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剛在一處禁制上破開一個洞,就感到身上銘牌再次傳來一股極大的牽引之力。
這是怎麼回事?他分明不曾激活銘牌,為何會被帶離秘境?
南蔚十分不舍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沒來得及采摘的藥材,再遠眺了一番這座秘境里可能有的其他藥草、靈物之類,任由身體被那股力道牽引著,緩緩離開了秘境。
在再一次腳踩實地的剎那,南蔚皺了皺眉。
他忽然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說是直覺也好,說是預感也罷,當修士修煉到了一定程度時,就會自然而然生出一些對未來的靈覺。
這倒不是說他能夠預知到未來發生什麼事情,而是能預感到危險的降臨,讓其能夠事先有所準備。
這一次,南蔚所感知到的危險給他一種大禍臨頭毛骨悚然的感覺,只是此時他分明身在南華宗內寧島支脈上,總不至于是有什麼人攻破了山門吧……
葉浮白看見了他,遠遠地想要擠過來。然而在人群外圍,他被另一些人攔了下來。
美貌師兄的表情有些錯愕,南蔚放出魂念,輕易就知道了他們在說什麼。原來從秘境中出來的弟子,都不能離開此地,而要等到宗門對弟子們的查證。
查證……用上了這麼個詞,顯然此次內門大比是當真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南蔚正要繼續探查的時候,卻注意到了南斐。
南斐正站在一位元嬰真人的面前,畢恭畢敬地掏出了一塊——畫影留聲石?
那元嬰真人接過查看一番,神色凝重,將其呈給宗主。
南蔚注意到,南斐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瘋狂和得逞後的快意。
莫非……今次異常跟南斐有關,而南斐要做的事情……又跟自己有關?
南蔚毫不猶豫地得出了結論。
然而,即便猜到幾分,眼在摩肩繼踵的南華宗弟子中間,南蔚也很清楚自己這次說不定真糟了——洞府傳送玉符的三息時間足夠讓人輕而易舉地捉住他,畢竟此地位于南華宗的月復地,在場的又有幾個元嬰真人。
倒不如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南蔚做了決定後,便安安靜靜站在原地。
這時走出一位寧島支脈的元嬰真人,朗聲說道︰「所有弟子,將銘牌拿在手中,不要動。」
緊接著,他手里忽然托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寶鏡,鏡面奇特地並不光滑,也映照不出任何東西,鏡沿則雕刻有許多瑰奇的花紋。
他手中倏然有靈力噴涌而出,全數往寶鏡背面而去,猶如泉涌一般。
不一會,寶鏡被緩緩從他手上托起,仿佛虛空中有一雙無形無相的大手將它托著,然後寶鏡旋轉著越變越大,渾身上下泛起一層燦燦金光。
這金光分作無數細小的光華,往每一名手持銘牌的弟子身上射去!
南蔚只一眼就辨認出這應當是一面用于辨別某些東西的寶鏡,只是當那金光落在他身上時,雖然南蔚並未感到什麼異樣,卻發現那名元嬰真人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很快,南蔚也發覺了自己與他人的不同之處。
他的銘牌隱隱有些發燙,其他人卻似乎一切正常。
「那是何人。」此刻全部弟子都被那寶鏡照了個遍,那名元嬰真人指著南蔚問道。
南斐道︰「就是他!」
那名真人略一遲疑,才道︰「稟報宗主,果是此人身上有些魔氣縈繞。」
南蔚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南斐,按捺下了心底殺機。
在秘境中時,他應該想方設法地去尋到南斐宰了這小子,而不是等他找上自己再下手!
下一刻,南蔚感到渾身一緊,似有不知什麼東西將他束縛住,動彈不得。
周遭人群飛快分開,仿佛都將他視作洪水猛獸一般。
仲平真人到了此時若說還不明就里,那未免太小看這位一脈掌座了。見身側兩名弟子都露出關切神色,他心下一嘆,邁步上前︰「宗主,不知我們承川這名弟子,犯下了什麼大錯?」
南華宗宗主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方才余真人在他身上檢測出了一絲魔氣。而在此之前,有弟子稟報秘境之內出現了魔修,並提及此弟子與魔修有所勾結,還呈上了證據。」
仲平真人只覺如今當真是承川支脈的多事之秋,他毫不猶豫地道︰「這不可能,這名弟子在承川一向安分守己,且他與我兩名真傳弟子來往頗多,平日里朝夕相對,若說他與魔修勾結,那實在是無稽之言。」
旁邊另一名元嬰真人聞言譏笑了一聲︰「朝夕相對?你又知道他會不會什麼時候溜出去做些別的?」
仲平真人堅持道︰「只是檢測出魔氣,不能說明他與魔修勾結!」
宗主嘆息一聲,遞給他一塊畫影留聲石。
仲平真人接過來一看,心中立時咯 了一下。雖然他始終認為南蔚不可能與魔修勾結,然而這畫影留聲石中的影像,的的確確就是一名看起來跟南蔚一般無二的弟子與魔修在一塊,殺害另外弟子的情景。
「這……這不可能……」仲平真人據理力爭,「雖然畫影留聲石的確能讓人猶如親見,但是也並非不能作假。」
方才譏笑的元嬰真人便又道︰「仲平,照你這麼說,還是本脈弟子處心積慮作假來陷害那小子了?」
仲平真人對他毫不客氣︰「這並非沒有可能。」他朝向宗主,恭敬拱手道,「宗主,此事疑點甚多。且不說一名才入門幾年的弟子,有沒有這個本事魚目混珠地讓魔修進入秘境,就說此弟子分明是三靈根,當日入宗時,各脈還多有嫌棄,魔修若是要找人當內應,無論如何也不該找到他的頭上。還有一事,尋常弟子進入秘境,為何要攜帶畫影留聲石?而又如何能正巧將此過程一五一十地錄進去?」
宗主點頭道︰「仲平此言,也甚是有理。」
在听到仲平真人的話後,南蔚眼底神色微微松動。
他本是想著,今日是決計沒有幸理了,那他就算真的要倒霉,但只要不會當場斃命,就不必擔心折在此地。若有人要趁勢下黑手,他至少也能先把南斐宰了,再帶幾個人陪著上路。
然而眼下仲平真人顯是真心在為他打算,這些理由都很站得住腳,便是讓南蔚來為自己抗爭,所用理由也不外乎如是!
宗主話音剛落,另一名元嬰真人立即冷笑道︰「仲平和宗主的意思,莫非是我脈弟子故意為之?不錯,我那南斐徒兒,的確跟這小子有些仇怨,此事我也是知曉的。不過有南斐的哥哥南將約束,南斐並不曾拿這小子怎樣,不然這小子還能這麼舒舒服服的?」
「再說,攜帶畫影留聲石又怎樣?我的徒兒想帶在身上,憑什麼不允許他帶?再說了,也許魔修就是看中這小子不起眼呢?哼,人證物證俱全,仲平你舌燦蓮花,也說不過天去!」
「這小子不僅勾結魔修,還殺死了兩名本宗弟子!宗主,他可是大大地觸犯了宗規,若你輕描淡寫揭過此事,只怕其他人都會不服氣的!」
仲平真人微微皺眉,忽地嘴唇微動。
南蔚注意到宗主略有傾听模樣,看起來是仲平真人在與宗主私下進行交談。
這幅畫面自然也被那名真人盡收眼底,見狀他卻是毫不在意,反而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唇邊始終帶著一絲冷笑。
南蔚的魂念一直注意著仲平真人與宗主的交流,很快他就了解到目前的局面。
原來南華宗共有十脈,分別是一主脈九支脈,但宗主褚承業並非出自南華主脈,而是按照宗規所選出,出自浪邑支脈。
如今主脈勢大,平日便對這位性情平和的宗主多有壓制。在今日這件事上,褚承業是很偏向仲平真人的。無奈主脈所提供的證據十分確鑿,雖然仲平真人所提的疑點也的確存在,可若是主脈強勢,褚承業也非常為難。
然而仲平真人終究是說服了他,畢竟唇亡齒寒,主脈行事如此咄咄逼人,今日承川受委屈,明日也許就會輪到浪邑支脈。恐怕褚承業也早有這份顧忌,加上仲平真人又提出了一些補償的法子,最後褚承業與仲平真人總算達成了一些共識,今日他會站在承川一邊。
感受到這位掌座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打算,南蔚又生出一絲微薄的不知所措。
他迅速將這份情緒擱置在腦後,听著幾名位高權重的宗主掌座們開始扯皮。
最終,南蔚暫時被關押在承川支脈峰底鐵牢,但後續如何,這些元嬰真人竟是始終未能達成一致。
得到這個結果,南蔚反而饒有興致地觀察起在場眾人來。
褚承業臉色益發難看,注視著主脈等人的眼底閃動幾分怒意。
南蔚很能理解他,他作為一宗之主,竟然連安置一名小小的煉氣期弟子都無法做到,那他手中的權力豈非只是一句空談?不過能讓人欺壓到這個程度,南蔚對褚承業的感覺更多的是不屑。
想當年,本尊在天命魔宗里何等威風,說一不二,前呼後擁,哪里被人挾制到這種地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