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芳菲 第二十卷 賬冊

作者 ︰ 懶惰的小禽獸

花嬤嬤听了這話心里哀嚎……這蜀錦確實是天錦坊所有,只是並非要送給長公主的,而是看中了公主府繡娘的手藝,準備做兩身款式別致的衣服作為樣子,擺在店里招攬生意的。

掌櫃的可是給了她二百兩銀子的好處,花嬤嬤才會鋌而走險,把東西留在了公主府。她對繡娘們只說是靳柔的衣服,誰又會膽大包天的跑去和長公主對峙呢?如今長公主要留下這布,看來她只有和天錦坊那邊說,繡娘裁壞了布料,然後她再照價賠償了。想到要賠出去兩千兩白花花的銀子,花嬤嬤就心疼的難受。

「是,奴婢一定把話帶給天錦坊的掌櫃。」花嬤嬤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人看見她不自然的臉色。

听到這話,靳柔猛的攥緊了手中的絲帕,心里道︰「這個賤婢,究竟貪墨了多少銀子,一匹蜀錦,居然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給應下了!」但是現在沒有證據,總不能把天錦坊的大掌櫃拉對峙!而且如果二人暗下有了勾結,那掌櫃的來了也不一定就能問出實話,反而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落了自己的臉面。

想到這里,靳柔氣的心口疼,她怎麼就識人不清,找了花家姐妹這對白眼狼,手中的帕子攥的變了形,靳柔臉色十分難看。

靳柔深吸一口氣,將惱怒壓下,「花嬤嬤,既然郡主要了解針線房,你就把歷年的賬目交出來,先從賬上學起,也好讓郡主對針線房的開支有個了解。」靳柔知道蜀錦的事不能再糾纏,那就從賬目上查起,她就不相信會沒有一點疏漏。

「這……這賬冊都在奴婢的院子里,平日沒有放在針線房。奴婢要是現在去拿,一來一去要小半個時辰……不如明日奴婢取了賬目,一早親自送往雅荷苑,長公主覺得可好?」

听到要查賬,花嬤嬤有些心虛,雖然這些年的賬目她做的精細,可還是怕會有所疏漏。還是等晚上回到家中,讓當家的找個沒有干系的賬房檢查一遍才妥當……所以花嬤嬤才想拖延交賬本的日期。

「本郡主既然要學,自然是越快越好。母親,俗話不是說,‘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嗎,女兒可不想浪費這大好的光陰。而且本郡主學習主持中饋,總不能只學針線這一塊,如果大廚房的嬤嬤也讓本郡主等著,後天內庫的嬤嬤也讓等,本郡主何時才能學得完!」方雅歌見花嬤嬤推月兌,自然不能隨了她的心意,打鐵還是趁熱的好。

「花嬤嬤你可不要以為本郡主年紀小好糊弄就想偷懶躲滑,否則別怪我在大家面前不給你留面子!」一段話說的又快又急,半點情面也不留,完全是主子訓斥奴才的姿態。

花嬤嬤听到連忙行禮︰「都是奴婢的錯,不敢讓郡主等候,奴婢這就去取,只是長公主和郡主是否先回園子,夏天暑熱,針線房地方小,兩位主子在此也不舒適。」

花嬤嬤心里想著,靳柔和方雅歌雖然身份高貴,卻是柴米油鹽不通的主,針線房的事又能看出個什麼呢!她也不怕把賬本拿來,只要不找老練的賬房來,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這里人多眼雜,別被哪個多事的說漏了嘴才好……

听花嬤嬤這樣說,方雅歌只是斜了她一眼,說道︰「無妨,你快去快回,本郡主也少受些累。」這話已經說的十分不客氣了。

「是」花嬤嬤無法,只得告退去拿賬冊。

……

花嬤嬤這樣有頭臉的嬤嬤並不住在公主府內,而是在後街有自己一間小小的四合院,距離公主府雖然不遠,也得穿過一個後花園,等花嬤嬤一頭大汗的拿回賬冊,靳柔和方雅歌已經在飲第二杯茶了。

看到厚厚的一摞賬冊,方雅歌只挑了最新的一本翻看起來,她要的不多,一點點就足夠了……白芷在旁邊伺候著打扇,眼卻沒有離開賬冊,她的袖子里可是放著今天艾葉從錦繡閣打听回來的布料價格,看到現在方雅歌的所為,白芷又怎會猜不到郡主的心思。

大紅牡丹穿花的杭綢……找到了,只見賬冊上清楚的寫著︰大紅牡丹穿花的杭綢一匹,銀八十兩;水紅紋錦一匹,銀七十五兩;碧綠鳥餃瑞花錦,銀六十兩、……藕荷色喜上眉梢妝花錦一匹,銀一百兩;湖水藍羅綢一匹,銀一百三十兩;玉白色如意雲紋素錦一匹,銀一百五十兩……

這花嬤嬤真是好膽量,好魄力,布料的價格整整比外面的高出了三成,這十匹料子,就貪了將近三百兩!

方雅歌將賬冊用力的扔在了地上。「啪~~」一聲驚得眾人停下了手里的伙計,靳柔也嚇了一跳,不知道女兒為何發怒。

雖然見方雅歌翻看賬冊,靳柔可沒指望俗事不通的女兒會看出什麼來,她正在想著,等王福從山東老家回來,得讓他來查查針線房的賬目……周萬山是指望不上的。

而且他們夫妻多年,靳柔不相信這樣的事情周萬山會一點都不知道,看來這夫妻二人是絕對不能再用了,等找到證據,再好好收拾他們……。只是事情想到一半,就被方雅歌陡然的怒火驚斷了。

「歌兒,出了何事?」

「呵呵,母親,這花嬤嬤好手段,沒想到我公主府的針線房居然養了只這麼肥的老鼠,人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真是一點都沒錯!」

方雅歌的話驚得花嬤嬤跪在了地上,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剛一跪下花嬤嬤就想起來,郡主只是個十三歲的丫頭,哪能看得懂賬冊,多半是在詐自己,她怎麼就做賊心虛,沒忍住跪下了呢?

而且她雖然是把布料、針線的價格寫高了,她完全可以說是被鋪子上的掌櫃們欺瞞了,一樣東西百人買,難道價格都一樣嗎?到時候她最多被定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想到這里,花嬤嬤瞬間就有了底氣,只是仍然跪在地上,委屈的說道︰「郡主可是冤枉奴婢了,公主帶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又怎麼會,怎麼會……」說著就不再吱聲,給人一種主子冤枉她,她卻還在維護主子臉面的感覺。

「哦,本郡主冤枉了你?是啊,本郡主年紀尚小,不通俗事,也有可能冤枉了你……」方雅歌說著輕輕抖了抖衣袖。

花嬤嬤心里一動,郡主這話又是何意?只是不容她多想,方雅歌繼續說道︰「只是這針線房繡娘眾多,對于布匹材料再熟悉不過了,白芷,你給大家念一念府里的賬冊,讓大家看看我有沒有冤枉花嬤嬤。」

「是」白芷向前兩步撿起賬冊,高聲念了起來。

白芷越往後念,眾人的臉色越難看,這花嬤嬤真是好膽量。等到白芷念完一頁,眾人已經不再出聲,靳柔就算不知道這些布料的價格,看到眾人的表情也瞬間就明白了,看來賬目確實有問題。見此,靳柔放緩了表情,坐在那里慢慢的看女兒處理。

「行了,就念到這里吧,大家說說看,本郡主到底有沒有冤枉花嬤嬤?嗯~~」最後一個鼻音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大廳中一片寂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願意出聲。

「哦~~,看來花嬤嬤平日里帶你們不薄,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居然還在袒護她……還是說,你們也得了什麼好處?這才裝聾作啞,欺瞞主子!!!」仍然是不痛不癢的調子,說出來的話卻是句句如刀。

眾人一听立馬跪下請罪,紛紛說道︰「郡主明鑒,奴婢們不知啊!」

心里都將花嬤嬤一頓好罵,她犯了過錯,竟然還要連累大家,斜眼望去,花嬤嬤卻仍是一臉的無辜。

「公主明鑒,這賬冊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和錦繡閣拿貨都是這個價格,不信公主可以找錦繡閣的老板問話。」

听花嬤嬤這樣說,方雅歌明白,她肯定是和錦繡閣那邊通過氣了,否則也不會這樣的有恃無恐,現在即使是把那錦繡閣的老板叫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當然,方雅歌也可以不問因果,直接將花嬤嬤給處理了,或者杖責,或是攆出去,在這深宅大院中,主子想要收拾奴才也不一定非要有個緣由,只是這樣方雅歌就落了下乘,不明真相的必然會認為公主府苛待下人,到時候眾人各有心思,如同一盤散沙,這樣反而不妙。

听到花嬤嬤的話,方雅歌只是淡淡的笑笑,並不多說什麼,轉身輕輕的坐在了梨花椅上,身後的白芷趕忙繼續給她打扇,方雅歌則對著桌子上巴掌大點的累絲瓖紅石燻爐看了起來,過了一會還輕輕地撥弄兩下,好似里面放了什麼名貴的燻香一樣。

靳柔見女兒如此也不知聲,繼續品茶,只是炎炎的夏日,沒有一炷香的時間,跪著的眾人就已經汗如雨下……心中紛紛痛罵嬤嬤。都是在針線房有年頭的老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料子的價格,眾人對這事是心知肚明的。

方雅歌看到大家怨懟的表情,心中偷笑,人都有私心,針線房要是鐵桶一塊才讓她頭疼。花嬤嬤以為她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卻不知道方雅歌早就給她準備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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