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財小娘子 第三章 初相識就先逃命

作者 ︰ 寄秋

「小心,有危險,快跑!」

小心什麼?哪里有危險?

才剛順利摘下蜂巢放入籮筐里,並拿出新割的草將籮筐口密實壓好的季薇,都還沒回過神來就已被人強行拉著跑,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福哥兒的男子的後腦杓,腦子一點點的運轉,把飛走的神志全部捉回來。

不過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危險,她的原則是先跑再說,她也是個愛惜生命的人,絕不拿重活一回的性命開玩笑。

突地,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響,近在頭頂,她神色一緊的想到︰糟了,難道蜂巢不只一個,她摘了一個卻驚動到另一個,現在蜜蜂全體出巢,以有毒的尾針攻擊敵人?!

思及此,季薇跑得更快了,連籮筐都不拿的直接丟下,好在已蓋上長草,壓得緊實,原來的蜂兒想回巢也不太可能了。

「往左邊,那邊有座小瀑泉。」男子的聲音很急促,指著根本沒有路的左側,林子里光線不佳。

三個人橫沖直撞的闖過草長過腰的雜樹林後,眼前突然一片開闊。

剛听到水聲,季薇便發現自己已經一身濕了。

「抱歉,情急之下冒犯了。」男子還算有禮的背過身,沒瞧她渾身被水淋濕後衣服緊貼身體的玲瓏身段。

救人歸救人,此時的方開明可沒想要搭上自己的一生,他嚴謹的目不斜視,謙遜得有如謙謙君子。

「沒事,不就是濕了嘛!」還好天氣不冷,要不然這一受涼,沒病上十天半個月才有鬼。

缺藥少醫的年代,一個小小的風寒也會要人命。

早知道會穿越變成古人,她就該去考個中醫執照,有個腦熱牙疼也能自己醫治,不用求人。

季薇還有閑情逸致想著穿越必備三技能,一要有賺錢金手指,二要好人緣,三是醫學博士,三者合一,打遍天下無敵手。

有銀子氣就粗,有人罩著萬事不愁,若還有醫術,那簡直是橫行霸道了,走到哪都萬分威風,生人回避。

「大姊,對不起。」福哥兒先認錯。

思緒被打斷,季薇馬上回神,「你做了什麼?」

這不是瀑布,而是從山壁間滲漏的泉水,水量不算小,往下流瀉時有塊突出山壁的平石沖散了泉水,造成如簾子般的泉瀑,由上而下的沖刷形成泉水與山壁相距約一尺寬。

那一尺的寬度正好適合身,三人往泉瀑後頭一躲,背貼著光滑濕潤的山壁,流刷的泉水從鼻尖前方淌過,可以感覺得到絲絲水氣濺在臉上,同時也阻隔了追逐在後的蜂群。

蜂兒們在泉水邊飛繞,過了好一會兒才一一飛走,只剩下兩、三只還不死心的巡邏,嗡嗡地被水花打濕了薄翼,最後還是離開了,結束了這場蜂巢保衛戰。

「我看到樹底下有個拳頭大的洞,我以為是兔子的窩,想捉幾只兔子回去加菜,所以拾了樹枝去戳,想把兔子趕出來,沒想到飛出來的是一群蜜蜂。」他嚇死了,呆在當場。

「有沒有被蜜蜂螫到?」多了個傷兵不好交代,日後要再上山采蜜恐怕多有不便,娘會以此為借口阻攔她。

周玉娘不希望兒女遭遇到危險,她寧可日子過得苦一點也不願意他們受到傷害。

當初季夫子重病不起時就提醒她要提防季大爺,自個兄弟相處了數卜年,他很了解他們的心性,所以他才留下遺言要大女兒百日內出嫁,這樣謝家也能幫襯著他身後的妻兒,約束著季大爺。

如今季夫子若地下有知,肯定會顯靈大罵自己識人不清,錯把魍魎當良婿,看走眼,托付錯了人。

其實季夫子更想把女兒托給另一個人照顧,只是兩人年齡有些差距,對方怕已有婚約,而他又太早替女兒定下婚事,背信毀約的事他做不出來,于是便為女兒備嫁。

可惜狼人非良人,無緣結連理。

「沒……沒有……」福哥兒縮著身子。

「讓大姊瞧瞧,有刺要拔出來,不然刺上有毒,中了毒一點也不有趣……」

季薇伸出手要拉幼弟,手臂不經意間踫到橫隔在兩人中間的方開明,她是現代人不以為意,沒往心上擱,但對方卻輕輕撥開她的手,語帶說教意味——

「姑娘,請自重,你踫到在下了。」男子也有節操,況且若被個鄉下女子纏上,要求他負責,那他豈不是做好事卻沒得到善果。

重什麼重,她還會強了他不成!季薇在心里月復誹,暗忖︰道貌岸然的龜毛男子。

「公子放心,小女子眼楮沒瞎,不會輕易對你下手,你大可保有你的貞操與天地同朽。」

聞言,他兩眼眯了一下。「姑娘的口齒伶俐是好事,但請用在對的地方,我剛救了兩位。」

他的意思是對救命恩人友善點,不要恩將仇報,辜負了施恩者一時奮不顧身的善舉。

他是恩人、他是恩人……她一直在心里默念著,免得太過沖動打破「恩人」的頭。她皮笑肉不笑的說︰「多謝救命之恩,我剛才魯莽了,沒傷了你尊貴的皮肉吧!」

听出她話中帶刺,雖刺耳但還能接受,方開明目光直視前方,隔著水簾瞅著躍水而出的小銀魚。「已經安全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形同被趕,季薇很不是滋味的輕哼了一聲。

從泉瀑中走出,粼粼的金光灑落在水面上,她定楮一瞧,才知曉這真是個好地方,泉水潺潺像一條小溪流,流入一旁的凹槽,形成細細長長的小水道,再蜿蜒的往山下流去,慢慢的滲入土里,滋養一片小草地。

她所站的位置是水深及膝的小水潭,潭寬不過丈余,雲白色的奇石甚多,鋪在潭底,長期的泉水沖刷並未造成水潭變深,泉水拍擊在石面上又反彈,使得水潭的大小未有增減,頂多因水量多寡而有了些許深淺的區別。

「大姊,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的。」面有愧色的福哥兒扯扯季薇的衣角,表示他以後不會頑皮了。

「我沒生氣,過來,蜂兒螫了你哪里?」她氣的人不是他,那個罪魁禍首還若無其事的裝傻。

「沒……沒事,沒螫到我……哎呀!好疼,你踫到針了……」手背都腫起一個一個的小包了。

季薇趕緊用尖細的指甲一根一根挑著刺。「听說童子尿能解毒,你要不要試一試。」

她知道那些道听涂說的偏方、老一輩留下來的法子,根據現代醫學報告全是無稽之談,不足以采信,但是用了幾十代的古法,真的沒用嗎?她很想打破迷思,拿福哥兒做實驗,看老祖宗的土方法能不能見效。

「大姊……」福哥兒滿臉通紅,氣呼呼的噘嘴。

「反正我又不看你,你害什麼羞。」

「……」福哥兒的臉更紅了,干脆背過身不理人。

「用這個涂抹在傷口上,很快就能消腫。」

一把淺綠色帶紫的青草從天而落,掉在季薇面前。

「這是……」她好像在草藥書上看過,但不記得草名,每一地的稱呼不盡相同,她不確定這叫什麼。

「這是可以治蜂毒的草,把它的葉和睫嚼爛或搗爛,往傷處一敷,它會散發一種冰涼感……」止癢消腫,還能防蚊蟲叮咬,小時候他姥姥教過他,那是鄉野間防蟲的方法。

季薇立即放進嘴里嚼,「啊,好苦……」惡!她是不是被陰了?

忍俊不禁的方開明忍住不笑出聲。「我忘了一提,這草很苦,最好用石頭搗爛……咳,良藥苦口。」

良你的大頭,為什麼不一口氣說完,還分段!很想破口大罵的季薇滿嘴苦味,她苦得想殺人。「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麻煩你下次說快點,不要放馬後炮。」

她都嚼了他才說,分明是要看她笑話,真不好意思她有小丑特質,娛樂到他了。

「好說、好說,姑娘救弟心切,叫人看了十分敬佩。」她真的很急,想都不想的就往嘴里放。

看她不亞于男子的果斷行徑,方開明不免高看了她幾分,再听其談吐有致,言談中似帶著英氣和堅毅,應該是讀過書的人家,因此不經意的一瞟,似在瀏覽名山美景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讓他怔住。

好亮的一雙杏眼,眉彎如月,眼似碧潭秋水,清澈的映出他的身影,干干淨淨得讓人自慚形穢。

這是一雙好看的眼楮——他的心這麼說著。

但他沒忘了她身上的衣服濕透,除了臉蛋,其它地方他不敢亂瞄。

「口不對心的話少說為妙,省得結仇。」哪來的敬佩,分明是取笑她急性子,話听一半便迫不及待的做。

「我說的句句肺腑,這草真的很苦,別說一把了,一片葉子就能苦得讓人舌頭發麻。」

他試過三回,苦了三天才褪了那股麻舌的草澀味。

其實這草有微毒,能治蜂毒但不傷身,摘下尾端的女敕葉汆燙過再拌炒,是一道相當美味的野菜。

季薇一邊替弟弟上藥,一邊用眼刀刨人。「真是感謝你,從天而降的活神仙,要不要擺上香爐早晚清香供奉?!」

「我姥姥是這村子里的人,我不是外人。」他的意思是他不當神仙,跟她一樣是吃五谷雜糧的凡夫俗子。

「對我而言,不認識的人都叫陌生人。」管你打哪來,你爹積德不見得福蔭到你頭上,各人業障各人擔。

听她生氣又必須服軟的語氣,方開明忍不住一笑,「我姓方,你可以喊我方哥哥,你呢?」

「無名氏。」她為什麼要自報名姓?他要設壇下咒呀?要人的生辰八字和毛發等物,攝魂奪魄。

「無姑娘你好,在下有禮了。」他打趣的拱手作揖。

眉毛一挑的季薇以手當勺舀起一手泉水漱口,可是仍沖不去口中的草澀味。「你不怕我是山中的狐妖,來吸你的精血。」

「呵……山溝村沒有狐妖。」他低笑。

「也許打我來了之後就有,你們這些精壯男子可得小心了。」狐狸幻化成人,專吸人精氣。

「那就是山溝村的福氣,狐大仙。」他取笑她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四足著地的雜毛畜牲。

「你不是山溝村的人嗎?我第一個吃你。」神鬼故事總是嚇人,季薇也調皮的想嚇嚇他,看他會不會落荒而逃。

「我是平安鎮的人。」他一臉正經,眼中有著意興。

「你……」沒人可以耍著她玩。

「方哥哥,我大姊叫小薇,我是如風,小名福哥兒,大家都叫我福哥兒,我們是剛搬來這村里的姊弟。」咦!真的不疼了。

「叛徒。」季薇一啐,兩手伸成爪形撥亂福哥兒的頭發,以此為懲罰,胳膊肘是向內不是向外的。

「大姊……」明明是你不講理,對人口出不遜。

「別喊我,我在反省,為什麼我家小弟會向著別人,是我做人太失敗了嗎?」她根本沒在反省,水亮的澄澈雙眸射出萬把刀子,把把不落空的射向含笑而立的男子。

「你別失望了,是我人品好,人人樂于親近。」他沒想過自己也會說出近乎調戲的話語,但話一說出口,心中頓感暢意。

難道這才是他的本性?

若是清河在場,肯定會驚掉兩顆眼珠子,心想著他那一向與人有距離感、性子清冷的主子,怎麼會語帶戲謔,與個村姑打扮的小姑娘相談甚歡,那簡直比被雷劈中還驚悚。

「是,人品好的人請走左邊,恕不奉陪,德行差的人要下山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垂直墜下山好了,此為近路,也稱「天堂路」。

季薇拉著弟弟的手往回走,近午的太陽大,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干了一大半,回到放籮筐的地方,只見仍有幾十只蜂兒在蓋有青草的籮筐上方盤旋不走,飛來繞去的令人很不安。

突地,一陣刺鼻的濃煙順風而至,連人都受不了,何況是蜜蜂,霎時蜂兒飛到一只都不剩。

「不用感謝我。」

一句「謝」梗在喉間,季薇瞪了一眼手持一束冒煙雜草的方開明。「山水有相逢,說不定有一天就淪到你求我。」說完後,她背起籮筐牽著幼弟的手離開。

方開明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上揚的弧度不自覺的揚得更高。

其實季薇說的這一天很快就到來,不過是幾天的光景,但此時的他們並不知情,以為是偶然的山中相逢,匆匆一會便無相會之期。

山溝村地廣人稀、地幅遼闊,沒搬走的每戶人家少說都有一、二十畝田地,其中最富有的是村長,他有將近一百畝良田,十畝旱地,而種上五、六十畝地的人家也不在少數,因此山溝村很少有缺糧的情形發生。

但是唯一的壞處是每一戶人家都離得滿遠的,零星坐落的屋子在村子里顯得稀疏,其中還隔著幾畝田,像季家老宅和紀老爹這般比鄰而居、彼此守望相助的並不多見。

方開明和小廝清河來到此地,除了回姥姥家看看,也想在這無爭又寧靜的村莊放松一下心情,卻意外看到這山坡地的改變。

「四爺,我來了……」

滿頭大汗的清河微帶著喘息,腳下的鞋子是厚厚的一層泥巴,他往草上一搓鞋底,落下滿滿的一把黃泥。

「打听到了嗎?那片正在填土的山坡地為何人所有。」真是聰明的作法,居然將山坡地闢成一塊一塊的梯田。

雖然只見雛形,但可預見未來整座山若弄成梯形的田地,山溝村每年的稻米收成將多出一倍,他可以用自家的船將米糧運往北方販賣,收益將非常可觀,足以讓他從季家分割出來。

他並不想和年長他十來歲的哥哥們爭奪家產,他們防他,無疑他是父親最疼愛的麼兒,他們擔心多年打拚的方家船行最後會落到他手中,所以極力的阻止他有個人發展。

因為尚未成親而不分家的規矩,他也很為難,明明都成年了還依賴著家中的供需,他比誰都更想月兌離這個腐臭的泥淖,擁有屬于自己的天空,大鳥需要展翅翱翔。

不過也不能怪兄長們的猜忌,父親的確偏疼他,常常私底下塞給他銀兩,爹知道他自己老了,沒法照顧小兒子太多,故而能給多少就給多少,不能與幾位兄長相距過多。

他的三位兄長在船行做事時,他才剛出生不久,他們已早一步掌控方家船行的人脈和大權,後來他長大開始接觸家里事業時已是多方受阻,他們有各自的人馬和勢力,絕不會讓別人插手。

此路不通,他便打算另闢蹊徑,他想發展出另一支屬于自己的船隊,專走南北貨,不走運輸和載客,單單是南貨北銷、北貨南賣,他自個兒就是貨物的東家,不讓人賺第二手。

「是一戶姓季的人家,就住在山腳下,老槐樹過去的第三戶,一家三口人。」屋子老舊,但有剛上過漿泥的痕跡。

「姓季?」他想到了書院里教他五年書的季夫子,以及那日花轎經過酒樓前的季家閨女,他和姓季的挺有緣分的。

「老夫人問你過不過去用飯,她炖了你愛吃的肘子,還殺了一只雞煮蘑菇雞湯,一個人吃不完,讓你陪著吃才香。」老夫人一把年紀了還精神很好,能殺雞還能下廚。

一說到疼他的姥姥,方開明想到家里事業緊繃的臉色立刻變柔。「好,我就去陪陪姥姥,為了這梯田,少不得要叨擾姥姥數日。」

夏老夫人原本是京城林姓富戶的千金,一次舉家搬遷途中落了難,被出外打仗的夏老太爺給救了,兩人互相看對了眼,不顧雙方父母的反對結為夫妻,仗一打完便回山溝村落地生根。

林家很生氣,說是不認這個女兒,但是心是肉長的,在夏老夫人生了兩兒一女後,兩家還是走動了,似無嫌隙的往來。

而方開明的母親夏氏就是夏老夫人唯一的女兒,等于是被方家給搶了,夏老夫人帶著女兒到平安鎮買些年貨過年,不料遇上喪妻多年的方老爺,他一見傾心便先搶了人再說,無視對方的年紀當他女兒綽綽有余。

等到林家的人知情後趕來相護時木已成舟,方老爺霸王硬上弓先成就了好事,逼得夏家不得不嫁女兒。

為了這搶女一事,導致夏老夫人有點怕個性蠻橫的方老爺,但方老爺卻是寵妻如命,疼起繼室小妻子是沒邊地,連帶著也十分寵愛方開明這個小兒子。

方家就是個土霸,在平安鎮是首屈一指的富戶,而長大後的方開平兄弟的個性像他父親,也是蠻橫的杠子頭。

不想和兄長們硬踫硬,方開明決定開創自己的事業。

「娘,這要隔水加熱煮沸,軟化了等半溫後再加入蜂蜜,充分的攪拌後將里頭的氣泡排掉,擱在蔭涼處放置一天,拿來抹面皮或沖泡當果汁喝都成,你嘗嘗,是不是甘中帶點微酸,爽口的微酸中又有點蜜的濃稠……」

小小的廚房內飄出淡淡的酸中帶甜的水果香氣,灶台一大一小兩個灶口,大灶大鍋熬煮著形似葡萄的紫藍果,小灶小鍋貼著面香味十足的玉米餅皮,微微的焦香味引人食指大動。

一大籮筐的紫藍果挑出劣果洗淨後,晾曬一個時辰去除水分,然後隔水慢熬,一邊熬煮還得一邊攪拌,使其平均受熱,底下不沾鍋,火不能大,但也不能太小,中火微佳。

等到煮到成稠狀便可起鍋,但此時鍋底仍是熱的,將大鍋放在冷水里,攪拌著鍋里的稠狀物使其冷卻,然後靜放到涼透為止,果香清甜飄至廚房每個角落,聞者涎液泛濫。

麥金色的蜂蜜倒入,以二比一的比例攪到兩者的香氣融合,再撈起倒進干燒過的甕里,紫藍果的果肉已少了一半,六、七十斤的紫藍果加蜂蜜熬制的果醬不到四十斤。

不過自家吃倒是足夠了,放入冰涼的地窖里能吃上大半年,冬日一到不愁沒糧食,口味淡時淋上一勺胃口立即大開。

因為量少,季薇沒打算要賣,留給自家泡水喝或抹餅吃,她主要想做的是椰女乃和椰漿,這兩樣放不久,容易壞,所以她還在想怎麼將椰女乃弄成椰子粉,好方便沖泡。

至于椰漿可以用在料理上,椰子粉制成糕點,椰女乃煮鍋……嗯,重要的是有人懂得怎麼去吃。

「嗯,不會太膩味,酸甜適中,口里有蜂蜜的細綿,又吃得到微酸的果肉,抹到面皮上好吃得都要咬掉舌頭了,加水化開放在並里冰鎮後,夏日飲來最清爽。」舌尖上的酸是甘甜的,融入喉間化開了酸酸甜甜,齒間輕輕一咬,果子的氣味溢滿整個口腔。

「好吃嗎?」

「好吃。」

「好喝嗎?」

「好喝。」

「那我再去摘幾個蜂巢做成醬……」她又陸續的發現好幾棵紫藍果果樹,她只采了最先瞧見的那一棵。

因為還在結果期,季薇不急著移植,她準備果實采摘完後先修枝,然後請人連根挖起,根部包著土運下山,種在靠山邊的院子里,她已預先挖好幾個五尺深的洞,撒下腐土爛葉當培養土,樹種一栽下就能吸收到現成的養分。

椰子樹的移栽她選擇剛發芽及長到兩尺高的幼樹,存活率較高,采收年限也較長,雖然一年生、兩年生的椰子樹高度尚可,方便采收,但果肉沒那麼肥厚,椰子水較無味。

「不行。」這丫頭幾時變得這麼滑頭,想從她嘴里套話。

「娘……」娘怎麼沒上當?

「叫祖宗都不成,瞧瞧福哥兒都被叮成什麼樣了,娘就你們幾個孩子,一個也不準損傷。」痛在兒身,疼在娘心,哪一個孩子受傷她都揪著心疼,巴不得替他們受過。

福哥兒咧著嘴笑,眼角上方有個沒抹到藥的地方腫了個大包,他笑呵呵的吃了兩塊抹了果醬的烤面皮,正要吃第三塊。

啊!沒有第三塊了,他的小賊手被拍開,一塊面皮有臉大,半個指甲片的厚度,以他九歲孩子的食量來說實在是太多了,他都吃撐了,小豬肚皮圓滾滾的突出來。

喔!他還喝了五碗紫藍果果汁,難怪要打嗝了。

「那是意外,他不拿樹枝去捅蜂巢,蜜蜂怎麼會從蜂巢里飛出,追著我們叮。」可說是窮追不舍、不死不休啊。

她看過報導,野蜂蝥人會螫死人的,在一定的數量內,或是體質抵抗力較差者,一旦被螫中,呼吸會加快,快到喘不過氣來的地步,最後喉口腫脹導致鎖喉,一條小命就沒了。

所以她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才上場的,蜜蜂跟人一樣怕煙燻,用煙一燻就會自動離巢,留下個空巢,那還不好采摘嗎?

偏偏福哥兒這個毛頭小孩不懂蜂的特質,真應了那句「捅了馬蜂窩」,連累她也跟著逃命,差點連先前摘的蜂巢也丟失了,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一個小失誤害得她失去大商機。

「我不管意外還是刻意,凡是危險的事娘都禁止你們姊弟去做,把山坡地的土地弄好了,咱們一年的糧食也就有著落了,再種上幾畝玉米、幾畝甜薯,來年不愁吃穿。」周玉娘不求富貴,她只求踏實過日子,安穩就好。

「娘,你這是因嘻廢食,光是糧食的收入,我們怎麼送福哥兒到落雁書院就讀,我答應他明年一定能入學。」她不能言而無信,得在短短的幾個月內攢到銀子。

「落雁書院……」一提到書院的名字,神色一黯的周玉娘想到曾在書院教書的丈夫,眼眶有點濕潤。

「娘,你又在想爹了?」季薇挽住她的手,小女兒姿態的在她胸口蹭呀蹭,裝萌的想轉移母親哀傷的情緒。

「我也想爹,爹在的時候大伯父他們不會給我們臉色看,說我們是吃閑飯的人。」福哥兒扁嘴說道。被人趕了出來,四房兄弟只有二房分家另過,他年紀雖小也有怨氣,他不明白同是季家人,為什麼父親一死就全變了,他們成了多余的人。

季薇微皺眉。「福哥兒……」你別惹娘傷心了。

這世道是利字當道,有利可圖是兄弟,無利可圖是陌路人,連狗都會跑來在腳上抖一泡尿。

「福哥兒,你乖,我們不能想別人的不好,你想讀書就去讀,娘會刺繡,多繡幾件繡品就供得起你讀書。」再辛苦也就這幾年,咬著牙也要撐下去,吃了苦才會苦盡甘來。

「娘,刺繡傷眼楮,生計的事由我去設法,當初是我提出要分家的,你們是受我牽連,自然由我擔起責任。」小小的一塊布要費多少眼力呀!繡一條手絹少說要三、五日的時間。

季薇性子急,慢工出細活的事她做不來,她更怕別人沒日沒夜的干活,換來的是僅供猢口的工資,尤其這個別人還是她重視的親人,她更不忍心看對方辛勞做事。

不是孤兒卻如同孤兒的她在穿越前有對三不管的父母,不管教養、不管養家、不管死活,一家三口各自住在不同的城市,平時以手機連絡,一年不超過三通。

但她小時候是跟女乃女乃住在一起的,女乃女乃很疼她,自己舍不得吃穿全留給她,後來女乃女乃過世後,她才找了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在開除了十七個老板後遇到高薪聘請她的豬頭老板。

說真的,若不是看在薪水真的很高的分上,豬頭老板會是第一個被她灌水銀的老板,雖然他長得又高又帥還多金,但豬頭的程度會讓佛祖想還俗。

「說那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哪有你承擔家計的道理,娘該照顧你們,分家的事就別提了,既然事已成定局,我們就要努力過得好。」周玉娘左擁一個、右抱一個,將她的兒女摟在懷里。

「大姊,我幫你養家,我會摘果子和剖椰子。」他也能下田,等他再長大一點就拿得動鋤頭了。

令人意外的,旁的事做得不順手,拿起剖刀的福哥兒卻能精確無比的剖開椰子蒂,正巧削在里面的椰肉,里頭的椰子水一滴也不滲漏,他為此頗為自豪,自夸是一流刀客。

「好,等我把椰女乃弄成粉之後,我做好吃的椰子糕給你吃。」她可是萬能助理,沒有她做不成的事。

「你們喔,老是弄這些吃食,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是貪吃鬼呢。」兩孩子都是好的,就是委屈他們了。

「貪吃鬼好,能吃就是福。」有得吃是福氣,窮人家的孩子都只能啃樹根。

「對,我喜歡大姊做的果醬,我還要幫她趕蜜蜂。」太好吃了,欲罷不能。

見他一說完還擺出拿樹枝掏蜂巢的動作,這個皮孩子實在太頑劣了。季薇佯怒的雙手叉腰,「是招蜜蜂吧!你真是太久沒被打了,皮在癢。」

「嘻嘻!打不到,我會跑……」福哥兒邊跑邊回頭扮鬼臉,不時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跑到屋外。

「唉,這孩子呀!不管不行,再皮下去就要翻天了……」周玉娘想到另一個不在身邊的孩子,心中感慨萬千。

她並不知道此時在平安鎮季家的女兒吃好的、用好的,穿的是剛裁制好的新衣,季小元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當三嬸娘的女兒不用住破屋,還有個丫鬟伺候著,這就是她想過的生活。

可是她想娘、想大姊,想老是和她爭寵的福哥兒,好想好想,想得夜里都哭了,她想跟自己的娘在一起……

「娘、娘,外面有人找你,他說要來拜訪……」福哥兒沒頭沒腦的胡喊一通,讓人听不憚他在說什麼。

「誰呀?咱們在村子里沒親沒戚的……」丈夫生前沒在外頭欠債吧!她搬來已月余,該見的人也都見了,這會兒會是誰找上門來?

「娘,我替你出面吧,你坐在家瑞安心享福。」她是長女,理應由她出頭,希望不是本家的人上門找麻煩。

「胡鬧,怎能由你一個未出嫁的閨女頂門戶?娘還沒死呢!你瞎攪和什麼?」周玉娘輕聲喝斥,其實並無責怪之意,她只是不願女兒再拋頭露面,受異樣的眼光。

在她已經爬過一座大山好幾回之後,娘才來說這些話會不會太遲了些?季薇也曉得娘親是心疼她,于是說︰「誰說我未出嫁,只不過沒嫁成罷了,我也算是半個婦人了,你就讓我陪你見客吧!」季薇退一步當個幫腔的,有她在場,想欺上門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她吐口水也會將對方毒死。

「你喔,真是拿你沒轍,盡會說些歪理來糊弄娘。」周玉娘拍拍女兒的手。

母女相偕跨過門坎,來到前院。

「娘,我也去,我給你助陣。」福哥兒神氣的走在前頭,一副他是一家之主的模樣。

雖然也是如此,父親不在了,兒子頂上頭,然而見他逗趣的樣子,母女倆忍不住掩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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