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餐時間的一家堂依舊座無虛席,客滿狀態。
可與以往不同的是店內多了些生面孔——那些生面孔令人側目,因為他們虜色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亞洲人,而是金發藍眼的歐美人。
本是客滿,沒有空位的一家堂,當藺垂楊踏進店門時,便立刻有兩名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以最快的速度用完餐,而後結帳將位置讓給了藺垂楊。
藺垂楊坐下來,便有個身材精實的金發白人小子,捧著自己的餐點自動坐到他面對,逕自說起話來。
藺垂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點了他要吃的東西便專注地等待著。
「唉……」他兩眼放空望著天花板,無視眼前熱情洋溢的年輕選手,誠懇的說著要請他訓練的話語。
藺垂楊記得這名年輕的拳手,覺得他有潛力,對自己也夠狠,他看過他幾場比賽,其中有一場他被揍得眼楮都腫了,看不清眼前景象,對于比賽非常不利,但他卻讓醫療團隊割了他發腫的眼皮放血,而後繼續比賽。
當然這小子沒有擊敗對手,而是在下一次比賽中改善了自己的技巧,擊敗了對手。
若是平時,藺垂楊會認真跟眼前的小伙子聊,可他此刻沒有聊下去的心情。「教練,你嘆這麼大口氣是因為我沒救了嗎?」小伙子臉色發白。
「不。」藺垂楊絕望地道。「沒救的人,是我。」
小伙子完全听不懂眼前崇拜的拳王在說什麼,一臉的不解。
「唉——」藺垂楊再嘆口氣。
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自信,覺得巴 玥能給他很大的幫助,也就花大錢聘請她。
她做得很好,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無論他把人惹得多火大,巴 玥都能讓對方繼續學拳。
在工作上她做得很好,但藺垂楊還是覺得,他做了一件蠢事。那件蠢事就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喜歡的女人就在他面前,一周五天,每天都相處非常長的時間。她盡責、體貼,照料那些選手以及隨行人員,沒想到連他都照料了。
每天相處,難免有近距離接觸的時候,近到藺垂楊能聞到她身上的氣味。
清新清爽水果香,有點甜蜜,就像她的人一樣,藺垂楊得費很大的力氣克制才沒有變成禽獸。
可這女人似乎完全忘了他是男人,一個對她說過兩次喜歡,說對她是認真的「身心健全的男人」。
巴 玥絕對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這女人不知道是當經紀人當得太稱職,還是當媽媽太習慣,竟然幫他 藥!
她縴細的手指貼著他皮膚,這樣的擦藥——這,讓他死了吧!
「唔——」藺垂楊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申吟。「我身心太健全了。」真悲哀。
身為一名運動員,精力旺盛是自然,藺垂楊潔身自愛,不是沒有需求,只是有了喜歡的人,滿腦子就是那個人。
想觸踫她,擁抱、親吻,還有更多兒童不宜的事,這女人在他身邊時間越長,越是考驗他的自制力。
這些壓抑的自制只能往運動上發泄,因此藺垂楊鍛練自己的方式比拳手生涯時期還要嚴厲艱辛。
當然來挑釁的職業選手,也有被藺垂楊藉機發泄的嫌疑。「我快就要無法相信自己了……」老天,誰來救救他?
「亞紀,藺先生呢?」巴 玥踏進一家堂,那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她笑著向熟悉的老客人招呼,而後詢問荒川亞紀,老板人在哪里。「啊,我看見他了,我過去,你招呼客人。」
不等荒川亞紀告訴她,她便看見了藺垂楊所在的位置前有個年輕拳手,巴 玥記得這名選手,將藺垂楊當成偶像崇拜,他說的話就是聖旨,老黏著人不放。
接觸格斗運動,巴 玥才明白自己把格斗與暴力畫上等號有多麼的盲目和無知,也明白這男人退休前那句「成為拳王不難,教出個拳王頗難」的意思。
藺垂楊已不是選手,但他每天除卻教學,仍有大量的時間在訓練自己,無氧耐力訓練、間歇、爆發力訓練……都是運動量驚人的訓練,連她看了都覺得辛苦。「堅持,被打倒再站起來,肋骨斷了?比賽結束再去治,只要站在擂台上就不能倒。敵人不是對手,而是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戰勝自己之後,拳王?很難嗎?」
有天巴 玥跟藺垂楊聊起來,听見他這論點覺得非常有道理。「但教出個拳王,非常難。那些痛苦的訓練、殘酷的比賽,你知道我看過多少懷著雄心壯志說要當拳擊手的男孩、比自己更有才華更為刻苦訓練的選手,在經歷過第一場比賽之後消失無縱嗎?能堅持下來的人,不多。
「所以教出個拳王,絕對比我自己拿下拳王這件事要難得多,我無法掌握別人的想法,放棄只是一瞬間的決定。」
如果說拳擊手們對自己殘忍,那麼藺垂楊絕對比他們更殘忍,這也是因為他真想教出個拳王,把自己所能的、所會的,傾盡一切的教導。
在藺垂楊身邊看著他對拳擊的堅持和教學的熱情,也就對他越尊敬、佩服。「你跑得真快!像小孩子怕痛。」巴 玥站在他面前,無視他一臉僵硬的神情,挖出包包里的化瘀藥膏放在他面前。「自己擦吧,我得去接桑堤亞,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看見藥膏有被使用過的痕跡——一個月了,買來一個月了,你連用都沒用過!」巴 玥對他碎念交代。
藺垂楊看她那張關心的臉,心一熱,忍下觸踫她臉的沖動,僵硬地點了點頭。
「嗯。」快走,別站這麼近。
老天,就在他旁邊,這家店怎麼回事?冷氣也不開強點,他熱!
看時間真來不及了,她得去接桑堤亞放學,巴 玥轉身要走時,忍不住又停下腳步看藺垂楊嘴角、眼窩的紅腫。
似乎比剛剛在道館看到的時候,更腫了一點。
也不知哪來的沖動,巴 玥想也沒想地伸手,觸踫藺垂楊嘴角的傷。「對練罷了,怎麼打成這樣!」
天氣這麼熱,但她的手指帶著涼意,觸踫到他嘴角的小傷,藺垂楊像被凍到般,反應很大的站起身,握住了她手。「別踫我!」
他語氣粗魯,帶著惱怒,太過凶惡的語調嚇壞了人。
不只是原本在店里輕松用餐的人被藺垂楊的壞口氣嚇了一跳,包括被凶的巴 玥,被這麼一凶整個人呆愣。
不是因為他凶她,表現出拒絕的態度,而是她自己——她竟然想要踫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心疼才觸踫他嘴角的傷口,這樣親密的行為,她竟然做了。
有多久不曾這樣的情不自禁,像個十六歲的少女——仔細一想,面對藺垂楊,這不是她第一次的情不自禁。
她……戀愛了?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這個男人?
巴 玥神情復雜的看著藺垂楊,心中吶喊著怎麼會?!
「我不是那意思!」見她呆愣的樣子,藺垂楊懊惱自己的過激。
是他自己自制力不足,怪她做什麼呢?
「我不是討厭你的觸踫,不是。」藺垂楊見她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的望著他,他焦慮了。「巴 玥,我是男人。」
「一個喜歡你的男人,我喜歡你,我是認真的,想以結婚為前提追求你的那種認真,想跟你生小孩,給桑堤亞添個弟弟的那種喜歡。」他一急之下,嗓門有點大,說得一點也不含蓄。「我一直在忍耐。」
忍耐著,等著她準備好了,確定了、信任了,要將未來托付給他了,他才會對她出手。
藺垂楊一直在當君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忍耐著、壓抑著自己想觸踫她的,怕一旦開始了,他就會變成禽獸。
「別引誘我。」
一點點的觸踫都不行,會激起他想得到她的。
「我不願勉強你。」更不願用曖昧的肢體接觸引發出來的悸動迷惑她。
「你的意思是……」巴 玥語氣帶著不確定,詢問。「你太喜歡我,所以不想佔我便宜?」「沒錯。」
「你要我別踫你,是因為你禁不起誘惑?你想牽我的手,親吻我、擁抱我?」隨著巴 玥所說的話,藺垂楊雙陣轉深,呼吸濃重了起來。
「你在考驗我的自制力?」他語調壓抑。
巴 玥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因為害羞、喜悅……很多很多的心情,她臉紅。
明明什麼都沒做,不過是站立著面對彼此,沒有牽手、親吻,巴 玥卻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曖昧得不得了。
「不,我只是想求證我心中的疑問,你……太奇怪了。」
「想珍惜尊重你,哪里奇怪?一定要找到機會就模你抱你,這才叫喜歡你?你喜歡?」
不,她不喜歡。
巴 玥是個年輕的單親媽媽,在婚姻市場上她很清楚自己少了籌碼。
她有過約會對象,但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那些吃了兩次飯就想毛手毛腳的約會對象,嘴巴說著尊重她,其實根本就欺負她是個單親媽媽,認為她急著要個依靠,就可以隨意對待。
可他不,他慎重的說了喜歡,尊重她、不隨便對待她……
這樣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早在得知他對自己的珍惜之前,巴 玥就發現了自己想觸踫他的心情。
是好感,不知不覺中戀上的喜歡。
「藺垂楊,謝謝你對我的珍惜,我知道了。」巴 玥雙眼明亮,嘴角上揚,露出甜蜜的笑容。「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