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蓮嘆了口氣,道︰「既然宗門之內已經不是由祖師的血脈做主,他們未必願意看見你我相認,您又何必將這些事透露給齊觀宇知。孫女近日因為勝境之蓮一枯一榮的事,已在眾人面前露了臉,還卷進了陳長老幾人的瓜葛之中,若再這樣下去,今後日子還要怎麼過?」
幽雲見她擔憂反而笑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呵呵,若不是勝境之蓮一枯一榮的事被他們傳揚得人盡皆知,我還不知道你是化靈之體、是我的族人呢。至于那蔣夢清和陳韻之間那些事,你又管不著,用得著煩惱他們?退一步說,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孫女,也就不敢對你使壞了。」
元照蓮奇道︰「此話何解?您離開了宗門,也不管那些事了,也算是半隱居的狀態了吧?他們為何還會忌憚您呢?」
幽雲拍了拍他身邊其中一頭靈獸,那靈獸嗷嗷叫了一聲,眯著眼楮,****地用腦袋蹭著幽雲的手,樣子極乖馴。
幽雲看著靈獸目光溫和地道︰「你說話就愛這麼拐彎抹角嗎?倒不妨直接說我被廢修為、逐出了宗門,形同廢人,他們不可能忌憚我。」
元照蓮心中就是這樣想的,但這話說給老人听,未免太過傷人。不把話說死,不把人往死里得罪,這是作為一個現代社會人應該學會的交際技巧。沒想到卻在這里被老人嫌棄了。
她訕笑道︰「爺爺,您是我的長輩,我又怎麼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故意惹您生氣呢。」
「你就是這麼說我也不會生氣,這本來就是事實。我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你以後有話就直講。」
元照蓮忙答應了。
他明知元照蓮對自己陽奉陰違,睨了她一眼道︰「跑題了,說回正事。當年外姓的領頭人讓我廢去修為,立下心魔誓言永生禁錮于此,作為交換的條件是不能迫害祖師的血脈。那個約誓到現在仍然具有約束力,讓你我相認,還沒有觸及到他們的底線,他們輕易不會違背的,否則造成的後果連他們自己都將難以承受。」
他拍了拍身邊的兩只靈獸,「你不信?呵呵,你看看,這兩只靈獸是一對的,一為乾駿,一為坤梭,二者配合作戰,可與築基後期高手平分秋色。再加上小蟄,宗里還有何人是我敵手?」
元照蓮試探地問︰「那麼結丹期呢?」
幽雲冷笑一聲,道︰「他們?他們不敢。那群貪生怕死的老家伙,還沒有誰有這個膽量敢與我同歸于盡呢。」
幽雲的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那就先暫且把這人當成靠山好了。元照蓮從小杌子上起來,朝他拜了下去。他高興地大笑幾聲,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兩人重新落座,幽雲道︰「別看你爺爺現在修為全無,爺爺我可是有許多看家本領的呢,其中最最得意的便是馭獸之術了。我看小蟄和你投緣,我把它送給你如何?」說著真從桌子上拎起那只沒精打采的驚蟄獸,朝她拱了拱那尖頭尖腦,仿佛要將小獸投到元照蓮懷里似的。
他到底是從哪里看到她跟那毛茸茸的小東西投緣了?沒看見她很害怕嗎?元照蓮月復誹著,冷汗都下來了,忙擺手道︰「不用,真的不用,小蟄是您的寶貝,孫女又怎能奪您所好呢。」
幽雲臉色略微一沉,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拒絕,不就是害怕這些小家伙麼。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將走的路有多麼殘酷,你必須得克服這個弱點,不然,你的弱點被人拿捏住,任你插翼都難飛,到時候神魂俱滅都是輕的。」
他這一番話說得倒是語重心長,元照蓮也知道這是正理,便虛心受教。
這一次,幽雲總算看出元照蓮的真心,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情緒有些低落,嘆道︰「馭獸的事再說吧。我先教你一套心法,學習如何操縱體內的化靈之力,你要好好記住。」
世上除了父母,還有誰可以全心相信的?從別人那里得到口傳的心法,這種事本來就值得商榷,元照蓮更不敢相信幽雲不會在這篇心法中做下手腳。這時心下難免會有所躊躇。
幽雲活了一大把年紀,哪里會不明白元照蓮對自己的懷疑,但他看在眼里,卻也不為自己辯解,神色一斂,以極為嚴厲的口吻說道︰「我要傳授你的這一套心法,名為‘升仙決’,乃是我族化靈之體歷代口口相傳的心法,你必須一字不漏的把它記住了,他日找到下一名化靈之體的族人,你要將你所知的都傳授給他,不得有任何遺漏。若終你一生也無法找到這樣的族人,你也要將此事告訴你的後代,讓他們繼續遵行。這是祖師婆婆傳下來的族中庭訓,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絕不能輕率對待!」
幽雲說畢,元照蓮當即品過味來了。這話是在告訴她,這一件事無比嚴肅,他絕不可能會在這件事上做手腳,若是這樣做了,那篡改了的心法,將會害了日後的族人,他自己也成了罪人。
當然了,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約束人的規條,說不定心法在流傳下來的時候,早已變了樣啦。元照蓮十分邪惡地想,但面上卻是畢恭畢敬,垂首听了訓誡,道︰「是,孫女已銘記在心,一定將心法完完整整的代代流傳下去。」
幽雲與元照蓮接觸的時間不長,卻也逐漸模到了她的性子。她好似听話乖巧,實則很有想法,而且疑心極重,要取信于她非常困難。眼下她雖然應了,但幽雲卻可以肯定,她心里還不知道正在如何的編排他呢。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按照升仙決修煉,抑或決定自行模索,你只要把它牢牢記住就是了……你以後就會知道,這心法的重要性……希望到時候你能做到你說過的事,將心法代代傳承下去。」
元照蓮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被幽雲看得通透,又是點頭,再三保證之後,幽雲才把升仙決的口訣一一為自己講解。
時間過得飛快,等元照蓮將心法完全記住,已經日漸西斜。幽雲舒了口氣,對她道︰「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先,明日跟雜務司的管事報備一聲,就搬到我這來住。」
元照蓮也應了,便要告辭離去。幽雲把她叫住,問她︰「你覺得那齊小子怎麼樣?」
她愣了一愣,「什麼怎麼樣?」
她剛說罷,就恍然領悟到幽雲話外的另一層意思。但對于齊觀宇,她一向沒放在心上,遂隨意地道︰「哦,他啊,想法有些幼稚呢。但看起來人還不壞吧——」
幽雲立時板起臉來,打斷她的話道︰「你別太放寬心了!我雖然不再是水月宗的人,但水月宗的規矩我還是記得的,我知道他是你既定的道侶人選,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總該留個心眼才是,你才認識他多久,就算在山下的時候人還不壞,到了山上,他會成什麼樣的人都還沒有定論呢。修真界向來最是‘養人’的,你也放心得太早了。」
元照蓮著實吃了一驚,他幽雲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吧。但嘴里卻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滿,笑道︰「爺爺,這事我明白了,我會仔細留意他的。」
幽雲見她一副笑臉,想到她是那樣的性子,便猶覺不足,拍著桌子叫道︰「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等到時候吃了虧就太遲了。」
他說到這里,不禁一臉神傷,「你的,就是沒有听我的勸告,才會落到如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