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說句話,或者是哭幾聲。」
元東眼角帶著淚痕,試探的搖晃著陸錦陽的身子,想要尋求她的回應,可是陸錦陽卻如同沒有感覺一般目光呆滯。
一夜,整整一夜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陸錦陽雙眼猩紅。
「您就這樣憋著,會憋出病的,小姐已經去了。」說話間元東的淚水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小姐早上說呆在院子中悶的久了,要去給摘些最喜歡的海棠花來,看著心情就會好轉,可是半個時辰都未見回來,元冬去尋的時候,只見著青兒臉色發白,額頭上帶著血漬的躺在石階之上,她驚慌失措的將小姐抱起,鼻息一探卻是沒了呼吸。
陸錦陽就這將顧箐青抱在懷中,不哭不笑,望著她的青兒手中已經凋謝的海棠花桿出神。
「……」
良久,陸錦陽木然的看了看元東,「我想見他。」
將頭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拔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肯滴下,「你去找他,說我想見他。」
他自然指的是顧瑜軒。
元東鼻子一酸,聲音沙啞到,「老爺他……他正在拜堂。」
听到拜堂二字,陸錦陽神色恍惚了一下。
是阿,她忘了,早在她懷著青兒的時候就已經被貶為賤妾,外面的嗩吶鑼鼓聲徹夜未停,除了她所在的偏院闔府大紅燈籠。當朝兵部尚書,錦衣衛指揮使,掌管大明大半兵權的顧瑜軒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那個身著玄色長衫手中握著半卷殘書的秀才,他正妻的位置空了幾年也該有人補上了。
「我想見他。」陸錦陽沉默了一會兒,哽咽著說道,「若是他不來,你將這步搖給他,他看了…一定會來。」
元東嗚咽的接過陸錦陽手中的步搖,哭著跑了出去。半柱香的時間,便听到門外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房門驟然被打開,不知是陽光還是那身大紅喜服刺痛了陸錦陽的眼楮,好一會才看清了來人的容貌。
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這張臉,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
顧瑜軒還是那麼的英俊,一襲絳紅色的黑邊金繡錦袍,襯得他貴氣天成,十年的官場沉澱,讓他更加成熟。
被貶賤妾關在這偏院的時候,陸錦陽連夢中都想見他來看她,告訴他一切都是情非得已,親手帶她離開這地方。
殘酷的現實逼著她從夢中驚醒。
她怎麼也沒想到,再見面的場景是她抱著他女兒的尸首。
顧瑜軒橫眉立目,將步搖扔陸錦陽的衣襟上,額頭隱隱已有青筋暴起,「陸錦陽,你到底要干什麼。」
陸錦陽看著顧瑜軒傻傻的笑了起來,眼角一熱,倔強了很久的眼淚分別從臉頰兩側無聲落下。
顧瑜軒初入仕途,朝堂之中自然不會一番風順,為了達到目的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勾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顧瑜軒所作的事情人記了賬本輾轉反側到了她外祖何家。
後來何家被冠謀逆之罪滿門抄斬,行刑之前外祖母托人將賬本鎖在紫檀木匣子之中給她留作保命。她頭上的步搖就是開啟這個匣子的鑰匙。
顧瑜軒明里暗里找了很久,賬本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毫無蹤跡。
「你看青兒睡的多香!」
她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平靜的讓人心疼,漆黑的眸子漸漸泛起光亮。
顧瑜軒居高臨下的望著陸錦陽,冷臉抬眼瞪她。
她仿佛對他的厭惡視若無睹,暗了眼神,淡淡而笑,「母親去世的早,父親待我如擺設,他們越是不在意我,我便越想著要鬧出動靜,那日是娘親的忌日,我挨了巴掌無處哭訴只好去娘親的墳前,在東郊看見你正在桃花樹下背書,陽光暖暖的照在你的身上,只是那麼一眼,便讓我深陷。」
「為了嫁給你,我違逆了母親的遺願悔婚,同外祖家反目。……」陸錦陽高傲的抬起頭。
明明是早春,卻比冬天都讓人心寒。
陸錦陽以為她不會再哭了,可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落在顏色發舊的青色花錦緞海棠長裙之上。
陸錦陽眸子中帶著溫柔,嘴角微微揚起,有些粗糙的手指輕輕的劃過青兒的臉龐,仿佛青兒只是睡著了一般。
顧瑜軒說她穿青色最漂亮,顧瑜軒說海棠嬌艷最是配她。她竟然相信了,這一信就是一輩子。
「瘋子。」顧瑜軒一聲參雜著惱意的低喝,「賬本交出來,我不與你追究。」
他早就懷疑,但是賬本非同小可,若不是親眼見到,以他嚴謹的風格是不會動手的。
陸錦陽的希望在顧瑜軒開口之後全部被打破,她有多希望青兒的死同眼前的男人無關,他是不知情的,不知情的,可是他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賬本賬本…他的親生女兒的命,竟然抵不過一本賬本!
「瑜軒哥哥,你別急,先抱抱青兒好麼?我的胳膊有些疼。」陸錦陽搖頭笑了,淚水掛在長而俏的羽睫上。似初見般的喚著他瑜軒哥哥。
早些年,顧瑜軒外出辦事遭到暗殺,陸錦陽生生的用左臂替他擋下,傷了骨頭,每逢下雨的時候都疼的噬骨。
「青兒很懂事,她很想你抱抱她,可是怕我難過卻從來都不說,她才三歲。」
久違的語氣領顧瑜軒心無預兆的一抽,下意識的伸出手來。
顧瑜軒驀地瞪大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陸錦陽。
輕煙滲柳色,無處不心寒。
不是天冷,冷的是陸錦陽的心。
「哈哈。」
陸錦陽不顧形象的笑出聲來,淚水凌亂的從面頰滾落。
顧瑜軒的手廢了。
不知陸錦陽什麼時候將那根金海棠珠花步搖攥在手中,狠狠的插在顧瑜軒的左臂之上,咬牙切齒般的說道,「顧瑜軒,這是你欠我的。」
步搖之上淬了毒,顧瑜軒死不了,但卻要拖著殘疾之身過一輩子,對他這種素來要強的人來說,這個懲罰比殺了他還解恨。
「如果當初,我沒有遇見你該多好。」陸錦陽在顧瑜軒的耳邊輕道,「瑜軒哥哥,你只知道有賬本的存在,卻不知從我拿到它的那一刻就毀了它,所以你找不到。」
顧瑜軒一時失神。
「當初的阿錦是那樣的愛瑜軒,又豈會允許有東西傷了你,我留下的不過那個紫檀木匣子,那是我外祖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話落,陸錦陽的目光驟然變的狠戾,手中的力氣不斷加重,步搖釵落,顧瑜軒運氣內起像陸錦陽的胸口襲去,「放手……」
陸錦陽眼神潰散,尤記得昨日,陸婉兒輕盈的在自己的耳邊說著,「妹妹,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真是可惜,好好的孩子就這麼生生的摔下台階沒了。」
「現在看看,長得還真是同老爺八分像呢,只可惜老爺已經對你深惡痛絕看都不願意再看一眼,不然一定會這是他的骨肉。」
陸婉兒笑的猙獰,「如今,要怪就只怪你自己太過自以為是,顧瑜軒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可是再看看你自己,當年聲名狼籍的陸錦陽,他又怎麼會喜歡你呢,你竟然自作多情那麼多年……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扶持瑜軒這麼多年,先行謝過了。」
「花落了。」
錦陽緩緩的閉上眼楮,勉強的笑了笑,外祖不放心的眼神,青兒天真的笑意。嗔痴怨恨不過浮華一生,她為顧瑜軒改變的太多,若說恨,她只恨自己沒用能力保護至親,鮮血流在已經發舊的海棠衣襟之上,平添了幾分妖孽。
她好像看到了青兒正蹣跚學步的叫著「娘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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