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帕子敷在雙眼,不僅讓干漲的雙眸得到了緩解,也讓阿團有些僵硬的身軀慢慢松緩了下來。剛出安陽的寢殿,就被帶到了東宮。那邊陪著安陽痛快哭了一場,妝容也早就花了,索性洗了臉直接素淨著一張臉出來。
不過幾天沒見,卻不知道該拿什麼心情去面對吳桐。
「好了。」干淨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阿團睜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吳桐。幾日不見,他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同樣的豐神俊朗,氣定神閑。慢慢湊近到了阿團臉邊,凝神看還泛著紅絲的雙眼。
阿團下意識的停滯了呼吸,微微瞪大眼,看似直視吳桐的雙眸,實則眼神空洞,腦子也跟著一片空白。吳桐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坐直了身子,輕聲囑咐︰「今晚別睡太早,不然眼楮會腫的。」
阿團下意識的點頭,然後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可一口氣還沒松完呢,那邊的吳桐歪了歪頭,無所謂似的提起︰「你現在很怕我,你現在不想看到我?」
阿團把松下去的半口氣又硬生生的呼了回來,再次微瞪眼,直直的看著吳桐。吳桐輕笑出聲,輕松的靠在椅背上。「安陽現在怎麼樣了?」突兀的跳過了剛才的話題,卻正好合了阿團的意思。
說到安陽,剛才的不明情緒直接轉成了煩悶,甚至不知覺的噘嘴。「不知道,今天陪她發泄了一通,總比憋在心里要好很多,只是不知道她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才會想開。」頓了頓抿唇又道︰「我,我做錯了麼?」
初衷是為安陽好沒錯,可看到她這麼難過,總于心不忍。
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吳桐搖頭,不著痕跡的湊近了阿團幾分。「你大哥和蘭鳶的事情早有在商量,就算你不說,也是最近的事情。至于安陽那邊,她不撞南牆不回頭,溫和的手段只會讓她一避再避,只能來最狠的。」
阿團點頭,微垂首,咬著下唇不說話了,還在想安陽的事情。
「其實……你現在也不用過于擔心。」
「你有什麼好的對策?」阿團猛的抬首看向吳桐的眼楮。吳桐淡笑頷首,然後在阿團的視線下又湊近了幾許。「已經跟母後說好,讓她出去走一趟。」
「去哪?」
「無所謂去哪,她想去哪就去哪。見識見識外面的大好山河,開闊一下視野,也能調節她的心情。她此時是怎樣也想不開的,只有讓時間去慢慢沉澱,等她自己想開才是上策,旁人的規勸對安陽來說,無用。」
好吧,事實上好像也是如此。今天陪安陽痛快哭了一場,哭是哭了,發泄是發泄了,可臨走時,安陽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點頭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她自己能慢慢想開,不要再執著了。」
現在時節正好,腦子里已經過了這附近好幾處風景優美適合游玩散心的去處,抬頭正要說些什麼,才發覺兩人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不過小臂粗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吳桐身上好聞舒適的氣息。
瞬間挺直了背脊,微微後仰。
「你靠這麼近做什麼!」
吳桐挑眉,唇邊依舊是淡笑。「我靠近你還需要理由?」說話間兩人的距離已經可以無視了,手也覆上了阿團的肩膀,直接她的雙眼。「你是我的妻,我們馬上就要大婚,我不靠近你,我該靠近誰?」
「還是說,你希望我去靠近哪個姑娘?」
低沉醉人的嗓音,若有似無的呼吸從面上拂過,阿團眼楮一瞪,梗著脖子強作鎮定。「皇後娘娘前幾天還跟我說,大婚之前我們不能再見,于理不合!」一邊說一邊後退,堅決把皇後娘娘的話執行到底。
吳桐面色不變,手肘抵在椅背撐著腦袋,廣袖的青衫上滑,露出緊實線條的手臂,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直直的看著後退的阿團。「母後以前還跟我說側妃的事呢,我是不是也該把她的話認真聆听?」
阿團知道,吳桐這是生氣了。
糯糯的抿唇,整個人縮在角落,不能自控的染上了一絲哭腔。「我不是故意這樣的,我控制不住,我也需要時間……」理智上已經認同的吳桐那日所說的話,可身子總是不听勸似的,不是矯情,是類似于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面對的那種情緒,然後總想逃避。
吳桐眼簾微垂,半響後一聲輕嘆,最後還是妥協。
「我會給你時間,但你不要躲我。」
「恩。」阿團忙不迭的點頭,然後瞅了瞅吳桐還微沉的臉色,想了想,默默的把距離給挪近了。湊近後伸手拉著吳桐的衣袖,軟聲求饒︰「太子哥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一如幼時犯了錯時的態度,讓人不忍責罰。
「你阿!」
吳桐沒轍的點上阿團小巧的鼻間,「你就吃定我對你狠不下心。」
听到這句話的阿團頓了頓,眼楮快速的眨了幾次,然後染上了愧疚。是了,自己能這麼無理取鬧,不就是仗著太子哥哥總會寬容自己?因為知道,所以任性……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他的話也是對的,他只是比自己多了一世的記憶而已。
真要毒傻了自己才能想通?
其實,換個角度來想,如果重來一世的是自己,自己做的,難道不也和太子哥哥一樣?如果做錯事的是自己,在看到懵懂不知事的太子哥哥的時候,也會控制不住想對他好吧?哪怕男女有別,也依然會靠上去。
因為認定了,是屬于彼此的,所以不會在意流言。
至于上輩子的對錯,是無心也好,涼薄也好,自己更看重的,當然是今生。哪怕看過了那五年,哪怕身臨其境了五年,真要選,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現在的太子哥哥。
所以,自己到底在糾結個什麼勁兒?!
這廂吳桐還等著阿團的軟語求饒呢,就手邊的小姑娘突然垂首,渾身都泄了氣兒的感覺?不由的疑惑,伸手點了點柔女敕的臉頰。「怎麼了這是?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會給你時間,我只是不希望你躲著我。」
回應吳桐的是阿團猛的撲入懷中。
美人送懷,吳桐必須是理所當然的把人接住了。軟香在懷的同時也跟著詫異,剛才不還避之不及麼?低頭想要查探,阿團卻把臉死死的埋在吳桐懷里,就是不給看。吳桐失笑,輕拍阿團的後背安撫她。
「怎麼了?」
雙手緊緊的抱著緊瘦的細腰,眼楮也蒙上了霧氣,我何其有幸遇到你……
接下來不管吳桐怎麼說怎麼勸,阿團始終都不肯從吳桐懷里出來。說的口都干了,時辰也了好久,最後只得無奈道︰「你再這麼下去,接下來的幾天你的眼楮都不能見人了……」阿團動了動腦袋,慢吞吞的離開吳桐的懷抱。
眼楮果然又是紅的。
吳桐無奈,正要喚人上熱水,阿團卻先他開口。「太子哥哥,你為什麼不好奇她五年里的生活?」問的直接,眼里也只是全然的疑惑,沒有其他的情緒。所以,阿團這是想通了?吳桐眼神一動就有了結論。
怎麼想通的並不重要,只要她能想通就好。
長臂一伸就攬上了阿團的肩膀,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你以為江萬里真的能瞞住我?她每天做了什麼我都知道,當然不好奇了。」阿團從吳桐的手下掙扎出來,再次詢問︰「那你怎麼還任由這樣發展下去?」
看著她一天天耗下去,身子也跟著敗了。
輕松已然不見,最後也只是惋惜。
「我錯的太多,她心已經死了,不知道該怎麼挽回也挽回不了她了。最後能做的,就只能成全她想要的平靜,不去打擾她,那時候,我只能這樣對她好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阿團也不知道該怎麼借口。可是看到吳桐臉上的黯然,嘴巴一撅,不樂意的說道︰「你還沒說呢,那個所謂的寵妃在哪呢?你從頭到尾都沒交代她最後怎麼樣了?難道你還和她雙宿雙飛了?!」
知道阿團是為了調節自己的心情,吳桐也上道,直說冤枉。
「那次書房之後,再也沒見過那女的,何來寵妃之說?」
說著就上手把阿團整個人抱在了懷里,戳著她的腦門。「你腦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麼,我那時候的樣子你不是也見了,我那是何人雙宿雙飛的精神模樣?你個小沒良心的,還拿這個話打趣我!」
阿團只是好笑的在吳桐懷里吐舌頭。
笑鬧一陣後雙手抱上了脖子的脖子,臉也埋在吳桐的脖頸處,親密無間。「太子哥哥,我們今生好好過,不要像上輩子那般了好不好?」吳桐把臉靠在阿團的頭頂,認真至極。「我會給你一個真正安穩的人生,不會再有遺憾……真正的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