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監視西側的一個偽軍,正趴在射擊孔上向外看著,一百米左右的視線里猛地站起來十幾黑影,疾速向炮樓撲。
「這,這邊有人!」他扯開公鴨嗓就嚎了一聲,然後慌張地把步槍架在射擊孔上,瞄都沒瞄就朝外面放了一槍。一邊慌張地再次拉動槍栓,一邊回頭掃了一眼,卻沒有人搭理他的話。鬼子听不懂,繼續忙著向北開火,偽軍倒是能听懂,可是兩挺機槍在炮樓里扯著嗓子叫喚,震耳欲聾,嘈雜成一片亂,導致他的話被無意識過濾了。
當高一刀帶領二連沖過了一百米距離的時候,炮樓上居然只向他們打出了兩槍,一槍打在天上,一槍打在地上。
最先沖到炮樓下的兩個戰士,扯出手榴彈就拋上了炮樓頂層。轟轟——隨著頂層瞭望台傳來兩聲巨響,後面跟上來的戰士也到了炮樓下,分成兩邊把炮樓底部包抄起來,每個底層射擊孔下都停留一個戰士。
高一刀背倚在一個射擊孔側面,高喊︰「一,二,三。」然後把手里的手榴彈引信扯了,等待了兩秒,一伸胳膊,就把手榴彈狠狠甩進射擊孔。
七八顆冒著煙的手榴彈從底層四面八方的射擊孔滾落進來,還沒蹦兩下就開了花,參差交錯,此起彼伏,全方位撕扯拉拽著有限空間,讓整座建築都顫動著,在外壁上瞬間形成一層淡淡的土霧,飄飄然滑落。
雖然身處外面,高一刀的雙耳中仍然被震得嗡嗡直響,甩甩頭抖落建築上落下的灰土, 擦一聲把明亮的刺刀掛上槍口,指著身邊兩個提著駁殼槍的戰士︰「你倆緊跟我,一個負責樓梯口,一個負責掩護,其余人隨後。」然後端起刺刀就沖向了狹小的炮樓入口。
炮樓堅固是有好處的,機槍打不穿,步槍更打不透,可是,當其內部發生爆炸時,爆炸的沖擊波壓力也因為堅固的外壁保護而得到加強效果,底層直接沒了喘氣的,連二層也被震倒一大片。
高一刀沖進帶著保護轉角的狹窄入口時,負責看門的兩個敵人早已躺在地上,耳鼻流血。一支駁殼槍指向樓梯口,啪啪啪……另一支駁殼槍對著地上倒著的人影點名。高一刀再次扯一顆手榴彈出來,從樓梯口甩進二樓,轟——爆炸聲過後,他端著刺刀頭一個沖上樓梯……
當所有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都歸于沉寂,炮樓里又亮起了昏黃的燈光。趴在土坡後的小紅纓,興奮地攥起小拳頭,一把捶在身邊的土里︰「嘿嘿,哈哈,炮樓讓咱給端了!給端了!」
旁邊的羅富貴可高興不起來,不知道這炮樓里能搜羅出多少塊大洋,可惜,人二連在里面呢,自己是沒機會揩油了,看著小丫頭在身邊大呼小叫,不禁陰聲怪氣地說︰「你瞎高興個屁啊,炮樓是端了,可是二連現在就在里邊呢,那麼多戰利品,全是他們的了,咱們大老遠跑到這,估計連個屁也撈不到。」
一語驚醒夢中人,小丫頭瞬間一愣,是啊,就憑二連和九班的深厚感情,他們能給九班分東西麼?小丫頭的興奮勁兒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嫉妒和焦急,噌地竄起來︰「你倆現在就跟我上!」說完話就往炮樓方向跑。
戰利品的誘惑對于小紅纓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她甩開兩條小腿,屁顛屁顛地往前沖,一路上摔了好幾個跟頭也沒能讓她減慢了速度,一口氣沖到了炮樓入口的拐角,卻被門口站著的一個二連戰士擋在外面。
關于戰利品,高一刀壓根就沒想給九班留,所以他安排了一個戰士堵在門口,目的就是防止九班進來搶東西。
小紅纓一看這架勢,真讓羅富貴的破嘴給說中了,立刻就急了︰「你要干什麼?」
「不干什麼,打掃戰場的事輪不到你們操心,一邊涼快去!」堵門的戰士毫不客氣地回答。
小紅纓貓下腰就想往里拱,可是這炮樓入口很狹窄,並且是u型小回廊,那戰士往門口一站,根本就鑽不,試了幾次都被堵門的二連戰士給擋回來,氣得小丫頭辮子直翹,朝著炮樓里大罵︰「高一刀,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你是個王八蛋!你是全獨立團最大的王八蛋,你們二連都是王八蛋……」
高一刀在炮樓里忙上忙下指揮手下收集戰利品,炮樓外面的叫罵聲听得一清二楚,他全不理會,繼續催促著手下人︰「動作都麻利點,給我搜干刮淨了,衣服扣子也不能留下一顆!」說著話把刺刀攥在手里,彎下腰就開始挑割腳邊尸體衣服上的扣子。
大聲叫罵沒能得到高一刀的任何回應,卻把胡義給招來了,他本來在外面位置上沒動,二連進入炮樓後,他領著馬良和劉堅強開始監視梅縣方向的道路,听到小丫頭開始在炮樓門口大罵,他把馬良二人留下繼續監視,自己來到了炮樓門口。
羅富貴倚在炮樓外面看月亮,吳石頭挨著羅富貴傻站著,咧嘴瞪眼瞅著小丫頭,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胡義來到小紅纓身後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丫頭,算了吧。」胡義沒什麼興致為這個和二連鬧。
「不行!他們二連太欺負人了,今天我和他們沒完,誰都別攔著我!」
胡義的話沒能讓小丫頭放棄想法,她見罵人也沒回應,怒火更盛,索性就一頭沖向堵門的戰士懷里,抓住對方的胳膊,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堵門的戰士沒想到,這個缺德丫頭先前只是‘動口’,如今居然真的變成了‘動口’,疼得大叫一聲,本能地使勁一甩胳膊,把小丫頭給推開。
咕咚——
光線昏暗,看不清楚細節,但是,小丫頭猛地摔倒了,她的頭似乎撞到了什麼,也許是地面,也許是小回廊里的堅硬牆壁,然後就是一片寂靜。
眼前這一幕,令胡義的腦海里嗡地一聲,他麻木地沖,一把抱起了那個嬌小的身軀,緊緊摟在懷里,搖晃著,可是得不到任何回應,一對羊角辮靜靜地垂著,仿佛沒有了生機。托在小丫頭腦後的那只手掌,漸漸感受到了一股溫熱,雖然昏暗,但是那種熟悉的粘稠感,讓胡義的心底漸漸蒙上了一層血紅,眼中開始失去色彩,周圍變成一片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