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收門徒的初試情形讓何子衿不禁想到前世高考……
一大早上喝過及第粥,時間其實還早的很,何老娘與沈氏便道,「這就去吧,早點兒去,排個好位置,人家印象深不說,也能早點兒回來。」
沈念還想去跟,何子衿道,「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回來了,阿念在家等著吧,你跟阿冽念我昨天教的千字文,等我回來檢查,誰要念不下來就月兌了褲子打**。」
沈念特想說,他昨天就全念下來了。只是礙于沈氏的臉色,他啥都沒敢說。要說沈氏有啥臉色,沈氏又不是何老娘,成天把喜怒掛臉上的,實際上沈氏啥臉色都沒有,跟平時一樣,可沈念就有這種靈敏直覺,他覺著沈氏不高興了。沈念覺著,沈氏和他娘好像,以前他娘也是這樣,他娘從來不會像外頭的婦人那樣喜則大笑悲則大慟,他娘從不會對他發脾氣,可是沈念就是知道,他娘並不開懷。這種復雜的情緒,沈念並不能用言語完全表達,可是,心里的直覺是不會錯的。他依依不舍的送何子衿到門口,說,「子衿,你跟三早點回來。」
「知道,放心吧。」何子衿嘀咕,「估計沒啥戲。」
何老娘怒,「快去快去!考不上回來揍不死你!」
沈念連忙大聲道,「子衿,你肯定能考上的!」生怕他子衿考不上回來挨揍,又後知後覺的補一句,「三也肯定能考上!」
何老娘此方大樂,「小孩子眼楮最靈,阿念的話,一準兒靈的。」
何冽也跟著湊趣,「考得上!考得上!」
一家子俱都笑了,沈氏叮囑何子衿三姑娘道,「別擔心,人家考什麼誰都不知道,仔細考就是。中午給你們做紅燜羊肉。」
何子衿道,「要是再有魚圓湯,我肯定考的更有動力。」
沈氏笑斥,「你再嗦,可真要挨揍了。」
何子衿與三姑娘方手拉手的去了考場。
何子衿自覺來的很早,便是三姑娘也覺著不晚哪,何家沒懶人,起床時間夠早,吃飯自然晚不到哪兒去。但……這人山人海的喲……
想當年高考也不過如此了吧。這是何子衿的想法。
三姑娘的想法是,「我的乖乖,比廟會都熱鬧。」
何子衿將小胖手放在額頭上,踮著腳尖兒伸長脖子向遠處望去,可惜由于身高所限,除了擋前頭的人山人海,啥都望不到。
三姑娘道,「這許多人,也只得等了。」
何子衿也沒啥好法子,望著前頭人海道,「怎麼也不排個隊,這般黑泱泱的擠在繡坊門口,也不是個法子呀。」
「誰不想早一個進去呢。」想著何子衿年紀小,別給人擠了,三姑娘道,「咱們站邊兒上去,不跟人擠,早一個晚一個的能差多少。」
何子衿也不樂意去擠這熱鬧,就同三姑娘去清靜些的路邊了。何子衿四下瞅瞅,還有她認識的人哩,何子衿喊,「涵哥哥,你也來啦∼」
何涵正帶著他妹往里擠呢,听到有人叫他,回頭見是何子衿,便帶他妹過來了,笑,「子衿,你怎麼也來拜師啦?」
何子衿笑,「我跟表姐一起來的。」
「三來正常,你不是在陳家念書麼?」
「一招鮮,吃遍天。要是能學到一百兩的手藝,這輩子的飯碗就有了。」何子衿笑瞅何涵的何培培,道,「要是知道培培來,叫她跟我們一道就行了。」
何涵往繡坊門前的人海瞅一眼,道,「這許多人,你們在這兒傻站能等到什麼時候?你們跟我後頭,我帶你們擠進去,好排在前頭。」何涵人高馬大,很有擠一擠的實力。
何子衿道,「不如勸勸來報名的這些人,還是把隊排好了,這麼擠,不是個法子。」都是一個縣里的,碧水縣不大,低頭不見抬頭見,其實大都彼此認識。
何涵,「這會兒都急著繡坊開門考試呢,哪里有人肯听你的去排隊。」
幾人說著這人山人海的事兒,一時,三姑娘相熟的幾位繡娘也到了,其中就有比三姑娘繡活更出眾的何琪,何琪個頭與三姑娘相仿,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底有些發青,想是睡眠不足或是用眼過度所致。何琪帶著她何璇,何璇瞧著比何子衿大些,大家一打過招呼才知道,何璇確比何子衿長兩歲。
何琪嘆口氣,「這許多人,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何子衿笑,「要我說,擠也沒用,這不是個擠著的事兒。昨兒就報了名的,難不成誰擠在前頭就讓誰先考,這也就沒章法了。繡坊招人考試,定有自己的規矩,說不定接著報名的次序來。報得早的先試,晚的後試。」
三姑娘道,「這也有理。」
何琪道,「我听說昨兒還有許多人沒報上名的,有許多是來想補報名的。」
何子衿道,「那也不用急,他們今日報名,定得排咱們後頭。」
有個老成些姓李的繡娘道,「好在繡坊也快開門了。」
許多人都是認識的,盡管今天是競爭關系,但這一大早的來了,有相熟的便聚在一起說什麼的。好在如今大冷的天,太陽卻是好,大家在太陽底下曬曬太陽也暖和。
直到日頭都出來了,繡坊開門,便是如何子衿所言,完全是按照昨日報名的次序進場。至于補報名的人,要等先把這些來考試的人安排進考場,才能再行報名。
何涵將他妹托給何子衿,「要是進去在一處,顧著培培些,她不如你伶俐。」何涵完全是顧他妹呀,何培培卻早就跟何子衿不對眼,尤其听到她哥說她不如何子衿伶俐,何培狠狠瞪她哥一眼,「你在外頭等就是!我排在前頭,才不會踫得到!」說完,輪到何培培的次序,她睬都不睬她哥,氣哄哄的進去了。
何子衿噗噗直樂,何涵撓撓頭,直嘆氣,「煩死!當我願意帶她來呢。」還不是他娘交待的,非要他送他妹來。
何子衿與三姑娘也排在前頭,听到喊她們的名字,也便進去了。別說,因為同何培培的次序離得並不遠,還真在一起考。三姑娘早就在繡坊兼職的,她的針線自不必說,何況考的針線並不難,何子衿都可應付,只是做得不大好罷了。何培培瞅一眼何子衿的針線,輕哼一聲,得意的揚起下巴。何子衿沒理她,歪頭去瞧三姑娘的針線,果然十分精致。
試過針線,還有文化課,何子衿在針線上平平,文化課在碧水縣的女孩間都能有個名次的。主要是,這年頭,男人受教育的機會都不大,女孩兒自然更低。何子衿這個能背《千字文》《詩經》《千家詩》《論語》的人就成了異數啊,叫何子衿說,她身上的知性光芒簡直是掩不住的在發光發亮,照耀世人哪!
考官便是李大娘,李大娘沒見過何子衿,也知道她的,道,「我听你祖母說你打小念書,念的真不錯。」
何子衿假假謙道,「不過胡亂認得幾個字罷了。」
李大娘笑,「你要來學手藝,以後就不念書了麼?」
何子衿道,「念書也不在于要天天跟著先生念,只要有心,處處是學問,本就不必拘泥于形式。」
李大娘打量何子衿,十分懷疑剛這話是誰教她的,道,「你這樣的天分,不念書卻也可惜。」
「念了書也不能考功名,倒不如學門手藝安身立命。」這年頭,女人再有學問也不能考公務員。何子衿早想好了,反正她認得字,想看書隨時可以看,倒是沒有一技傍身,總覺著不是十分有安全感。再說了,她本身也很喜歡繡花呀。
能被李大娘這麼問幾句,何子衿已令其他考生側目了。李大娘著人給她們二人發了復試牌子,有人告訴她們復試時間,她們便回家了。
倒是何培培同學,由于隔壁這兩個討厭的小明存在︰論針線,她拍馬趕不上三姑娘;論學問,她拍馬趕不上何子衿;論聰明,她好像也不出眾。而且,最討厭的是,她偏分到這個對照組里!于是,何培培同學很悲慘的落榜了。
同一個考場的一並出去,何涵擠在前頭等著接他妹,見他妹一臉晦氣樣,連忙安慰,「考不上就考不上唄,考不上的多了去,不至于為這個懊惱啊。」
何培培兩滴眼淚掛眼睫毛上︰誰說考不上的多了去?她家隔壁那兩只討厭鬼就都考上了。偏生她還有個往人心口插刀的臭大哥,她哥一見何子衿三姑娘出來,便問,「子衿三,你們考中沒?」
何子衿笑,「還好,題目不難。」
能得復試,三姑娘自然也是高興的,「你知道,我本就在繡坊做活,針線上的事總略好些。」
何涵是個心腸寬大之人,何況,他與何子衿是自幼一道長大的,雖然他沒考中,何涵依舊為何子衿三姑娘高興,笑,「我就知道,子衿這麼伶俐,一定能考上的!三更不必說!」
何涵道,「培培沒考上,我娘不大懂繡花的事,她以後要是想學繡花,還得麻煩你們指點她一二了。」
三姑娘笑,「這有什麼,我成日在家就做這個的,培培想來,隨時過來就是。」
何涵笑著對他妹道,「雖然沒考上這個,你看,我又給你找了個好先生……」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妹眼淚都下來了。何涵忙哄她,「這哭什麼呀,不就是沒考上嘛,這不許多人都沒考上嘛。」
何涵不哄還好,他一哄,何培培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怎麼可以這麼討厭,明明知道她沒考中,她哥還一直要說她沒考中的事……還要一直跟這兩個討厭鬼說這麼久的話……她哥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她啦……
何培培這一哭,何涵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更要命的是,何培培這一放聲,引起諸多落榜生的共鳴,一時間,李大娘的繡坊外,哭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