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蘇柳紅搬進蘇朝棠口中說屋況還不錯的漂亮公寓。
坦白說,這里裝潢得精致典雅,遠比他們位于新店的別墅及士林的家要來得舒適好幾倍。
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兒有人住餅,跟新的一樣嘛。沙發、桌椅、廚具、衣櫃、電視、冰箱、洗衣機和電腦……一樣也不缺。牆上還掛著夏卡爾和瑪蒂斯的畫。那是她最喜愛的兩位畫家。
瓷器花瓶和玻璃水容器潔淨得一塵不染,連床上的寢具都散發著一股簇新的香味,書架上成套的張愛玲小說集、巴爾札克、福樓拜、雨果、莫泊桑及佐拉等法國文學家的著作,統統是她喜歡的書籍。
這麼巧?
環視屋內一圈,她直覺受騙了。雖然老爸辯稱這些家具都是他新買的,那牆上的壁紙呢?燈具呢?為了她這個可憐巴巴的女兒,他舍得花上百萬來裝潢?
老爸是滿疼她的沒錯,但以他區區一名即將退休的材料室經理,委實教人難以相信他能有如此的大手筆。
是水雲揚。再笨都該猜得到是他。但,所為何來?想金屋藏嬌?
蘇柳紅忍不住自我嘲笑一番。好笑,真的很好笑!她倒要看看一個棄她如敝屣的男人,將用什麼樣的方式恩寵她。
讓人氣餒的是,連著一個星期他沒消沒息,連通問候電話也沒打來。也許她猜錯了,這房子說不定真的是老爸特地為她布的置的,和水雲揚一點關系也沒。
再說,只有老爸才清楚她的喜好,水雲揚豈會知道?
真傻,人家壓根就沒當她一回事,她居然自作多情,胡思亂想一通。該打!
既然水雲揚不來,老爸又嚴禁她和卜紹曦牽扯不清,感情世界突然一片空白,正好騰出時間來找工作。
柳綠說對了,這陣子景氣真是越來越差了,在校成績特別優秀的同學,也不見得能一畢業就找到理想的工作,何況是她。
當初能順利進入鴻喬物流上班,她原以為是憑借著自己的真本事,一路過關斬將得來的,現在想想,說不定有一半原因是來自水雲揚,雖然目的不明,但她相信她和水雲揚不會就這樣切得干干淨淨。
又一個星期過去,在她寄出第二十一封履歷表時,終于接獲五個面試的機會,但每一個都被她三振出局。那些公司不是薪資過低,就是老板企圖要她一個人當三個人用,或者,並非正派經營的產業。
完了,她果然不是走正途的料。
「你啊,骨子里就跟你媽一個樣,永遠做不了正室夫人!」
洪燕慈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令蘇柳紅方寸間一陣刺痛。倘使她真是個浪蕩的拜金女,她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卜紹曦,也不會退還他送的高檔首飾;如果她真是那樣的女人,怎麼會不緊緊的抓住水雲颶,從他身上狠撈一筆。
她很清楚,她不是壞女人,她母親也不是。母親之所以到酒家上班,必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沒有人體諒她,反而在她行為稍有違反常規時,就拿帽子扣她,就殘酷的將她打入地獄。不管她多努力,似乎注定一輩子磨滅不掉出身卑賤的烙印。
窮困的人沒有驕傲的權力?
她該好馬吃回頭草,請水雲揚再給她一個機會?
幸好,就在蘇柳紅即將為五斗米折腰之前,他終于來了。
她懶得去猜測究竟誰給的地址,為什麼他會知道她搬到這邊來?她急于知道的,是他意欲何為?
好久不見。她在心里跟他說。水雲揚依然氣宇軒昂、俊逸自若,看來沒有沒為情所苦,真教人泄氣。
他在她身旁坐下,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一直期待你能自動復職。」
「我想過,但沒臉回去。」她坦白的秋瞳清澈明亮,沒有一絲雜質。
「非要我親自來請你?」語調中有點疲憊。
「你不來,我怎麼知道還需要堅持到幾時?」她為他倒了一杯溫開水,因為經濟拮據,她三天前就已經沒咖啡和茶可以喝了。
水雲揚蹙了下濃眉,睇視她的目光有著不解和困惑。「我從沒見過一個蓄意頹唐、墮落的人,還死要面子。」
「現在你見到了。」蘇柳紅對著水杯低笑,「這就是人性的矛盾。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維谷,窮人家有窮人家的兩難。好比你跟我。」她轉身正視著他。嘿,他面上果然現出痛苦的神色。
「你愛我,卻不敢愛得理直氣壯。」她踱到落地窗前,接著說︰「我想勾引你,卻也沒膽量堂而皇之,所以我們都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過來。」他音調雖低,但飽含著足夠的威嚴。
蘇柳紅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直接偎進他懷里,右手食指指著他的胸口,「不必壓力沉重,我們各取所需,一旦大限來到,只要拍拍屁|股,瀟灑的揮揮手,就能自由自在去開創另一番天地,何樂而不為?」
「我從來沒那樣的念頭。」他渴望的不是快餐的情愛。
「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她必須先教他使壞,這樣才能遂了她的心願,將來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水雲揚冷冷地看著她獻上的紅唇,復雜的眼神中閃燦著如子夜星辰般的光芒。
這樣美麗的她還誘惑不了他嗎?蘇柳紅無聲地嘆口氣,再接再厲使出渾身解數。他是她目前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絕不能讓他輕易離去。
盡避她在愛情和xing\愛這方面的知識和技能太過貧乏,但靠著女人天生的本領,她依然挑動了他體內幽微的動情激素,再有定力的男人也禁不起似水柔情,何況他原就有心。
水雲揚吻住她的唇,摟住她的身,再澄明的理智都無能為力了。
她沒有他想象的經驗老到呀,這女人多麼「用力」的在取悅他,卻處處顯得生女敕而笨拙。
有了這層體認,他總算完全敞開心胸,接納這心儀已久的女人的挑逗和撩撥。
兩具火熱的軀體,從客廳繾綣至臥房,糾結得難分難舍。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蘇柳紅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的身體交付出去。
可真正令她手足無措,卻是床上的那片落紅。
「不必驚訝。」她可笑的安慰水雲揚,「那天我到醫院以後,順便做了處女膜手術,所以,呃……」
水雲揚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痛苦、激越還夾雜著許多不明成分。他再次按倒她,這回要得又凶又狠,近乎粗暴。
不知什麼時候,黑幕已然低垂,幽夜中傳來他急促的喘息,一滴滴成串的汗水淌至她臉頰,如淚般緩緩地暈化于枕畔間。
她光luo著身子走進浴室,在水氣氤氳中看到鏡中的自己,兩頰泛起潮紅,令雪白的面龐更加嫵媚動人。
不想問為什麼?整個過程是那樣甘醇香甜、絲絲入扣,這就夠了,即使後半段有些美中不足,但也並不是太糟糕。
直到她沖洗完畢,包裹著浴巾出來,水雲揚仍luo著上身,靜默地躺在床上。不需要燈光,她也仿佛能看見那雄健壯實的身軀,擁她入懷時的孔武有力模樣。
「總經理,」扭開床頭櫃上的小燈,她坐上床沿,身子傾斜向前,故意露出ru\溝,「以後我是回去當你的風流秘書,還是窩在這兒,專心等候你偶爾心血來潮時的眷顧?」
水雲揚保持著一貫的高姿態,抹去方才的激動忘情,瞳仁內流淌著無痕的水波。
過了很久很久,他從月兌下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張空白支票及筆,迅速寫了一個教人咋舌的數字,然後放進她手心。
「從今天起,你不許有別的男人。」只要這層關系仍在,他必得是她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