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床上,韋顥從曾靜身後環抱著她,讓她窩睡在他的心口,心頭的紛亂久久不能平息。
剛才,他用一種幾近瘋狂的方式,完全沒有理智那般,一次又一次的要了她。
那種不曾有過的「失控」與「狂亂」,讓他自己訝異得說不出話。
但僅僅只是課異,他沒有任何的反感與不悅,更沒有任何慌張。
第一次,他在女人體內發泄。
一直以來,他總是能成功的控制自己,不讓任何女人有機會生下他的孩子。
但是曾靜卻讓他失控了。
其實他很清楚,在他心里,她與其他女人並不同;他無法確定的是,她們之間的差異度有多少。
一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曾靜是唯一一個能讓他改變原則的女人。
唯一。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胸口漲滿某種幸福的情緒,他貪愛著她在他懷里的甜蜜。
一直以來,他給她許多不同于其他女人的權利,讓她在他的生活里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慢慢的,也讓她擁有操控他情緒的能力。
現在,她甚至變本加厲的滲入他的心里、他的腦海里,改變他的原則,改變了他的心態。
事情再明顯不過,她就是那個女人了。
他終于知道,在他的心里,曾靜該是怎麼樣一個定位。
「嫁給我吧!」求婚的話語就這麼毫無預料的出了口,像是再自然不過,沒有任何唐突。
這句話入了耳,韋顥愣了一下,特別分神注意身前的女子有沒有听進那句話。
曾靜動也沒動,像是睡著了。
韋顥先是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定下心,用兩秒鐘去確定,剛才那句情緒化的話語,的確是從他的口中竄出。
然後,他又用了三秒鐘去確定,說完這句話的此時,心里有沒有任何一點被迫的不悅。
沒有。
竟然一點都沒有。
他不但沒有覺得不愉快,反而胸口漲滿一種甜蜜的感受。
原來早該這麼說了。
他們兩個早就該在一起了。
就是這種篤定,就是這種想要在一起一輩子的感受,這難道就是相守一生的感覺嗎?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自言自語著,怨著自己的後知後覺。「這是唯一可以解決我們之間問題的方法。」他早該這麼決定,就可以省去中間那些煩人的事了。
他從身後將曾靜擁得更緊,溫熱的臉埋進她的頸項,讓她淺淺的發香淹沒自己,決意在此地沉溺。
「我不希望你走,希望你留在我身邊,而你則是希望有一個歸宿,就能好好的愛我。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只要我們結婚,一切都可以名正言順了。」他充滿愉快的開口,將曾靜抱得更緊,口中的低語沒停過,十分的自得其樂。
突地——
是他的幻覺嗎?
他彷佛覺得身前的她,微微顫了一下。
「听到了嗎?」他再次陳述,輕輕啄吻著她的頰,溫柔的想要喚醒她。
「嫁給我吧,靜。」
身前的她仍閉著眼,像是因為極倦而沉睡,沒有只片字語的回應,只是任由他擁著。
看著曾靜熟睡的面容,韋顥不由得露出淺笑。
他是怎麼了?竟然有股沖動想把她叫醒,想讓她知道,他終于想出解決他們之間問題的方法了。
「原來結婚也不錯,沒想象中那麼恐怖。」他低聲笑著。
想及此,韋顥開心得很,在曾靜額上印下一吻後,很快放松下來,在她的身邊沉沉睡去。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夜,更涼了。
像是過了一輩子,直到听到身後平穩的呼吸,始終緊閉雙眼的曾靜,慢慢的睜開眼,無意識的望著前方,想起剛才入耳的那些話。
是嗎?
他想出來的「解決方法」就是結婚嗎?
不是因為相愛,不是因為彼此相知相惜,而是為了解決問題?
她嗤笑了聲,覺得無奈。
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他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結局?
沒錯,結婚是她從來也不敢奢望的,現在他雙手奉上,她不知道自己還在強求什麼?
只是……沒有愛嗎?
他不知道,結婚除了一張證書之外,並不代表什麼嗎?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廝守,是一生守護嗎?
如果沒有愛,結了婚可以離、牽著手可以放、床邊的伴甚至可以換……那怎麼會是她想要的結果呢?
不,絕不。
那不是她要的。
他的承諾只是教她害怕,教她駭然他的不理解,教她明白他的想法與她有多麼不同。
原來,兩人對未來的想法,是如此的天差地別。
這就是美夢之後的現實了。
作了一個晚上的美夢,在他的吻里迷醉,在他的身下迷失,以為終究得到他唯一的愛,可原來,只是夢一場。
該醒了。
曾靜緊緊咬住唇,閉上眼,觸模著環在身前的手臂,它仍然如此的溫暖,卻再也暖不了她的心。
天亮。
韋顥伸個懶腰,發現身前空蕩蕩的,再伸手往旁邊模了模,意外的發現曾靜竟不在床上。
以往他不曾在這房里醒來,再晚他都會回到自己的家,為的是不讓曾靜有太多期待、不讓她有太多牽絆,為的是兩人要分開的時候可以瀟灑揮揮衣袖。
昨夜,他為了她打破許多原則,只是這個恃寵而驕的女人似乎未有任何珍惜感謝之意,反而把他一個人丟在床上。
韋顥下了床,在屋里梭巡,驚詫的發現曾靜竟然不在家。
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流連忘返的人是他嗎?
回到房間,韋顥心里有著淺淺的怒氣,隱隱的感覺有些事情不對勁,可是真要說,他又說不出個什麼。
當空曠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時,他心里有一種無法言喻的不悅感受。
在昨夜的熱情相擁之後,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轉變,非常不喜歡這種……一個人被丟下的感覺。
甩去心上急涌的怒氣,他開始著衣鹽洗,在心里想著,待會兒見到曾靜之後,一定要讓她明白,這麼做是不行的。
急著想見到曾靜的沖動,讓他直奔辦公室。推開門,他朝熟悉的角度望去,意外的,並沒有看到她。
他濃眉一皺,腳步一頓,接著移動腳步慢慢的走到她的桌旁,停住。
空的。
看見她的位置空蕩蕩的,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起。
是他多心嗎?總覺得這不該是她會有的反應。
拿起手機,他直接撥了曾靜的號碼,鈴聲響著,一聲又一聲,接著進入語音信箱。
他單眉挑起——是不接電話,還是忙?
他打開通訊軟體,按了幾個字。
怎麼一早就不見人?到哪兒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手機螢幕等著。
然後,已讀。
結果,不回。
韋顥濃眉緊緊的蹙起,看著蛋幕上的「已讀」兩字,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他氣得咬牙。
他又撥了一次電話,不料這次電話竟然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這代表什麼?她拒接他的電話,還是直接關機?
然後,通訊軟體終于傳來她的回應——
對不起,我從今天離職,不再進公司。
「什麼?」韋顥盯著手機螢幕上的那幾個字,幾乎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對他!
讓他失控一晚上,讓他在她身邊睡了一晚上,然後丟下一句話,說她離職?!
「搞什麼鬼?」韋顥低咒著,發現自己竟然……被擺了一道。
你把事情講清楚!
他又打了幾個字,還附上一個怒火沖天的表情符號。
沒有意外,結果又是已讀不回。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妹不覺得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韋顥惱了。
昨晚他才想著要求婚,女主角今天就不見人!
是她不知好歹,還是他自作多情?
握著手機的大掌收緊,怒氣籠罩全身。
曾幾何時,他竟然成了那個要「解釋」的人。
韋顥憤怒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用力的把門一甩,試圖將對她的怒氣關在門外,無法原諒她竟然如此辜負他的一片用心。
「不進辦公室?我看你可以耍多久的脾氣!」他賭氣地道,壓根不相信她可以將一切置之不理。
他瞪著手機,彷佛手機會在下一秒蹦出錢一樣。
他目不轉楮的瞪視著,從來沒想過「已讀不回」這件事會讓他如此崩潰,他幾乎想把手機摔了。
沒有動靜。
一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
他真的要瘋了——
突地,門上傳來敲門聲,韋顥露出笑容,三步並做兩步的沖到門邊。
「你終于……」韋顥的微笑僵在唇邊,表情迅速轉為茫然與不解,將還沒說完的話吞了回去,看著一臉緊張的助理秘書。
不是她。
不是曾靜。
不是他的她。
助理秘書心有旁騖,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急著報告匆匆來訪的原因。「總經理,曾姊傳訊息給我,說她離職,不會再進辦公室,有什麼急事可以用訊息問她^怎麼突然這樣?交接期還有兩個禮拜不是嗎?」
韋顥瞪著助理秘書,久久說不出話。
曾靜玩真的。
她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耍耍脾氣,她是真的不打算再進辦公室了。
無法適應眼前突然的狀況,韋顥難得有些茫然的坐回位置,耳邊助理秘書還在緊張的念著︰「曾姊負責的東西很多耶,怎麼會突然說不做就不做?這樣我的壓力好大,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真吵。
韋顥閉上眼,助理秘書還在沉不住氣的念著,念得他頭都痛了。
曾靜……是什麼意思?
不想見他嗎?
突然不接電話,不進辦公室,難不成她還能不回家嗎?
一個念頭閃過,韋顥注意到丟在桌上的車鑰匙,發現一串陌生的鑰匙正掛在他的車鑰匙旁。早上急著出門,他根本沒注意到。
那是她房子的鑰匙,也是他唯一買給她的禮物。
曾經,她說過就算分手,也不會把房子還給他,如今,那串鑰匙卻在他的意識到那串鑰匙背後可能代表的意義,他一怔,眼前一片黑暗。
「出去。」韋顥手一揚,沉聲開口,終于成功止住助理秘書的叨念。
助理秘書知道自己失控了,只好閉上嘴巴退出辦公室,還給韋顥一個安靜的空間。
只是,吵鬧的聲音教人難受,接下來的靜默卻更讓他崩潰,因為他意識到——
她要跟他分手。
她要跟他斷得干干淨淨。
她分手的決心如此強烈,連一向緊握在手里的房子,她都可以不要。
被人丟棄的憤怒感熊熊燃燒著他,讓他幾近瘋狂。
她想走?
她竟然不想留?
「曾靜……」他憤怒的顫抖,猛地怒咆,用力捶打著桌面,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疼,從拳頭那里傳來,也從……心里的某一處泛開。
越來,越疼。
坐在超商里,曾靜支著下顎,看著韋顥傳來的訊息。
不用听到他的聲音,不用看到他的人,都能知道他有多麼生氣。
昨晚,她被嚇著了。
在歡愛之後,他竟然跟她求婚了。
迷蒙中,她以為自己作了個再美不過的夢,所以沒有太大的反應。
當他在她耳邊繼續叨喃時,她才知道那是真的。
他真的跟她求婚了。
但那句話不但不是美夢,反而讓她迅速的回歸現實。
說出那句話,她知道對他來說是多大的讓步與妥協,也代表他對她某種程度的在乎。
該說她不懂得滿足嗎?竟然轉身就跑,連面都不跟他再見一次。
應該是這樣說吧。
但是,她要的真的不多。不是錢、不是房子、不是身分地位,更不是婚姻的空殼,她要的,就是一個男人單純的愛。
僅此而已。
她要他全心的愛,她要他專注而執著的眼神,要他只能為她綻放的笑臉與溫柔。
她不是個大方的女人,一直都不是。
她沒辦法跟任何女人分享他的笑容,在過去的那些日子里,一切都只是裝出來的不在乎。
而她,裝得好累了。
在未來攜手的長相廝守里,她沒有辦法想象那個男人是韋顥。
他從來,不允他的愛。
她甚至相信,他就算給了她婚姻,也不會奉上他的心。
而這樣的男人,她要不起,也不想要。他的施舍……她不接受。
就算現在心如刀割,心里有萬分不舍,她也受夠了這幾年的痛,不想再將未來交到他手中,早就做好的決定,不會因為昨夜的迷醉而改變。
只是,他的提議仍舊動人,那雙深邃的黑眸仍對她有一定的影響力,她怕自己不夠堅持,會又一次落入他的溫柔陷阱里。
只能逃。
顧不得面子,顧不得未完成的太多事,她只想離開。
這些年,她攢下來的錢雖然不算多,但要安身立命也不是難事。她對于他的責任,只要把她手上的工作交接結束就好。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全部。
就算是她負了他也罷,她已經無力再去承擔那些,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離開的背影了。
深吸一口氣,她該回家收拾行李了。早上走得匆忙,什麼東西也沒帶,如果真要走,她也得準備準備才行。
早上把備份鑰匙給了他,待會兒她會把那些文件擺到明顯的地方,該還的,都還了吧,一二淨對彼此都好。
移動沉重的腳步,她從來沒想到,回家也是一個負擔。
才進到屋里,她的手機就響了,心口猛地一跳,手機差點從掌心掉下去。她拿起一看,輕嗤自己的膽小。原來是助理秘書打來的,並不是韋顥。
「怎麼了?」她收拾心情,專注于工作,知道助理秘書應該有很多事情得問她。
「曾姊,你怎麼突然就……咦,總經理你要做什麼……」助理秘書才起了頭,手機就被人搶去。
「你人在哪里?快回……呃?喂!喂?!」韋顥搶過助理秘書的手機,沖著手機就是一聲吼。
曾靜心里打了個突,因為听見話機那頭傳來那個熟悉的稱謂,更因為他那再熟悉不過的吼聲。
怎麼會是他?
還沒做好跟他說話的心理準備,曾靜想也不想,直接結束通話。
斷線的嘟聲傳來,韋顥簡直要瘋了。
掛電話?
這女人越見過分,接別人的電話,卻不接他的!
更別說一听見他的聲音,竟然索性掛電話!
真是見鬼!這女人真的不放過任何激怒他的機會!
他什麼時候成了豺狼虎豹、毒蛇猛獸了?
「再撥!」韋顥把電話遞給助理秘書,讓她再試一次。
助理秘書听話的重撥,另一頭遲了一會兒,才接起電話。
「曾姊……」助理秘書起了頭,沒有意外,又遇到「盜匪」了。
「曾靜……」韋顥才吼,電話又斷線了。
韋顥氣得吹胡子瞪眼楮。這女人一听到他的聲音就掛電話!
「再撥!」他又一次把電話遞給助理秘書。
「總經理……」助理秘書瑟縮的開口。「這一次,你可以不要搶我的電話嗎?我真的有很多事情得跟曾姊問清楚,不然工作都不能做了……」
韋顥氣得胸口起伏,咬著牙,大半天才說出一個字。
「好。」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這一次,電話響得更久了,另一頭的人似乎正慎重考慮著,要不要接這一通電話。
就在助理秘書以為電話就要轉進語音信箱時,終于,曾靜接了。
「曾姊?」助理秘書喊著。
曾靜在電話那一頭,久久不敢出聲。
「曾姊,還在嗎?」助理秘書又問。
「嗯。」曾靜輕應,表示她還在,但是深怕通話對象會在下一秒又換人,所以回答得很小心。
她承認她是個膽小表,連听到韋顥的聲音都會害怕,像做錯事的人是她——
「我有些事情要請教你……」助理秘書開始把條列出來的問題,一個一個仔細問著,一邊听著電話那端的回答,很認真的抄寫下來。
而曾靜這頭,終于確定韋顥不會再突然「出聲」,安心且仔細的跟肋理秘書交代其他的注意事項。
韋顥只是等著,他的視線不曾稍離那支電話。
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原來,等待是這般折磨人的事。
韋顥不禁要想,以前的曰子里,她也在那間屋里,這般折磨地等著他的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