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凱何曾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又無法對言明,只得含糊的說︰「說的我都知道,只是這二人身份特殊,實在是要郡主親自定奪,不要擔心,哥哥心中有數。」
听到莊凱這樣說,莊婕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哥哥一向穩重,想來這其中應該有什麼原由。
白芷見莊婕帶著莊凱去了耳房,忽然想起郡主落水後長公主的話,心思就是一動。現在外面都知道是莊凱救了半夏,長公主的意思是給二人指個婚,只是顧及到郡主的感受,讓郡主自己考慮是不是把半夏配給莊凱。
白芷覺得,現在莊凱和半夏既然擔了這個名聲,如果做不成夫妻,日後這件事再被有心人拿出來嚼舌根,莊凱倒是無所謂,半夏可怎麼說的清。
郡主疼愛她們這些貼身丫頭,自始至終都沒有和半夏提這件事情,想來是不願意讓半夏為難,想讓半夏自己選。而半夏又是個實心眼的,多半覺得郡主會給她安排,只等著听郡主的吩咐即可。
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麼耽誤了下來,否則半夏病中休息的時候,這件婚事就該定下來了。為了這件事情,私下里白芷和莊婕沒少聊,今日莊凱帶人求見,這豈不是一個好機會。
白芷如此想著,就去了正房東側的書房,看到半夏正在收拾書桌,一把拉過她的手說道︰「好,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得去趟恭房。可巧廂房里來了客人,你幫我把茶水端上去吧……」
半夏一向是個實心眼,哪里想到這麼多,說道︰「只管去,交給我就是了。」說著接過白芷手中的托盤,打了簾子向著廂房走去。
剛一進廂房,半夏就見兩個男子坐在黃梨木的椅子上,都是十七八的年紀,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相貌端正,一雙星目,精神飽滿;另一個身材修長,皮膚稍顯干枯,但是氣質非凡,而且五官深邃,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可是衣衫破舊了些。
見此,半夏就有些懷疑,郡主這個年紀早就到了忌諱男女大妨的時候,怎麼會有外男冒冒然然的就出現在了雅荷苑?
定神再看,屋子里還有莊婕和一個十歲冒頭的小丫頭,半夏就更覺得奇怪了,既然莊婕已經在了,為什麼還要叫她來送茶水?難道白芷不知道莊婕過來?
她們幾個雖說是當丫頭的,不像閨閣中那樣金貴,但是作為郡主的貼身丫頭,她們也很少見外男。因此,半夏本能的就想要避出去。
「半夏,你別走!這是我哥哥,今日帶人來求見郡主的。」
莊婕看到半夏進來也是一愣,猛然想起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讓二人能合乎規矩的見上一面,于是馬上出聲挽留。
听此,半夏抬起的腳放了下來,尷尬的站在那里,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莊凱則抬頭偷偷的打量來人。
半夏今日穿了一身秋香色斜襟比甲,底下一條白綾子裙,身材嬌小,比起身材修長的莊婕可能要矮上半個頭,估計只能到自己的胸口。女子皮膚細膩,小小的臉上有一雙大大的眼楮,小小的鼻子,听到的話驚訝的看了自己一眼,又覺得不合規矩,馬上撇了開視線。
莊凱見半夏驚慌失措的樣子,心里就像被羽毛輕輕掃了一下,癢癢的。這個女子性子必定是極好的,雖然著急委屈的快要掉眼淚了,卻還是轉身進來,將茶盞一個個的放在了桌上,行了全禮才快步的走了出去。
莊婕看半夏的背影已經消失了,哥哥還盯著門口青翠色的珠簾看,黝黑的臉上染上了紅暈,心里就偷偷一樂,看來哥哥多半是動心了。在場只有那對兄妹不明所以,覺得這三人之間的氛圍著實怪異。
……
過了小半個時辰,方雅歌才悠悠轉醒,紫蘇奉命將三人帶到了正房的廳堂。莊凱率先屈身行禮。
「參見郡主」。
莊凱其實是有些怕方雅歌的,他救人雖是好意,但是男女授受不親……現在他和半夏只是擔了個名聲,就必須得成親,否則就會招來無數風言風語。說到底,是他差點讓郡主的名聲受損。
但是莊凱也是個正直的人,當日救人的時候,因為知道對方是女子,莊凱立馬月兌下外衣裹住雙手,才施展輕功將人從池塘中拎了出來。而且這個過程中,他雙眼是一直盯著荷花池的,從未在方雅歌身上停留。可以說莊凱並未佔方雅歌半分便宜,對此他問心無愧。但是莊凱卻怕方雅歌心中存了疙瘩。
「莊侍衛免禮,辛苦你了,將人送過來。」
慵懶的聲音從繡著牡丹穿花圖案的細紗四扇屏風後響起,十分客氣的語氣,莊凱卻不敢抬頭看一眼。
方雅歌見此就知道,這莊凱是守規矩的。方雅歌透過屏風上的細紗,隱約看的見莊凱魁梧的身形,但是因他低著頭,看不清楚容貌輪廓,就想著莊婕相貌秀美,想來莊凱應該也不會太差,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奴才的本分,不敢當郡主的夸獎。」莊凱很少和人打交道,顯得言語笨拙,方雅歌听了就想笑,還真是個老實的人。
「莊侍衛當得,你救過我的命,這件事情雖然別人不知道,本郡主會清清楚楚的記在心中,將來必定不會虧待你。」
方雅歌是知恩圖報的,現在莊凱已經是副侍衛長,雖然年紀小,但是他救了公主的事情闔府皆知,他人自然也不會說些什麼,而且莊凱的身手確實也不錯。
「郡主言重了,救郡主的是奴才的,奴才不敢貪功。」
莊凱听了方雅歌的話,汗都下來了。我的主子,這還有外人呢,怎麼能亂說啊,這輩子莊凱也不會承認是他將方雅歌從荷花池中拎了出來,否則就是惹禍上身。
「呵呵,不管怎麼樣,你兄妹的情分本郡主記下了,莊婕在我這里你盡管放心,我不會虧待她。」
方雅歌帶莊凱十分客氣,一直自稱我,紫蘇卻嚇了一跳,原來莊家兄妹和郡主間還有這樣的關系,難怪白芷、半夏和李嬤嬤帶莊婕的態度不一般,合著就她不知道。
想起昨天晚上她還威脅莊凱,郡主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怪罪?可是莊凱那樣的男子,想來不是小肚雞腸會告狀的人,自己只是嚇嚇他而已,紫蘇毫無愧疚的決定將這件事情瞞下來。
「謝郡主體恤。」多一個字都不肯說。
方雅歌也不為難他,輕聲一笑,說道︰「呵呵,辛苦你了。」
說著轉向站在門口的莊婕,「你帶你哥哥去小花廳休息一下,我一會還有事情吩咐。」
「是,奴婢領命。」莊婕笑顏如花,輕輕福了福,帶著一身拘謹的莊凱出去了。
……
見人都退了出去,男子拉著的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高聲說道︰「感謝郡主救命之恩!」說著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方雅歌見此慢慢的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男子就見一雙繡著牡丹花的大紅色繡鞋出現在了眼前,趕緊低下了頭。
「抬起頭」不同于剛才的和風細雨,聲音顯得十分威嚴。
男子姓安名銀霍,本來也是大家的,無奈現在落了難,如果不是方雅歌相救,兄妹二人恐怕性命難保。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安銀霍現在身無長物,只能行大禮以表達感激之情,如果不是這樣,安銀霍說什麼也不會給方雅歌下跪磕頭。
而且方雅歌對他兄妹不僅有救命之恩,更是能決定他們的生死。安銀霍知道他早就沒了自傲的資本,听到方雅歌的話,慢慢的抬起了頭。
剛毅的面孔,雖然少了一些冷漠和仇恨,這張臉方雅歌卻記得十分清楚,就是那個殺手沒有錯。
方雅歌斂了斂心神,居高臨下的繼續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您是安寧郡主!」安銀霍毫不遲疑的回答。
既然要投誠安寧郡主尋得棲身之所,自己就不能再隱瞞,而且要充分展現自身的價值,一個罪臣之後的價值……
「很好,那麼你告訴我,你又是誰?」
方雅歌想知道,他對將軍府的仇恨來自何處?看現在男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仍然如此淡定,如果不是他太會隱藏,就是他尚未與將軍府產生隔閡。
「我姓安,名銀霍,字茂書,這是我的安銀芽,今年十歲。家父儀制清吏司郎中——安邦興」,說完盯著方雅歌不再。
方雅歌半天才緩過神來,這儀制清吏司屬于禮部下轄,掌管的是嘉禮、軍禮及學務、科舉考試事……方雅歌猛地想起,今年春闈的泄題事件,難道……
「是春闈舞弊案?」
「是的,家父為奸人所陷害,上個月已經……問斬了!」
說完淚水在眼中打轉,一雙眼楮卻仍是盯著方雅歌。邊上傳來了安銀芽低低的抽泣聲,畢竟還是個十歲的孩子,想到父親,難以自制的哭了出來。
看安銀霍的神情,方雅歌就知道,安邦興的死必然是有蹊蹺的,否則安銀霍不會沒有半點羞愧的表情,反而是滿臉的仇恨和悲傷。
舅舅下旨斬殺了安邦興,這難道就是安銀霍憎恨將軍府的原因?
「你可曾恨皇上?」方雅歌盯著安銀霍問道,只見少年的臉上有片刻的呆愣,繼而震驚,之後又是滿臉的頹廢。
「不,此事和皇上無關,皇上曾下令三司會審。科舉關系到國之根本,皇上不會輕易就斬殺了父親這樣的棟梁之臣。父親……父親是自己認罪的,所以,皇上也沒有辦法。」說著安銀霍低下了頭。
听了這話方雅歌就更想不通了,一臉迷惑的問道︰「既然安大人是自己認罪的,你剛才為何要說他是被奸人所害?」
方雅歌提出安銀霍話語中不合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