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不覺委屈。」這是白千量心里的大實話,若非被貶往皇陵,他也無法與花蘿相認,皇陵之行算是因禍得福。
但這話听在皇上耳里,則認為兒子孝順,明明受了委屈,卻還沒有半分怨氣,心中不由得對他更加看重幾分,打定主意稍後要好好重賞他,做為補償。
白千量接著再道︰「這次能揭發三皇兄與長陵的陰謀,二皇兄居功最大,一得知父皇有危險,二皇兄便不惜冒險前來行宮,面見皇後,將此事告之,才能及時阻止他們謀害父皇。」假扮父皇來試探長陵天師的計策是出自他的主意,但他並沒有居功,而是將大部分的功勞都歸到太子身上。
白千照看向他,暗暗向他頷首,表達感謝之意。他明白八弟是想讓他藉由此次的功勞,來鞏固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皇上贊許道︰「這次千照確實做得很好,朕會下旨恢復你太子的身分。」
「謝父皇恩典,兒臣以為,此時當以賑濟安置長泰郡災民為優先。」
「沒錯,現下當以災民為重,此次救災,朕命你為欽差,代朕前往長泰郡,你可願意?」
「兒臣願意。」白千照躬身道。
他明白父皇命他前去賑災,是想藉此讓他挽回民心。雖然永江堤霸潰決是白千慎命人所為,然大部分百姓仍不知此事,只將此事怪罪到他身上,認為是當初永江堤霸修築不夠堅固才會造成這次水患,藉由此次親自前去賑災,他便能厘清真相,重新挽回民心。
兩兄弟離開和泰殿後,前去面見皇後。
得知皇上已恢復兒子太子之位,皇後鳳心大喜。「這次千量功勞最大,說說你想要什麼賞賜?」她比皇上清楚,這次的事若論功行賞,該是白千量居功最大。
「父皇已下旨將兒臣調回來,無須再守皇陵,兒臣現下只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兒臣想即刻動身前去接回王妃。」再多的賞賜于他而言,都抵不過一個花蘿,離開數日,此刻他迫不及待想回去見她,親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白千照莞爾道︰「母後,八弟這是想念他的王妃了。」他接著將花蘿就是八弟這些年來苦尋不得的那位少女的事稟告母後。
听畢,皇後笑斥,「本宮當時果然沒弄錯,你偏不信,非要以一顆痣來認人,才會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浪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
對此白千量沒有辯解,坦然認錯,「母後英明,都是兒臣的錯。」自幼在皇後膝下長大,皇後待他如同親子,因此白千量與她感情也十分親厚。
皇後笑道︰「本宮吩咐人前去將她接回來,你就用不著再跑一趟了。」
「兒臣想親自去接她。」說起來,這次能揭露白千慎和長陵天師的計謀,真正的大功臣其實是花蘿。
既然他有這心,皇後也沒再阻止。「好吧,那你就去吧。」
「兒臣告退。」躬身行禮後,白千量轉身離開。
在他離開後,皇後看向兒子,不解的問道︰「你說這長陵天師已如此受皇上的寵信,他為何還要與三皇子勾結謀害皇上?」
「兒臣也是適才才得知一事,這長陵天師的俗家姓名叫常天陵。」
「常天陵?」皇後面露訝色。「難道他竟是當年與你姨母私訂終身的那個常天陵?」
她指的是白千量已過世的母妃。她年長麼妹十五歲,在妹妹兩歲時,便嫁進宮里,因此未曾見過那人。
「八九不離十。兒臣詢問過白千慎的手下,長陵天師是勝揚人,是在二十七年前出家當道士。」當年姨母的事他曾約略听母後提過,得知她之所以在生下千量不久便病逝,乃是因為她當初另有心悅之人,卻被皇上選入宮中,因而與心上人被活生生拆散,分隔兩地,心頭始終愁郁難解,這才紅顏早逝,抑郁而終。
「如此說來應當是他了,當年你姨母進宮後,本宮便听說他似乎出家了,沒想到他是去當了道士。這樣一來他會與三皇子勾結謀害皇上,便說得通了,他這是處心積慮的想找皇上報當年的奪愛之仇,可千量再怎麼說也是妹妹親生的兒子,他竟連千量也不放過,讓皇上將他眨去守皇陵。」
白千照忖道︰「千量長得肖似父皇,他瞧見千量,心中怕是積恨更深。」
皇後嘆息了一聲,叮嚀道︰「這事千萬別讓你父皇和千量知道。」當事人如今都已身死,沒必要再提及這段多年前的往事,徒增傷害。
「兒臣明白。」
「大夫囑咐過,王爺身上起了疹子,見不得風,妹妹還是先回去,等王爺康復後再來探望王爺。」花蘿再一次將想前來探望白千量的鮑淑儀擋了回去。
「大夫可有說王爺的病何時才能痊愈?」鮑淑儀卻不肯輕易離開,仍站在房門前,刻意面露憂色的詢問。
「約莫再過幾日。」
「這些日子王妃日夜照顧王爺,辛苦了,妾身也想為王妃分憂解勞。」她懷疑王爺定是出了什麼事,花蘿才會堅持不讓她進房去探望王爺。
她這兩日仔細想過,也暗中探查過,王爺也許已不在府里,甚至離開了皇陵,花蘿才會千方百計將前來探望他的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就連虎子也多日沒見著王爺。
「妹妹有心了,照責王爺是我的責任,倒是你來這兒已好幾日,也差不多該回京了,王府還需要妹妹幫忙打點著。」見她還糾纏不休,花蘿索性沉下臉來趕人。
鮑淑儀順勢改口道︰「勞王妃關心,妾身是打算明日便要返京,故而才想在回去前見王爺一面,向王爺辭行。」
听見她要走,花蘿臉色也緩和幾分。「要不我再進去問問王爺的意思,看他見不見你。」說完,她旋身進房。
紅衣和一個丫鬟守在門口。
須臾之後,她走出來說道︰「王爺身上疹子未消,還不想見人,他听說了你要回去,囑你一路小心。」這一切當然只是作戲。
「妾身知道了,多謝王妃。」鮑淑儀福了個身,轉身離去,抬頭瞟了眼天色,暗自盤算了下時間,她派去的侍婢最遲今天應當便會回來。
不管王爺是真的病了抑或是不在,這機會正好。
翌日一早,鮑淑儀前來向花蘿辭行。
「妾身這次回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不知王妃能否送妾身一程?妾身有些話想與王妃說。」她神色懇切的道。
心忖她已要離開,且想起白千量曾提過,日後若是待他們返京,就要將鮑淑儀送去別院,花蘿心里不由得存了一絲憐憫,故而便允了她的要求。
兩人步行了一段路,鮑淑儀才乞求道︰「妾身明白王爺心里只有王妃,再容不得其它人,可妾身跟隨王爺多年,委實無處可去,請王妃別將妾身趕走,妾身絕不會同王妃爭搶王爺,求王妃讓妾身留在王爺和王妃身邊,伺候你們。」
「這事我也作不了主,要由王爺決定。」花蘿淡然拒絕。
「只要您答應,王爺必不會反對,求王妃可憐,別攆我走。」鮑淑儀突然拽著她的手,朝她跪下來哀求道。
「你快起……」花蘿才剛起了個頭,突然有人從一旁竄了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那名女子一出現便朝她狠毒的咒罵,「花蘿,你這賤人受死吧!」
花蘿頓時一驚,認出對方正是從王府地牢里逃走、遍尋不獲的雲姍姍,見她朝自己舉刀刺來,她想避開,但她的手被鮑淑儀抓著,她一時間竟沒辦法掙月兌,眼見那刀已刺到跟前,情急之下,她抬起腳狠狠踹向她。
雲姍姍手里的刀猛不防的被她給踹偏了,竟是刺到了鮑淑儀身上,疼得她慘叫一聲,松開了拽住花蘿的手。
跟在後頭的紅衣和幾個丫鬟驚見這樣的變故,連忙跑上前去,想制住雲姍姍,但她宛如發瘋了似的,發狂的揮舞著手里的刀,一邊憤恨的高聲大罵,「都給我滾開!誰敢擋我我就殺誰!」嚇阻了那些丫鬟後,她憎恨的瞪著花蘿。「都是你把我害得這般淒慘,讓我這些日子像個見不得人的耗子一樣四處躲著,不敢見人,不殺你不能解我心頭之恨!」她兩手緊握著刀柄,再朝她撲上去。
紅衣猛不防從後頭抱住她,拖著她的腳步,幾名丫鬟也趕緊上前分別拽住她的手臂,連手制服了她,將她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這些該死的賤婢,我要殺了你們!」被丫鬟們抓住的雲姍姍,仍不停的惡聲謾罵。
花蘿見她被制住,連忙彎身想察看鮑淑儀的傷勢,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枝箭矢從她前方疾射而來,低著頭的花蘿沒有察覺到,耳邊只听見紅衣的驚叫聲——
「王妃小心!」
她抬起頭的剎那間,只見眼前閃過一道人影,拽了她一把,將她推到身後。
疾射而來的利箭,頃瞬之間插進了白千量的胸口。
望見這一幕的紅衣和幾名丫鬟,還有鮑淑儀以及在掙扎不休的雲姍姍,都嚇得噤了聲。
被他護在身後的花蘿無法瞧見前面的情景,只見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她小心扶住他,繞到他身前,瞥見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枝箭,她驚愕的瞪大眼,屏住了呼息,心跳也在那一瞬間停滯,下一瞬才放聲驚喊,「王爺!」
白千量抬起手,輕撫著她的臉龐,英挺的面容流露出一抹慶幸。「還好……你沒事。」說完這句,他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閉,意識陷入黑暗之中,高大的身軀倒向她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