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堆火確實起到了作用,它照亮了三連陣地前方一百多米範圍的開闊地,使鬼子暫時被壓制在火光的邊緣,不能前進。
但進攻既然開始了,鬼子就沒打算放棄,何況擁有人數優勢呢。調來了擲彈筒,開始朝著火堆轟擊。雖然知道這堆火早晚會熄滅,但鬼子不打算等。
接二連三的爆炸出現在火堆周圍,終于有一枚榴彈打進了火堆,猛然間濺起點點火光,洋洋灑灑,平地里出現了一片焰火,如果不是身處戰場,所有人都會覺得驚艷。
「火滅了!這咋辦?」看著被炸散的滿地火星,大個兒愣愣地說。
王老摳重新推上子彈︰「有啥可看的,接著打。看到閃槍火的地方就照那位置回一槍,放完槍就趕緊縮,隔幾吸再上來。」
沒有了火光,周圍霎時暗了下來。鬼子機槍的火舌開始向城里回敬,十幾條+.++曳光彈道不停的穿過開闊地。胡義瞄準了一個連續火舌位置,開了一槍,沒反應,快速推上子彈,偏後一點瞄準,再一槍。機槍的火舌終于暫停了,不過轉瞬又響起來,反而向胡義這邊反掃,子彈胡亂地嵌進周圍的地面,噗噗地響。
胡義無奈地把身體縮回田埂後面,十幾挺機槍,至少四挺是重機槍。眼前這至少是鬼子一個中隊,後面有多少還不知道。雖然這才是第一波進攻,鬼子還沒接近,不過胡義覺得,三連扛不住,西線要失守。
吳貴靠在窗口邊,听著牆後頭 啪啪不時被流彈擊中的聲音,心里十分無奈。這見鬼的夜幕,就是進攻最好的掩護,鬼子太多了,就憑三連的兩挺捷克式瞎蒙著打,白搭,鬼子早晚得沖。巷戰?就憑手里這二十來號人,分分鐘的事吧。抬手指著旁邊的通信兵︰「趕緊去找營長,請求增援。他娘的快去!」
迫擊炮彈和山炮炮彈不時的砸下來,照得巷道里忽明忽暗,時而伴隨著煙塵,和嘩啦嘩啦碎石敲擊瓦片的聲音。通信兵不時跌倒,又爬起來,身上被彈片劃傷了幾處,陰濕了軍裝。喘著粗氣終于看到了營部,卻傻了眼。
營部所在的房子已經倒塌了一半,里面的火還熊熊地燃燒著,照亮著周圍的殘垣斷壁。
通信兵隨手扯住一個正在竄過身邊的身影︰「營長呢?營長在哪?三連需要支援!」
「北邊已經失守,營長帶了一個排去打反擊了。」
火光里,通信兵放開了攥住對方的手,木訥地轉身,跑向三連的方向……
轟——又一個爆炸聲過後,左側的機槍聲消失了。房頂的灰土隨著爆炸的晃動,嘩啦啦地灑下來,落了吳貴滿身。吳貴甩甩腦袋,順手抹了把臉,大聲喊︰「機槍怎麼停了!給我繼續打!你們兩個接替機槍!」
話說完了不見回音,回頭一看,身後的兩個兵已經倒在血泊里,沒有動靜。吳貴鑽過被炸開的彈洞,穿過硝煙,來到左側機槍位。機槍附近已經累積了七具尸體,最後派頂替的人也死在了機槍上。吳貴把尸體拽開,自己爬上位置,噠噠噠——重新噴吐出串串火舌。
西線的鬼子在炮火和機槍的掩護下,時而貓著腰,時而匍匐,逐漸地接近。
通過不時閃現的槍口火光,鬼子已經注意到了三排的掩體位置,一挺機槍瞄著這里,不停的壓制射擊,三排的五個人龜縮在田埂後的掩體里抬不起頭。
「鬼子就要了,咱再不往回跑就來不及了!」趙勇先嚷嚷起來。
王老摳也一時沒了主意︰「這回真是火燒眉毛了,小胡,咱先撤回城再說吧。」
胡義的槍剛剛打空了,正在一發發地往槍膛里壓子彈。「不能往回跑,這五六十米的距離,背後一通點射咱們就報銷了。就算運氣好跑進了城,也活不了。北邊已經半天都沒動靜了,估計是完了。」
「我的胡長官,那也比窩在這等死強啊?再不走可真是來不及了,你不是改了主意打算殉國吧?」趙勇焦急的問。
一直到第五顆子彈也壓進槍膛,胡義才又開了口︰「大個兒,記著把那兩把鍬帶上,一會我帶頭,都跟住了,往南邊的江邊跑。傻小子,跑的時候你貓下腰,別害怕,要快,一定要跟住。」
傻小子二話不說就點頭。
趙勇張大了嘴︰「啥?橫著跑?那不就是在鬼子眼前跑嗎?那……」
胡義果斷地一揮手︰「別廢話了,你想往回跑你就。都準備好了沒有?」
夜色下,田埂後突然竄出五個身影,貓著腰快速奔向江岸。
前面的鬼子已經接近到掩體十幾米距離了,猛然看到有模糊的人影竄出來,本能反應,嘩啦一聲趴下了一片,然後舉槍就放。
幸虧這是橫著跑,目標橫向快速移動著,光線又暗,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前面的鬼子只能胡亂地打出一排槍,後面的機槍手不敢輕易射擊,因為如果開火的話,彈道就要掃過前面的自己人,只能瞪眼傻看著,直到人影接近了岸邊,出了自己人的區域,才掃射。
江邊是個緩坡,位置低于開闊地,有些泥濘。胡義一口氣跑到了坡底一個泥坑邊才停下,隨後趙勇沖下來了,接著是大個兒和傻小子,王老摳最後一個跌跌撞撞地幾乎是翻滾下來。
胡義從大個兒手里拽過鐵鍬,低聲命令道︰「沒時間磨蹭,你們四個趕緊趴這個泥坑里,快。」
四個人?*??嘏瀾?櫻??遄Ъ鵯戮涂?悸瘛F涫狄菜悴簧下瘢?褪怯媚嘟?謁母鋈松砩蝦?艘徊悖?閹?歉親×恕 br />
最後一個埋王老摳的時候,胡義的手臂忽然被王老摳一把攥住了︰「咳咳,小胡,留個念想。」說著話王老摳把懷表塞進了胡義的口袋。
「王哥,你這是干啥?我是好水性,也許一會就回來了。」時間緊迫,胡義也沒多耽誤,隨手快速地揚了幾鍬泥土,估計把王老摳也罩住了。順手把鍬扔進江水里,然後端起步槍,一步步淌進江水里,直到江水淹到了胸口,才轉過身,端起槍,瞄向黑蒙蒙的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