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纓得意了,深深佩服她自己了。人小不要緊,沒有指揮經驗也不要緊,面子夠大才是根本,為了讓自己這棵小白菜能擔起九排這個架,大刀闊斧臨時搭建了新的架構。指揮有馬良做參謀,打仗有流鼻涕當先鋒,掩護策應助攻有石成,怕死鬼騾子是監軍,難道姑女乃女乃不是天下無敵嗎!難道不是嗎?得意得小丫頭差點也動了去端炮樓的心。當然她與劉堅強不同,考慮到風險太大,她可舍不得九排殘廢掉,所以只好小小意yin了一下,不至于真去犯渾。
既然這兩天是排長了,行頭也得臨時加強加強,否則怎能體現出紅纓同志的氣派。胡義回團里的時候只掛了一把駁殼槍,其余的東西全沒帶。小丫頭到了胡義住處,背上了狐狸的另一把駁殼槍,胸前掛上了狐狸的望遠鏡,從狐狸的挎包里翻出了地圖包掛自己腰間,找到了行軍指北針拿在小手里擺弄著,這才心滿意足`.``領著‘警衛員’重新出現在陽光下。
這回耀眼了,戰士們全看呆了,好家伙,高大上啊!
「叫排長!」正在一步三晃的她朝經過的戰士們嚷嚷。
「排長好!」戰士們心里卻說,你都瑟成這樣了,巴不得我們管你叫團長呢吧?你那頭還敢再仰高點不?再高點非摔不可!
忽然背起兩只小手,朝著一位滿頭黑線的觀眾道︰「哎,馬良,我正找你呢,跟我走。」
「去哪?」
「去碉堡,從現在起,碉堡就是本排長的指揮所。哦對了,順便安排人把我屋里那小桌子搬到碉堡里去,板凳和水壺也不許落下。」
馬良耷拉著眉毛看著那個小不點領著傻子開始往北走,嘆了口氣對身邊道︰「還愣著干屁,沒听排長說嗎,你倆去搬!」然後無可奈何地也走向碉堡方向,看來真成了陪她玩過家家了。
李響抓著粉筆正在大樹下的木板上寫字,旁邊幾個戰士瞪著眼看,其中一個忍不住問︰「李響哥,丫頭讓你這寫的是啥意思啊?」
李響寫好了最後一筆,擦了一把汗才答︰「听排長的話才是好同志!」
戰士們隨即一陣惡寒。
……
碉堡里,小丫頭坐在桌邊,指尖蘸水在桌面上畫王八,一旁的馬良皺著眉頭來回踱著步,思考著晚上九排該如何部署。
「我這都畫了仨了,你到底想的怎麼樣了?」完成作品後的小丫頭甩甩手指問馬良。
「安排埋伏不難。我在想……如果他們是匪,那應該也發現了咱們是八路軍,他們敢來麼?說不定他們早嚇跑了,讓咱們變成一場空忙。兩天三天咱倒是能耗得起,時間長了可不是個事,這一點最鬧心。」
小丫頭想了想︰「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東西,一定有目的,要不鬼祟什麼,當時我絕對沒看錯,那感覺肯定不是好人。你想想,我要是惦記什麼的話,會輕易放棄麼?三連宿舍那麼多人我不也闖了,是不是?」
馬良很無語,心說鬼祟的事你少干了麼?那你是不是好人?不過這話倒是讓馬良找到了思路,再次陷入思索。
荒山野嶺出現在這地方的不會是偽軍鬼子,也不大可能是偵緝隊便衣隊,最大可能性就是百姓或者山匪。現在假定小丫頭判斷正確,對方是匪,無意中發現了酒站這地方有八路軍,那麼有什麼是值得他們冒險的?
金銀財物八路沒有,這不可能;槍支彈藥,這可以成為理由,但是他們有勇氣為了這個涉險麼?太牽強了,不應該;再想下來,糧食?難道是糧食?鬼子的封鎖已經完成了,現在是夏季,這種時候……
猛地一拍兩手,馬良突然轉身說︰「曬糧,咱們在河邊曬糧。今天的晚飯做好點,火要大點,什麼香咱們吃什麼。」然後準備出去下達命令。
「給我站住!」小丫頭挺了挺小胸脯,凸顯了漂亮的望遠鏡。
馬良這才反應過來,回到桌邊︰「忘了忘了,呵呵。排長大人,屬下我是這麼想的……」
片刻後,小手一拍桌子︰「好!馬參謀,不賴嘛。嗯,傳令下去,就照本排長這個意思辦,明白嗎?」。
得,明明是‘馬參謀’想出來的計劃,一轉眼變成了‘紅纓排長的意思’。馬良心里笑了,不過他覺得這是好事,按流鼻涕那德行,如果說是馬良的計劃他願意執行才怪了,說是紅纓排長的妙計量他不敢挑刺,九排參謀兼傳令兵這兩個職務挺爽,沒有了三班我馬良反而大權在握啊!
于是馬良毫不猶豫向小紅纓打了一個標準立正,一本正經回答︰「是。」然後才出了碉堡。
等到馬良離開,坐在桌邊的小紅纓也笑了,我恐怕要一戰成名了吧?趕緊掰著指頭數數,高一刀,狐狸,吳嚴,郝平,我。我要成為獨立團‘五虎上將’了嗎?啊?兩邊的小嘴角不禁越咧越大,漸漸都咧到後腦勺去了,哈哈哈哈哈……
一旁侍立的吳石頭完全看不懂小丫頭這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看得眼皮直跳,真擔心這孩子會笑掉了下巴。
……
一輪細月高高掛,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一個臨時扎成的木筏隱約出現在河面上,七八個人影趴在木筏上,悄無聲息地劃著水,慢悠悠漂向黑黝黝的河岸半島。
翼翼靠到了岸邊,人影下了筏子,將木筏拖上岸邊一點,然後躡手躡腳開始在沙灘上尋找。
一個人影低聲問︰「你不是說他們忘了收糧食麼?這哪有?」
另一個輕聲回答︰「我一直盯到天黑看不見,確實沒見他們收拾啊!」
一段距離外的草叢里,望遠鏡被放下,居然真的被糧食引來了,小紅纓面色不虞,但是夜色里別人看不出來。原以為敵人怎麼也得來個百八十的,搞了半天變成七八個,這些賊人就不能有點出息嗎?就不能大氣點嗎?沒前途了!
旁邊的羅富貴悄悄嘀咕︰「黑燈瞎火又不遠,你還端著望遠鏡看,累不累?」
「要你管!我願意!」眼看著五虎上將是當不上了,小丫頭心里來氣。
「那現在打是不打?」
「要活的,沿著沙灘邊的水線打一梭子,然後讓他們投降。」
說不定他們在對岸有老巢,抓了活得問出位置就可以直搗黃龍,小紅纓實在看不上這點戰果,臨時改了念頭。這哪能算是戰斗啊,喪氣。
機槍突然響了,沙灘上的七八個人影驚慌趴下,一條連續彈道貼著水邊稀里嘩啦地綻放,幽幽月色下已經看到了那些高高跳躍起來的白色水花,為沙灘上的人影們劃出了一條死亡界限。
「他們有埋伏!」一個人影驚慌大喊。其實所有人都明白了,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喊出來。
眼見機槍掃過水邊,七八個人影突然猛竄起來,朝著半島上的樹林倉惶逃竄。
以為機槍一響這幾個蟊賊就會被嚇破了膽,然後再喊個繳槍不殺就完事了,不料他們腿不軟,直接悶頭跑。
「哎呀?不見血還嚇不住這幾個小螞蚱呢。一班東岸,二班西岸,九班中線,去把他們給我圍了。」紅纓排長的命令大聲下達,魄力十足。
七八個倉惶人影沖入樹林沒多遠便看到了月色下的一片空地,和幾間屋,沒想到樹林這麼薄。身後的沙灘方向傳來嘈雜奔跑聲,空地對面西岸的樹林外也亮起了火光,半島地形就這麼點地方,明顯無處可逃了,只好直接鑽屋子。
九排戰士們在樹林中散布著圍了個圈,一個火把被拋進了空地上早已準備好的篝火堆里。
小紅纓叉腰站著,繃著小臉朝空地里喊︰「趕緊出來投降!」
某個屋里有人回答︰「警告你們啊,我們有槍,敢過來我們就不客氣!」
「哎呀!反了你,我們是八路,你听懂沒有?怕不怕?」
「八路又怎樣?當我們是被嚇大的嗎!」屋里的話音剛落,便隱約听到有另一人道︰「要不咱……投降吧。」先前的那位停了停,忽然驚道︰「你們怎麼都鑽這屋來了?不會去別的屋幾個嗎?啊?」「你不是讓我們跟上麼,我們就都跟著進來了。」「那我讓你去死你怎麼不去!」
一張小臉露出不耐煩︰「喂,我最後說一遍,再不出來我可要放火燒屋子了。」
那間木屋里似乎一陣亂,接著有人喊︰「哎,哎哎,這有一個,抓住他!」稀里嘩啦一通響,隨後傳出答話人的得意笑聲︰「哈哈哈……你們這些八路給我听著,我手里有人質,看你們舍不舍得燒!」另一人趕緊補充道︰「跟他們要糧食,要槍要子彈,啥都給他要過來。」
這話听的小丫頭倆小腿一晃悠,差點沒站住,立即扭頭看馬良這個參謀。馬良也慌了,這是誰成人質了?不應該吧,考慮著是不是趕緊來一次報數點名,忽听屋里又有聲音傳出。
「各位爺,各位神仙,我真不是八,八,八路。我是八,八路給抓,抓來的。恕在下有傷在身不便施,施,施禮。」
「什嘛?……那我們投降!」 里啪啦幾聲響,一把駁殼槍,一支鳥銃,一把菜刀,一柄匕首被扔出了窗,有火光照著,看起來破破爛爛。
這就是我紅纓排長指揮的第一次戰斗嗎?這是一場多麼無聊的戰斗,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小紅纓昂首望月,屈才啊!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