門注意著動向,早日尋到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定論。而且月季的失蹤更是一件無頭案,月季到底是誰的人?想對付長公主府的人又是誰呢?
……
雅荷苑中方雅歌剛剛沐浴完畢,白芷和莊婕一人一條棉帕子,正在內室給方雅歌絞頭發,方雅歌此時早已知道了追查結果,現在所有的線索都已經斷了。月季難道也是像連翹一樣,是受人脅迫?……但是,吳媽媽回稟說,這月季是個孤兒,別人又拿什麼脅迫于她呢?如果她是別人安插在將軍府的棋子?……月季可是自小進府,如此隱蔽的藏了七八年……想到這種可能性,方雅歌就汗毛倒豎。方雅歌原以為重生一次她已經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現在才明白,她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而已!!
……
卯時一刻,方雅歌醒來,昨天輾轉反側難成眠,到了子時才睡去,但是想著今日還是入宮去見借東風,不敢貪睡,喚人起床。白芷和莊婕在門外听到動靜趕忙推門而入,輕輕的問道︰「郡主可是醒了?」
方雅歌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兩個大丫鬟白芷、莊婕,領著兩個二等丫鬟艾葉、甘草就在屋內忙活了起來。白芷接過門口小丫頭手中端著的漱口水和淨牙的鹽,一一擺放好,等方雅歌用泡了玫瑰花瓣的水洗了臉,趕忙擰干淨細白的棉布給方雅歌擦臉,莊婕一時間插不上手就開始收拾床鋪。二等丫頭艾葉將昨晚的安神香滅掉,換成味道淡雅的茉莉花香,甘草則打開梳妝盒,準備給方雅歌梳頭,一時間屋子里滿目窈窕身影,釵裙環佩叮當聲不絕于耳。
方雅歌身邊本來是有兩個大丫鬟白芷和半夏,兩個二等丫鬟連翹、艾葉,四個小丫鬟甘草、冬葵、千兒、福兒,現在連翹被罰,就讓甘草頂了連翹的位子,又來了莊婕,因此方雅歌屋里就是三個大丫頭白芷、半夏和莊婕,兩個二等丫頭甘草和艾葉,三個小丫頭千兒、福兒和冬葵。只是半夏為救方雅歌落了風寒,怕過了病氣,回自家修養去了,因此多日未在方雅歌跟前服侍。
方雅歌穿著中衣,淨了面,接過柳條沾著鹽清潔牙齒,雖然現在外面的鋪子里也有用馬尾制作的牙刷子,但是方雅歌嫌棄馬尾粗糙,還是學習古風,保留了前朝用女敕柳條的習慣,只是秋冬季節沒有鮮女敕的柳條時才用牙刷子。其實即使在京城,也就是高門大戶的人家才會用鹽來淨牙,普通百姓家連吃鹽都很節省,哪里舍得用來潔牙,更別提是白淨如雪的雪花鹽了。
洗漱完畢,方雅歌坐在梳妝台前,面前的西洋鏡據說是南海那邊的船隊從遙遠的異國帶來的,是個稀罕玩意,能將人照的異常清晰,只是十分易碎,因此專門打了盒子用來放置。方雅歌用指甲輕輕的挑了一點百花露,在手掌上勻開,才照著鏡子涂抹在臉上上,方雅歌的皮膚本來就白淨細膩,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用過百花露後更顯柔女敕。
白芷見了夸贊道︰「難得這百花露薄透清香,不僅不像市面上的膏子那樣油膩,還帶著自然的花香,供奉宮中的東西果然不同些!」靳柔在吃穿上對方雅歌可謂十分的用心,這樣千金難求的百花露方雅歌不僅用來擦臉,晚上沐浴後還用來涂抹身體,所以方雅歌的全身的肌膚簡直是吹彈可破。
因為年紀尚小,方雅歌尚不能梳復雜的發髻,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只弄成雙丫髻,負責梳頭的艾葉邊梳頭邊埋怨︰「郡主這麼濃密的頭發,卻只能梳兩個雙丫髻,簡直是浪費了這如雲如墨的長發」,一臉的惋惜,那表情……讓方雅歌起一身雞皮疙瘩。艾葉的手藝非常好,簡簡單單的幾下,梳出來的雙丫髻卻是造型別致,並不顯得死板。
艾葉轉頭去開方雅歌的首飾櫃子……靳柔專門命人為女兒打造了一個紫檀暗八仙立櫃,櫃子並不高,分為六層,放的全部都是方雅歌的首飾。
艾葉打開櫃子,只見最底下一層放的是各種材質的珠花、發箍、發釵、步搖等頭飾,上面兩層則是各色的耳墜子、項鏈、戒指、瓔珞項圈並手鐲等……這些首飾全部造型別致、做工考究,材料更是精貴,這底下三層的首飾也是方雅歌最常用的。
櫃子上面還有三層,放的則是成套的頭面,包括一套二十四件的金累絲嵌紅寶點青玉鏤空雙鸞牡丹頭面,一套十六件的南珠蜜蠟點翠頭面,一套白玉嵌紅珊瑚如意頭面,還有一套十八件的純金累絲花冠頭面。這四套頭面是靳柔花了大價錢請多寶樓的首席師傅打造的,龍眼大的南珠、花生粒大小的紅寶石、整塊的和田白玉,哪一套拿出去都是價值不菲,惹人艷羨,艾葉平日打理的也十分用心,弄壞了哪一件,賣了她也賠不起。只是方雅歌年紀尚小,很難用到。
「郡主,今日想用哪個?」艾葉抽出最底下的一層發飾,讓方雅歌挑選,心里卻想著,按照方雅歌的習慣,多半是選和田玉堆砌的雙蝶戲花發箍。
方雅歌瞥了一眼艾葉捧著的發飾,指了一對紅寶石串米珠的珠花說道︰「就用紅寶石的吧,我今天要穿那件大紅茶花穿蝶刻絲小襖,配紅寶石的剛剛好。」
方雅歌想著以前自己小小年紀卻老是喜愛往端莊典雅里打扮,衣櫥中滿是月白、蔥綠、粉紅顏色的衣服,總給人一種小孩穿了大人衣服的不和諧感。其實小小年紀就該穿一些鮮亮的喜慶顏色,人才更有精神。
艾葉听了高高興興的挑揀出這對珠花,別在了方雅歌烏黑的頭發上。又抽出上一層的抽屜,挑了一副嵌紅寶石花型金耳環,金色的花朵上紅色的寶石閃動著魅惑的光澤,映得方雅歌的臉孔更加明媚生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