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顥第一次被個女人進逼,連退了幾步,臉色鐵青。
憤怒燒到眉頭,他無法細思她話中的含意,從來不曾被女人這樣對待過,他只想反擊。
「不要說得像是你在這段時間里什麼都沒有得到,說得自己像個受害者,而我什麼都沒有付出!」韋顥試著駁斥她的說法。
「我倒是想听听——你付出了什麼?」曾靜沒被嚇到,冷哼一聲。「不要告訴我,你付出的就是那棟房子。」
她語意里的輕蔑讓韋顥爆怒,頓時失去理智。
「就算只有那棟房子,也可以打昏不少女人!也就只有你,貪心不足蛇吞象,永遠都不滿足。明明是得到最多的女人,卻是最拿喬的一個!」他用最惡毒的話惡狠狠的朝她丟過去,每一個字句都化成一把刀,直接捅進她的身體里。
傷人的話語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傷口,氣氛頓時凝結。
曾靜怔怔的,有幾秒沒有說話,消化著、反芻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他說,她貪心不足蛇吞象。
他說,她永遠都不滿足。
他說,她是最拿喬的那一個……
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痛楚,在她的心口上滾著,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她凝著他,專注的凝視著他,像是才第一次見到他一般。
原來,一個男人可以這樣的殘忍。
她的眼楮里慢慢涌上水霧,她知道她要哭了,因為這令人難堪的結果而即將落淚。
她深吸一口氣,把頭上仰望著天花板,不讓淚水落下。
企圖用淚水留住男人,是她最討厭的女人,她絕對不齒自己成為那種女人。
只是,一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有時,眼淚的落下不是存心,而是無力。有時,女人並不想哭,卻幾乎無力控制。
很慶幸的是,她可以。
沉吟三秒鐘的時間,她將所有情緒凝聚在清澈的眼底,將淚水隱沒,將心痛藏在內心深處,他看不到的地方。
「很高興我們把話都講明白了。」她咬緊牙根,逼自己說出這些話。
韋顥看著她,心里情緒復雜。
傷害她,是他說出這些話之前,就想得到的結果。
目前看起來,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好極了。
她看起來……的確是被傷害了。
但該死的,他為什麼沒有一點點輕松愉快的心情?
跟她大吵一架根本不是他一早來到這里的目的,但是現在……卻已經是騎虎難下。
「所以,把房子要回去就是你今天的目的嗎?」曾靜迎視著他心緒復雜的黑眸。
韋顥沒說話,只是沉默。
他一整個心煩意亂,想傷害她的話語哽在喉間,硬是沒讓它說出來。
見他不說話,曾靜只是冷笑。
「房子,我不會還給你。」她堅決說出一句。「既然你都說了,我是最不滿足、最會拿喬的那一個,那我就不應該讓你失望。」
韋顥仍是沉默。
房子不是他今天的目的,他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她唇邊的那一抹笑容是什麼?那清澈的眼楮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決,似乎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韋顥……」曾靜第一次在公司里直接喚出他的名字。
韋顥心一震,心跳漏了幾拍。
曾靜看著他的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淡淡的說出一句話。
「我們,結束了。」
結束了。
這三個字像風一樣輕柔的飄進韋顥的耳朵里。
那聲音太輕,輕得有些不實際,像作夢一樣。
他回視著曾靜,她用再篤定不過的神情,要跟他切斷這幾年的感情。
他一直知道,結束是他與曾靜必定會有的結果,只是時間提早了些,只是說這話的對象,出乎意料的不是他。
他一直以為,說這話的人會是他自己,怎麼也沒預料到,竟然會是她。她想結束?
在他還沒覺得厭煩的時候,她已經膩了嗎?
「為什麼?」在心里琢磨了很久,他只擠得出這三個字。
他不明白。
為什麼突然之間,她就決定要結束了?
「我並不是提不起、放不下的人,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你突然就變了?」他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轉變。
他沒有意識到,其實是他沒有辦法接受她的離開。
見他已經冷靜下來,曾靜淺淺的露出自嘲的微笑。
對于她的離開,他的反應只是不解,只是對她強調,她不是他放不下的人。
他只是告訴她,對于她,他能放,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放。
一段感情發展至今,得到的就是這個答案,她真該覺得羞愧,真是自取其辱。
「我想問你,相處的這幾年里,你覺得我有沒有付出真心?」她好奇的反問。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韋顥想知道的。
「你有嗎?」他問道。
曾靜淡笑。「這是我問你的問題,不是我該回答的答案。」
韋顥沉默半晌,給了一個字。
「有。」他希望有。
曾靜笑了。
「還好你沒瞎了眼。」她自嘲的聳聳肩。「我的確有。」
听到她的答案,韋顥莫名的覺得心情愉快。
「但是,我決定不再付出。」
曾靜接著說出的話,將他的好心情輕易打入谷底。
他的臉色轉為鐵青,想起她剛剛說的那句話。
她說,她想結束了。
「你知道……」曾靜轉身背對著他,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神情。「我們總是希望,有人會因為自己而改變,縱使那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韋顥不說話,知道她說的是他。
「我們總是希望,心里的渴望有一天會實現,縱使那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韋顥還是不說話,因為他無言以對。
「我們總是期望太多、做得太少;總是怨天尤人,覺得錯不在己……」終于,她轉身,迎向他的眼。「但是,我該做的都做了。我曾經溫柔體貼,我曾經成天想念,我曾經為你改變,希望你有一天為我駐足……」
韋顥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
「三年過去,我發現自己是個傻瓜,除了幸福的假象之外,就是一間房,所以,我清醒了。」曾靜的聲音很溫柔,眼中卻盈滿試圖掩飾的痛楚。「我要留住那間房,但是,我不要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重的敲上他的心口。
我不要你了。
那一刻,韋顥的心跳停了。
他听著,雙拳緊握,一動也不動。
她的意思是什麼?
她付出過,她等待過,她心碎過,所以現在……她打算放棄了?
韋顥咬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還想質問她什麼,腦袋里卻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抽走所有的思緒。
突然,不遠的門外傳來聲響,上班時間已近,開始有人出現,中斷他們的談話。
曾靜垂下眸,用了幾秒鐘收拾情緒,朗聲開口,蓄意讓剛進門的同事听到。
「我知道了,總經理,辭呈我待會兒就會交上去。」事已至此,她沒有留下來的意義,索性趁這個時候,讓彼此畫下句點。
韋顥還想說什麼,卻因為有其他人在場,只能轉頭就走,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砰地一聲,顯示他不悅的情緒。
門後的他佇立著,始終緊握的拳頭久久沒有松開,壓在胸口的石塊也彷佛又添了重量,呼吸越加困難。
辦公室門外的曾靜,心情同樣起伏。
把話說開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可以重新開始。
同事關心的問著,究竟發生什麼事?
她只是淡淡的說,工作上出了一些事,讓公司利益受損嚴重,她決定辭職以示負責。
同事安慰了什麼,又多說了什麼,其實她都沒听進去。
她安靜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著今天的工作,對于自己終于說出要離開的這件事,心情極為復雜。
沒想到,說出這句話比想象中來得簡單。
不過是把心一橫,她就說出來了。
想來是自己已經厭倦這一切。
離開是件好事。
非常好的事。
只……只是……心口仍疼著,拉扯著。
那痛,明顯得無法忽略,但還在她的忍耐範圍內。
畢竟他在心里住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在心口扎了根、入了骨,要連根拔起一定得花不少力氣。
曾靜,你做得到的。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
既然起了頭,她就得往下做去。
一直以為自己說不出口、狠不下心,但很慶幸的,她仍有愛自己的一點知覺。
她不要再為這個男人繼續活下去。
她要為自己而活。
她要過得更精彩。
她要……讓自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