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妻好忙 第三十七章

作者 ︰ 綠光

凌霄七年,周府。

「爺,我是丫兒,雖然我年紀還小,但是我很能干,什麼活兒都會,如果不會,只要爺肯教,我這般聰明,肯定馬上學會。」

周奉言一開門,就見個小女孩連珠炮地說著,她身上的舊衫有著明顯的補丁,小小的身軀緊抱著破舊包袱,討喜而嬌俏的容顏可以想見長大後的清麗面容。

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嗎?

那年,他十六歲,丫兒六歲。

在他眼里,她是個討喜的孩子,就如她所說的,她很認真地學習每件事,才六歲的孩子,灑掃、煮食、針線活兒她居然真的都會,而她似乎不清楚自己進了周府後,成了什麼樣的身分。

「丫兒,這樣懂嗎?」他念完了書,沒等到她應聲,抬眼,就見她瞧著自己出神,一被他察覺,隨即羞得垂下小臉,教他不禁莞爾。

近來教她念書習字時,她常有這般可愛舉動。

「爺生得太好看了。」她用力嘆了口氣,那無奈又無解的模樣,教他不禁低笑出聲。「哇,爺笑了呢。」

他微揚起眉。「我不是一直笑臉迎人?」

「才不呢,爺待人都是這樣笑。」她用指牽動唇角,然後再拉直了雙眼。「可是爺剛才是這樣笑的喔。」

她學他咧嘴笑著,嬌俏模樣一再逗笑他。

「對了對了,就是這樣。」她笑眯眼,偷偷地偎進他的懷里。

抱著她,他一再失笑,他想,有個妹子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可愛討喜又愛撒嬌,可她早晚要成為他的妻,為他生下子嗣。

妻子啊……可愛的小妻子。

在他眼里,丫兒是毫無疑問的可愛,也確實相當聰穎,學習任何事皆能舉一反三,但比較令他不解的是,近來她甚少撲進他的懷里。

為什麼?

坐在主屋外的亭子內,瞧她跟著雙葉和舞葉走在一塊,不知道聊了什麼,她滿臉通紅,氣得跳腳。

近來,她似乎有了些脾氣,不過倒是沒在他面前顯露過就是。

「丫兒。」他輕喚著。

他親眼目睹她嚇得跳起,然後躲到舞葉後頭……這是怎麼著,她開始不想親近他了?

最終,丫兒硬是被舞葉和雙葉給推到他面前,而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臉,再也不像以往甜甜地對他笑著,嬌軟軟地喊著他。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想問,但又不想勉強她。

「算了,沒事。」他微微地嘆了口氣,收了折扇起身。

「爺!」

「嗯?」他回頭,小身子撞進了他的懷里。

雖說她已經十二歲了,但許是從小就養得不好,所以比起同齡的孩子,她顯得弱,身子尚未抽開,就連那張漂亮的悄臉也尚未長開。

「爺生我的氣了?」她把臉埋在他懷里含糊地問。

「我為何要生你的氣?」她願意撲進他的懷里,他可是再開心不過,輕柔地提起她的腰,想將她抱進屋里,她卻死命掙扎著,教他趕忙放開手。「丫兒,怎麼了?」

「舞、舞……」

「舞葉說了什麼?」他替她接了話。

「舞、舞姊說,我變成大人了,要是再跟爺摟摟抱抱,我會生小寶寶。」她抬起通紅小臉,可憐兮兮地說著。

周奉言怔了下,刷開折扇遮掩微微發燙的俊臉。

原來小丫兒來潮了……十二歲的小泵娘,似乎也該是時候,不過他要怎麼罰舞葉那丫頭才好,就是她胡說八道,才會教丫兒這陣子不肯親近他,該罰。

「我剛剛抱了爺,肚子里會有小寶寶嗎?」于丫兒忍不住再問。

周奉言頭痛地收扇敲著額,面對這尷尬話題實在是難以解說,但他又不得不說個大概。「不會。」說時,俊臉有些微赧。

「可是舞姊說——」

「你相信我還是舞葉?」

于丫兒皺擰著眉頭,好像這話題對她太艱難,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爺。」

「那就對了。」周奉言輕柔地將她摟進懷里。「這樣摟摟抱抱的,不會讓你有小寶寶,別怕。」

「我不怕,雙姊說,早晚有天我會跟爺生下小寶寶。」

周奉言閉了閉眼,忖著到底要怎麼讓那對姊妹的嘴閉緊一點。

「如果你不怕有小寶寶,為何近來不肯親近我了?」他問出癥結。

「我……」

「嗯?」

「難為情。」她垂下小臉。

「難為情?你瞧見我會難為情?」他蹲問,強迫她看著自己。

于丫兒小臉羞紅似火,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奉言直睇著她,在她那雙會說話的琉璃眸里,瞧見了笑咧嘴的自己。原來,他對這小丫頭動心了,所以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你喜歡我嗎,丫兒?」

「嗯。」她雖難為情,但堅定地點著頭。「舞姊說,我進周府是為了成為爺的妻子,為了替爺生小寶寶,所以我可以喜歡爺。」

周奉言有些啼笑皆非,輕柔地將她抱起。「外頭熱,咱們進屋去。」

「雙姊說,咱們要是在房里,我也會有小寶寶。」

周奉言眼角抽了下。「不會,別听雙葉和舞葉胡說,你要有不懂的,盡避問我。」

「那要怎麼樣才會有小寶寶?」她很正經很害羞地問。

周奉言很純情很羞赧地看著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連這事也得他教嗎?那等她再大一點教該是無妨吧。

「等你長大,我再教你。」他心虛說著,紅暈沿著頸項蔓到了胸口。

「爺,你很熱嗎?」

「還好。」

「還好的話,為什麼這里紅通通的?」小手很自然地從衣襟模了進去。

「丫兒!」周奉言沒料到她有此舉動,趕忙拉出她的手。

于丫兒受到驚嚇,淚水在眸底打轉,小嘴顫動地道︰「爺,對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理我……」

「丫兒,我沒生氣,我只是嚇了一跳,就像我要是把手伸進你的衣襟里,你一定也會嚇一跳一樣。」周奉言趕忙哄著。

「我才不會,是爺的話就沒關系。」

預料外的回答,教周奉言頭痛地托著發燙的頰,想問為何沒關系,但想想……算了,別再挑戰自己的理智。

後來,于丫兒十八歲那一年,他們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夜里,未經人事的兩人模索了大半夜,從羞怯到動心起念,僵硬卻憑借著熱情取悅彼此,下個半夜,因為愛,讓這一份結合更加滿足。

對周奉言來說,那是他未曾嘗過的美好滋味,仿佛他的余生就是為了愛她而存在,他可以為她舍棄一切,只求與她到老。

但是翌日,夢碎了。

懷里是于丫兒冰冷且僵硬的軀體,他錯愕、呆楞、無法言語,隱約間,似乎听見一種破碎的聲音在他體內響起,然後如浪般打上腦門,逼出他不曾流過的淚。

他這才明白,原來失去所愛時,人心可以碎得多徹底。

他不想失去,他想挽回,想讓一切重來。

丫兒不知道,當他再一次見到她盈盈的笑時,他真的心甘情願地為她的笑而死,他要的其實很簡單,只要可以與她相守一世就足夠。

然而,朝中的情勢不明,為了避險,他要她先回東江村,臨行前——

「袍子?」他微詫地接過她遞來的錦袍。

「本來是想要等到明年七夕才給的,可你說過一陣子才讓我回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我干脆現在先給。」

他近乎痴迷地看著她緋紅著小臉上帶嗔又埋怨的神情。

七夕贈衣……盡避她沒說出口,一件袍子就已說明她的情愫。他用義兄妹的名義將,彼此各限一方,但仿佛是命中注定,哪怕是重來的人生,心意依舊相許。他不舍地將她摟進懷里,親吻她的發。

「我會盡快到東江村將你接回,屆時……咱們成親吧。」

至今,他還記得她嬌羞地在他懷里輕點頭,然而也不過是半天的時間,他接到了消息——路經西江村時,她遭山賊殺害。

秋雨之中,他抱著她的尸身痛哭失聲。

周家人受到的詛咒他再不認命都得認命,他讓一切再次重來,而這一次,他再也不敢接近她,只派人在東江村關注著,定時給他消息。

他不敢再奢求了,只求她能在他所知的天下一方過活,然而就在同樣的那個秋天,東江村傳來她的死訊,死因竟是有人看上她,她不從,就扣她一個yin亂勾引的罪名,在市集上硬是用亂石砸死了她。

那無一完好的尸身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而他終于明白了,他倆已經逃不出周家的詛咒,就算她不愛他,甚至不知道有他痴守一方,她依舊落得同樣的命運。

既是如此,他就將她帶在身邊,讓她成為他的丫鬟,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肯定顧得及她。

她畫得一手好畫,誰都不畫,只畫他,仿佛畫了他的血肉魂魄,將他的愛恨情仇全都畫進畫里。從她提筆作畫的眼神中,他看見了情,他悲著也喜著,抗拒著又貪求著。

沒想到這次她的兄長竟趁他不在府內,硬是將她帶離,賣進花樓,待他得知趕往花樓時,她已經香消玉殞。

人心到底可以碎上幾回?他痛到麻木,悲傷成了憤恨,開始仇視這個一再殺了他最愛女人的血緣。

也許是狂了吧,他還是試著逆天,從頭布局,將她寄養在周呈曄府中打定主意不見她,可偏偏熬不過思念……對她而言,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可對他來說,他卻是一次次地等待十幾二十年,等待她長大,等待她歸來,等待可以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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