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綠兒一早踏進她家小姐的屋子，就只見她家小姐背對她，手上緊捏著鏡子，全身都在顫抖。
綠兒模不清楚她家小姐的狀況，只知道小姐好幾年不曾在白天照過鏡子，正想將面紗遞給容非夜，便見她猛然回身，嚇得綠兒當場定在原地。
猛一見容非夜沒有戴上面紗的臉，綠兒怔了怔，幾乎不曾在白天出現的面容讓她有些錯亂，這明明是大白天……她還探頭到外面去瞧瞧天色。
綠兒突然一震，想到什麼幡然醒悟，瞠目結舌的指著容非夜大呼︰「小姐，你的臉?!」
那張鬼臉不見了?!
「我好了!真的有用!真的有用!我真的好了!」容非夜一整晚沒睡，精神卻異常亢奮。
打從她回到容家，便一直拿著鏡子等著，等到天將明時，手抖心顫的將鏡子舉到面前，這一照，便一直呆坐到方才綠兒進來。
主僕兩人欣喜若狂的四手交握，都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小玉貓咪不負牠靈貓一稱，呼應著主人的心情，歡快的撲騰起來。
「小姐，你真的好了，真的嗎?」
「你看你看!」容非夜將臉湊到綠兒的面前。「這半邊臉沒變黑，那印記沒出來。」
容非夜又將手舉高，幾乎撞上綠兒的眼楮。「手也滑溜溜的，沒變皺。」
綠兒當然也為她家小姐能實現多年來的夙願高興，但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那破解身體之謎的法子，綠兒又變了臉色。「小姐，你昨晚跟九少……」
「爽快了。」容非夜大刺刺又直白的道，一點也不害羞。
她恢復原本的容貌，便不再端出家主的姿態。
倒是綠兒被她口無遮攔的話，弄得羞紅了臉。「算了，反正小姐都好了，不用去找九少，也就沒什麼瓜葛。」
綠兒的話，讓沉浸在喜悅中的容非夜一愣，突然有種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棍的痛感，腦袋嗡嗡直響。彷佛綠兒說了她完全听不懂的話，她一點也沒想過要跟姬鳳九撇清關系。
「小姐，你怎麼了?」
「沒，沒事……」不見姬鳳九?怎麼可能……兩人才剛剛……她那麼喜歡跟他在一起……而且……
「小姐!」綠兒一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全沒了方才的喜悅，貼身小婢聰明地意識到什麼，立刻痛心疾首的疾呼︰「不能再去找九少了，你是容家家主，出了事可不得了!」
「再說一開始，不就只打算藉九少來恢復容貌嗎?」
一開始的打算……容非夜徹底傻了。
沒錯，一開始的確是只有恢復容貌的目的，也沒想過要跟姬鳳九有太多牽扯，可是她哪里會曉得自己會喜、喜、喜……
容非夜驚恐的睜圓眼楮，彷佛想到什麼害怕的事，一臉慘白，嚇得綠兒正不知所措，就听見她家小姐號哭了。
「綠兒啊，我真的喜歡他，真的喜歡他……你相信我，我不全是為了這個，不全是為了這個目的，你相信我嘛……」
容非夜哭得肝腸寸斷，就怕別人說半個不相信她的字眼，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歡姬鳳九。
綠兒被她家小姐這副陣仗嚇得完全失去反應，眼看容非夜一抽一抽的，險些上不來氣，她哪敢說不好听的話。「好好，我相信小姐，綠兒一定相信小姐!」
「綠兒，我還想見他。」容非夜可憐兮兮的道。
「小姐這麼喜歡九少?」
她忽然哀怨的看了綠兒一眼，好似綠兒說什麼傻話。
貼身小婢從沒被她家小姐在白天以如此絕色的容貌瞪過，瞬間心髒麻痹。
「可是小姐繼續跟九少交往，不知道好不好……」
「有什麼不好?既然我已恢復容貌，白天晚上都見得著，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了。」
「可是九少遲早會察覺小姐家主的身分，而之前……」
「你想說如何解決我『女乃女乃』?這是小事，很容易騙過去的。」她圓謊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容非夜想起姬鳳九，就禁不住靶到一陣甜暖喜悅，恨不得將姬鳳九的好，一股腦全說出來。
于是她開始給貼身小婢洗腦了。「綠兒，你不知道，跟他在一起好開心，他對我很好，讓我覺得在這世間，不會有人比我更配他，也不會有人比他更配我。」
她家小姐真自信。「那九少也很喜歡小姐嗎?」
「他?」容非夜皺皺眉，被綠兒這麼一問，她這才想起姬鳳九好像沒有說過喜歡她這樣的話。
「他雖然沒說，但他一定也是喜愛我的。」
「小姐，我听說九少這個人……」
「我知道，風流成性。」容非夜的表情平靜下來，又道︰「若不是這樣，當初我也不會找他。」
綠兒突然覺得她家小姐在玩火，想勸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別擔心，姬鳳九跟我都明白，我們是及時行樂。」誰也沒去認真思考長相廝守的事。
她曾告訴姬鳳九，自己無姻緣的緣份。
其實她早就想過，這輩子不嫁人也無所謂，如果姬鳳九願意一輩子跟她玩，她也覺得挺好。
她一定會讓他願意的!
綠兒看著她家小姐壯志凌雲的樣子，不知是該鼓勵，還是勸說。
但她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心中所定義的玩，是姬鳳九只有她一個，她也只有姬鳳九一人。
這種感情，就叫獨佔。
豈料隔日清晨，綠兒還在睡夢中想，以後都不用到小姐房里送面紗，容非夜那廂便傳來大響，嚇得綠兒趕緊起身沖過去。
「小姐怎麼……了……」綠兒急喘著沖進來，看著她家小姐坐在床沿邊低垂著頭，渾身冷涼的樣子。
「小姐?」她又喚了一聲，目光在觸及容非夜的手掌時，忽然倒吸一口氣!
黑敏的手?!
「面紗。」容非夜異常冷靜的伸出手跟她要東西，綠兒趕緊掏出來，好在她還沒有扔掉。
難道……又變成了那張鬼臉了嗎?不是都恢復了嗎?「小姐，臉……」
「只恢復了一天。今早起來，就是這個樣子。」她的聲音很平靜。
太冷靜、太定了，綠兒真怕她家小姐這樣不怒不鬧不叫不喊，是因為氣到了極點。「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容非夜帶上面紗後，听到此話震了震，半晌後從牙縫間磨出聲音。
她相信破解身體之謎的法子沒有錯，不然昨天自己的臉不會恢復，但這中間究竟哪里出了岔子，讓她又變成這張鬼臉，她卻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難道說……只有一天的效力?」綠兒半是疑問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容非夜傻眼，有點不能接受的搖了搖頭。
一次……維持一天?那她要做多少次啊?!又怎麼騙姬鳳九陪她做啊!
容家小姐要崩潰了，她仰天長嘯︰「娘……你騙我!」
綠兒心想︰小姐，你娘沒騙你，可能是你年歲太小，沒把破解的法子記清楚。
「小姐，我記得夫人成親後，雖然偶爾也有不戴面紗的時候，但也不是完全不戴，是在生了小姐之後……」
「你的意思……」容非夜跟綠兒四目相望，兩人腦中同時想到一個可能，皆是渾身一震，被這個可能的答案給驚嚇到。
容非夜不敢置信，慢又極驚疑的吐出兩個字︰「孩子?!」
綠兒盯著她，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容非夜血色全失，有一種置身于昏天暗地中的感覺。不會吧?!上天想要整死她嗎?!
孩子，這難度也太大了。
姬鳳九備了好酒好菜等著容非夜，而容小妖孽一坐下來便不停的喝酒，下肚的菜少，灌進嘴的酒多。
那雙又圓又亮的眼楮，時不時瞅一瞅坐在對面的九少，看他的目光既幽怨又帶著點期盼，最後直接死灰滅跡。
不可能的吧……怎麼可能還弄出一個孩子，不可能不可能。容非夜的心里沮喪極了，這件事除了綠兒，她不能跟任何人講，容家人不行，姬鳳九就更不行。
原本她的酒量是很好，但一杯接一杯喝下肚，人也有些暈乎乎。
越暈就越想將對面這個美男子撲倒，然後騎到他身上去告訴他一切真相，問他願不願意幫她，問他介不介意自己的容貌。
可是容非夜半個字也不敢說出口，她怕被姬鳳九知道。怕他知道她是抱著利用他的目的，便再也不理睬她；更怕被他知道自己容貌的真相後，會嫌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