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笑眯眯地道︰「很可惜,讓你失望了,我不答應。」
「裴之衡」問︰「為何?」
南蔚道︰「我為什麼要幫你?不錯,你這身體是南衡的,可南衡又是我什麼人?」他的表情和語聲都冰冷了下來,「小時候的玩伴罷了。」
而隨著他說著這些話,「裴之衡」瞪住他,臉色冰冷,手指緊緊握住長戟,仿佛很想刺向南蔚。
但最終「裴之衡」並未如此,而是道︰「若此事關系到你認識的那個南衡還能不能回來呢?」
南蔚心頭一跳︰「莫非你當真中了什麼術法?」
「裴之衡」沒有回答,只是固執地盯著他。
南蔚迎上他的目光,數息之後,視線一轉,逡巡在「裴之衡」的臉上。
不管他再怎麼看,這張臉的確是格外合乎南蔚的心意——膚白如玉,。眉目如畫,鼻梁挺秀,唇形優美。較孩童時相比,如今已是少年的臉孔線條要稍微有了點稜角,但仍令人不由自主便想要感嘆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制造出這樣一張臉。
從前南蔚也不是沒有見過美人,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更是見過眾多美人,有大有小,有遠有近。譬如前身的父親南秉禮,就有張格外出眾的面孔,俊美至極,他帶著的兩個小廝凰九和虎十一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譬如丹桂,平素已是貨真價實的小美人,一旦哭起來又透出種楚楚動人的風致。譬如唐嬤嬤,雖是年歲較長,卻有張嫵媚多情的臉。譬如葉浮白,美貌中更見溫柔,一旦笑起來仿若晨光微熹。譬如……
但這里面哪一個都比不上南衡,當初還只是孩童,南蔚就預見這小子定會出落得更加出挑。
待到親眼見著了,南蔚深感果然不出他所料。
可是當這張臉所代表的那個人變了以後,明明還是同樣的一張臉,偶爾卻讓南蔚看著不僅沒有心曠神怡之感,反倒生出點想要毀了它的沖動。
南蔚就又笑了一下,唇角邊笑渦也旋了出來︰「其實要我幫你也不是不可以。」
「裴之衡」明白他定然有弦外之音,抬了抬下巴︰「說。」
南蔚道︰「做筆交易吧,只要你付出足夠的代價。」
「裴之衡」道︰「你認為我會答應?」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因為你只有我一個人可以信賴,不是嗎?」。
「裴之衡」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道︰「好,我答應你。」
南蔚心頭卻是一跳,忽然問︰「唐嬤嬤呢,現在可還好?」
「裴之衡」眼中難得露出了其他的神色,仿佛有些傷感,有些遺憾︰「她已經不在人世。」
南蔚︰「……誰干的?」
「裴之衡」眸中又多了一絲驚訝︰「你……」
南蔚咬牙切齒︰「我定要千刀萬剮了那人!」
本尊可還想念著唐嬤嬤的手藝、想念著唐嬤嬤做出的菜肴糕點呢!現在你跟本尊說唐嬤嬤已經不在人世?
本尊好想殺人喲!
「裴之衡」並不清楚南蔚的真實想法,只當他是真心實意地在難過,神色便和緩了許多︰「幾年前,唐嬤嬤為救南衡而死。」
他緩緩地用毫無語氣波動的語調述說著這些年南蔚並未參與過的一些事情,「那一次,唐嬤嬤死去,南衡受傷也很重,因此我的存在被太一宗了。你可能也猜到了,我出來對南衡來說並非毫無負擔,雖然也沒有那麼大的負擔,但太一宗人,包括南衡的師父都不相信這點,我也無法辯解。畢竟那次南衡遇襲,我的確是差一點危及了他的性命,雖然是無奈之策,但……他們想方設法地封住了我,而這一點也會封住南衡的記憶。」
南蔚道︰「所以他不記得我了?」
「裴之衡」道︰「是。」
南蔚想了想道︰「那他是否還能想起我?」
「裴之衡」道︰「只要封印解除,南衡定然能夠想起你。」
南蔚道︰「你既然都能出來,難道封印仍在起作用?」
「裴之衡」道︰「我只能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現身,這並不違背封印的規則。但南衡腦中的封印,被人動了手腳。」
南蔚道︰「你說這是他師父所為,莫非他師父……」
「裴之衡」道︰「並非如此,南衡師父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我能肯定。但他要封印住我,得去找別人幫忙。就是此人,似乎跟當初追殺南衡的那些人有所勾結,在封印里動了手腳。也正因如此,那次他才會認為你是他的仇人,因為越是親近,他心中越是看重之人,就越會被他誤解。」
南蔚道︰「既然是想要殺死南衡,干嘛不直接殺了,要拐彎抹角地用這般曲折的手段?」
「裴之衡」道︰「此中細節,我也不甚清楚。南衡本名叫做裴之衡,正是榮國裴氏子弟。而他的仇人來頭很大,迫使他父母不得不將他送走,最後更是送入太一宗以求庇護。但那人似乎在太一宗內亦有人脈,才會讓他有這般遭遇。」
南蔚略一思忖,已是有些明白︰「那人的心思倒是有趣,竟是想讓南衡與父母之間生出罅隙,想讓南衡在父母處孤立無援,到了那時,孤身一人的南衡自然能被其輕而易舉地收拾。」
「裴之衡」道︰「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幫我——幫他解決此事。」
南蔚挑眉︰「連南衡的師父都無法施加的封印,里面就算有什麼問題,我難道能夠解決?」
「裴之衡」道︰「我相信你能。」
南蔚失笑︰「喂,你也不要將我想得無所不能,雖然我自認知曉的東西不少,但許多時候人力亦有窮盡,你也不得不承認這點。我問你,當日施下這般封印的是否是化神真人?」
「裴之衡」頓了頓,道︰「是。」
「那就是了。」南蔚道,「我目前才是築基,跟化神之間可是隔著一條鴻溝。」
「裴之衡」還是道︰「我信你。」
南蔚忽地嘆了口氣︰「先說說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吧,我問你,你這次為何能出來這麼久?」
「裴之衡」道︰「因為他的意識已是徹底陷入了沉眠之中。」
南蔚道︰「封印對你來說,其實也有不利影響吧。」他忽而又是一笑,眼波流轉間帶上了幾絲戲謔,「當初我問你是何人,你還說你就是南衡,怎麼,現在你承認了,你其實並非南衡?」
「裴之衡」道︰「我的確不是。」
南蔚道︰「既然要做交易,那彼此坦誠也是理所應當,你是否該把此中細節詳盡地告知于我,我才好想辦法幫你。」
「裴之衡」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始述說起來。
原來南衡出身的家族,正是那南蔚曾耳聞過的裴氏家族——即便在靈橋斷絕後,南蔚也曾听說過這個姓氏,只不過裴氏似乎舉族遷往其他世界,在大羅靈界倒是沒有留下什麼血脈。
而裴氏家族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地方,就是每一代都會有一名裴氏神脈出現,所謂神脈,是指此人體內藏有另一股令人震驚的力量,據說是來自于先祖血脈,能引來天上神靈的力量,故而稱作神脈。
通常來說,這股力量一方面非常強大,另一方面卻頗為狂暴,難以控制,畢竟人類要馭使神靈,顯然會招致極大的抵觸。因此要使用此力量,可謂是傷人又傷己,所以南衡的師父才會認為他體內神脈需要封印。
但沒有人知道,南衡體內的神脈與裴氏家族其他神脈,竟然不盡相同,甚至這位「裴之衡」還懷疑,裴氏這一代很可能還會出現另一名裴氏神脈。
因為進入南衡體內的,竟是曾經裴氏的一名先祖,太一宗的轉世仙人裴令恆,而且南衡獲得神脈的過程也很微妙,並非天生,而是後天形成。
裴令恆道︰「我不知我為何本欲轉世,卻莫名其妙在沉睡許多年之後,在南衡體內醒來,但我卻具備我此前的一部分實力,又存在理智,因此並不會讓他無法控制。」
南蔚若有所思地道︰「你方才說,裴氏很有可能還會出現一名神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