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懶理許靜語的親事程氏卻不然,這兩個年紀差不多,今年也都到了十五該定親了,等了一段時間沒動靜,也忍不住來問了,確實心急把許心瑤給嫁出去。陳氏知道她兩的關系一直不好,只是沒想到這麼迫不及待。
這邊女子大都十五歲左右定親,晚一些或者想留女兒的,十六定親也尚可。
手臂伸長拉過阿團在自己的旁邊坐下,捏著她的手腕看手心。手心的傷口要嚴重些,不像臉上已經開始結疤,這邊還泛著鮮紅。藥效再好,用手的時候還是會有些刺痛,頭也不抬的對著錦繡囑咐「姑娘今天還是用湯匙。」
錦繡只到省得了。
程氏心里著急,也知道這是陳氏不想提這事的緣故。可是,真的急!和大姑娘關系不好是她的事,但這大姑娘不定親二姑娘就不能定親阿,這邊可不能再等了。勉強笑了笑再次說道「這畢竟是大姑娘呢,拖久了不好……」
本來想說大姑娘的婚事拖的太久,後面妹妹們的婚事也會遭人非議的,可話到嘴里又吞了。這妹妹就只有心瑤和阿團了,心瑤的婚事自己有打算,阿團的更不用說了,那是出生就定了的,大姑娘嫁的是好是壞,對阿團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只是訕笑的看著陳氏。
陳氏似是很累,攬著阿團也半靠在她的身邊,似笑非笑的開口「大姑娘雖然是養在我的身邊,你也是中途才進門的,這幾年冷眼下來,你也該知曉了,大姑娘和我,並不親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每日不過請安也只呆半刻的功夫。」
「是呢,我來這的次數都比她多呢!」
只要陳氏肯說話,程氏就沒有不應的理兒,忙不迭的附和。
陳氏繼續笑道「我也和你一樣算是看清楚了,不是自己肚子里出來的,終究隔了一層,再熱的心,遇到冷的人也捂不熱。」
剛才是附和,這會卻是極贊同,連忙點頭「可不是呢,我都怕了瑤瑤了!我總想著她失母,要對她好點,她爹也交代過,對她好點。可是我怎麼對她好?連句親密話都說不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也得相處了才能有感情。」
「你也是知道的,我和她,也不過吃飯的時候見一面罷了。」
這兩人你來我往的,竟說出了惺惺相惜之感。阿團抽了抽嘴角,抖了抖肩膀,閉上眼靠在陳氏的懷里不想听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姑娘二姑娘是有多不懂事,可實情分明就是大家互相不往來阿。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今兒算是徹底明白了。
自家女兒,她一個小動作陳氏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麼,知道她這是有些不耐和詫異了,臉上的笑不停,伸手捏住阿團的小鼻尖一陣輕搖,眼楮一瞪︰娘是在教你,不然哪有心思跟她說這麼多,你還不知趣!
阿團頭一動就掙開了,然後整個人撲進了陳氏的懷里,不理。
陳氏低頭瞪著阿團頭頂的發漩,最後還是妥協不逼她,這是把人攬的更緊了些。既然阿團不听,也不肯和程氏你來我往了,只道「她既不和我親近,我也不會插手她的親事,姑娘嫁人需慎重,這事還是讓李姨娘來處理吧,那才是她親娘呢。」
「你若心里著急,找李姨娘商量就行了,不必問我。」
讓李姨娘來處理?程氏愕然。沒想到這大平日看著好說話,原來在痛腳處等著呢!就算是國公府的姨娘,那也是姨娘!一個姨娘能找什麼好親事?如果她有些手腕能籠絡住國公爺,也可能會找上門好親事。
偏生這些年大老爺見她的次數一雙手都數的!
大姑娘是徹徹底底把她給得罪了呀,不然也不會撒手的這麼干淨。怪不得這些年大姑娘時常找阿團的麻煩,雖然每次都是不疼不癢,次數多了總讓人煩!還以為陳氏是念著到底是許家的女兒留了情,沒成想是在這等著。
大姑娘不得人心,嫡母不管,親娘無用。
這親事,怕是難了……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知曉陳氏的意思也就夠了,也不久待了,站起起身道「孩子還等著我呢,我就先了。」陳氏點頭,阿團連忙從陳氏懷里鑽出來起身送程氏出門。回來就看到陳氏定定的看著自己。
阿團無奈,快步上前撒嬌「娘~」
「少來!」手一揮就打斷了,伸手點阿團的額頭,說的不爭氣「我這是教你,不然我哪有心思說這麼多?你倒好,閉耳不听,躲的比誰都快!」阿團不說話,原地癟嘴,十足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
陳氏氣的樂了「你倒說說看,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處理?」
嘴巴微撅,眼珠子轉了一圈才道「如果是我,我會給她找親事,找一門至少表面上門當戶對的親事。」
「表面上?」
「意思就是你不會去打听男方的真實情況了?」
阿團沒有回答陳氏的話,反而看著陳氏說「我覺得阿娘你這樣做不好唉,雖然這樣做確實讓她難過了,可娘也把自己的名聲搭進去了?雖然她不是親生的,但都知道養在娘你的身邊呀,這種關頭突然撒手,旁人知道了總會有閑話的。」
見阿團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還知道關心自己,陳氏剛才那一點不爭氣早就煙消雲散了,親密的握著阿團的手腕,說的好笑「你以為我這些年是白做工的?哪次家里有宴會我沒帶她的?她又是怎麼對我的?」
「還有,女學那些姑娘們,是怎麼看她的?」
「以前你爹還時不時的問起她,現在可還問了?」
順著陳氏的問題,阿團一一想了。
家里有宴會或者出門做客的時候,該帶的場合阿娘都會帶著姐去,也會給人介紹,也就僅限于次。若是姐安心,不總是往嫡女那一團鑽,被人無視後又回來陰陽怪氣的話,這京里的各位也不會知道國公府的庶長女是個心高氣傲連嫡母都敢頂撞的人。
至于女學,姐的狀態是高不成低不就吧。她自己不肯和庶女玩,高門的貴女看不上她,小官之女姐又看不上,人緣真的不是很好。
還有爹爹,以前還經常問起姐,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不問了?好像就是從娘帶姐出門開始?低頭一想也明白了,想必是那些的枕邊風或者偶爾提過幾句,有些人就傳到阿爹的耳朵里了。
想明白這一切,阿團的眉心小小的皺起。自己也曾以為阿娘沒有脾氣,或者沒有真的跟姐計較。可現在想來,平常的舉動,已經一步步把姐往深淵里帶了,而且,還沒人責怪,所有人都會覺得理所當然,是她自己作的。
早在兩人開始談話之初錦繡就讓所有的丫頭都散去了,自己守在門口。陳氏一臉嚴肅,雙手撐著阿團的肩膀,看著她的眼楮說的認真「阿娘知道你還小,也知道你的心思並沒有放在這上面,但是阿娘不得不這麼做。」
「你看看,這是你呢,這還就只個國公府呢,看似尋常已經步步殺招,將來你要去的地方,更是龍潭虎穴。不管你願不願意,就算你現在還是不想學,你也要听著看著,不可以不耐煩,不可以躲避,知道嗎?」。
「就像你姐這種情況,如果你以後遇到了類似的,不可以馬上出之,那就必須得有耐心。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前提是你有絕對的把握在事發之前,她逃不出你的手心。只要有這個把握,一年兩年三年十年都沒關系。」
「忍耐個幾年,反正也是不疼不癢,後面就可以笑著看她哭了。」
「你要記住,死亡其實是痛快的,越恨的人,越不要輕易讓她死。」說到這陳氏就停住了,微垂眼瞼,閃過一絲後悔和不解氣。
明明說的是這麼狠辣的話,可陳氏還是笑著的,阿團也沒有覺得害怕,最多就是有點陌生,沒有見過這樣的阿娘,瞪著眼楮一時沒有回話,眉心小小的皺著。陳氏也不逼她,只是恢復了溫柔,笑著伸手撫平了阿團的眉頭。
「你還沒告訴我呢,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阿團眨了眨眼楮道「只是針對姐來說。如果是我,我會給她找一份表面上門當戶對的親事低嫁。會查男方的情況,不過不是查他的人品相貌,而是性格。姐心高氣傲,總想著往高處飛,必須要找一個懦弱爛泥扶不上的性子才可以讓我安心。」
會給你一條生路,也要把你的毒爪砍斷。
陳氏點頭,明白了阿團的意思。依舊有些不滿,雖然按照這樣的想法確實可以安枕無憂,但事實無絕對,總是有隱患。張口想說又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模了模阿團的頭發。她現在還小,還沒經歷過風雨,能這樣想,其實也很不錯了。
換個思路來想,萬事留一線,有可能是死亡,也有可能是留給自己的一線生機,端看那個人的心態如何了。當然,這句話對許靜語這個白眼狼就不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