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這聲音格外清脆,卻不是槍聲,而是草包警察隊長手中的茶碗又一次墜落在堅硬地面,碎成了八瓣。
「什嘛?你再說一遍!」
「又沖出來一波,後邊人手不夠了!」
槍聲在喧囂,來見隊長這位警察繼續焦急。
「老子問的是他!他!他!」
「啊?他……」那警察傻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草包隊長問的是偵緝隊長那事,只好重復剛才說在前頭的話︰「說是他負傷了,帶著些人去尋醫了。」
「負傷了?好一個負傷了!」草包隊長終于頹喪在椅子里,一瞬間蒼老十年。
從一開始,他偵緝隊就要求負責錢莊後方防線,半路又跑前邊來點醒說圍住的是一座金山,對無辜者痛下殺手之後,結果逼得眾匪開始攜金突圍,他又說他負責去收繳損失,現在又說負傷去尋醫,草包隊長終于明白,確實有人因為這座金山而發了橫財,但不包括草包隊長自己,然而一切責任還要由他一個人兜著,因為到目前為止所有命令都是他這個草包隊長下達的。
猛一拳捶在茶幾上,稀里嘩啦震落一片東西,扯嗓子悲愴怒吼︰「人善被人欺!人善被人欺啊!」
善于反省,是美德!
……
嘩啦啦——牆根下騰起一陣灰。
砍九狼狽站起在灰塵里,扯下豬八戒面具狠狠摔在地,甩著滿臉橫肉左右看看︰「這邊居然是空的?」
一個手下小心翼翼縮回牆後︰「大哥,這附近確實空著!現在就能走!」
砍九朝牆那邊槍聲喧囂的方向歪了歪頭︰「不!咱不朝北了!」
「那個胡長官說雙巷平行走好照應。」
「現在……他們確實需要照應,可咱們不需要了。相反,他們會把狗都引過去的,再往他們那邊湊就是引火燒身!」
再次確認了環境,砍九隨手指向另一方向︰「先往那邊,快走!一個個還戴著丑臉干屁?撇了啊!豬八戒好看怎麼地?」
稀里嘩啦一陣倉惶,只剩下幾個豬八戒面具在地面,繼續丑陋著。
……
無論在哪里,都有堅持原則的人,有偵緝隊揣著金條跑了,有警察揣著金條溜了,可有些人,藏完了得到的金條還留在陣地上堅守,沒人能理解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他們深深熱愛警察這份除暴安良救苦救難的神聖職業,舍不得月兌下一身威風狗皮;也或者,他們只是缺心眼。
十字巷口,七個警察橫向卡在這,左邊四個右邊仨,原本是想貼著左右兩邊牆角跟巷子里的目標拼對射,反被對方打得不敢冒頭,有心伸出手去胡亂蒙幾槍,突然從巷子里飛出一陣瘋狂連射,最後一絲勇氣崩潰了,接近中的腳步聲不但不慢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近,迫得他們朝兩邊急急跑開找隱蔽,藏門廊,爬地溝,他們沒有勇氣面對,只能拼命拖延等增援。
十字巷口,彈雨呼嘯,胡義貼著左牆角內朝右側巷里猛烈射擊。
羅富貴照葫蘆畫瓢,咬著牙最終蹭到了右牆角邊端槍朝左巷里瘋狂打。
打得警察們只伸手,將槍從門廊和地溝里探出朝巷口蒙,瘋狂扣扳機,直到彈倉跳空扳機 響。
十字巷口,呼嘯交錯,飛迸點點閃現,駁殼槍聲與跳彈組成了一陣暴雨般的交響樂。
「我X砍九個姥姥!他在哪?」
羅富貴狠狠粗著脖子甚至不知道他在罵什麼,因剛剛打空彈夾而急急後撤步,他剛剛的射擊位置牆角立即迸現四五個彈坑,浮塵蒙蒙。
按照計劃,砍九應該是在另一條巷子平行向北,他們應該能朝這個巷口橫向射擊,但是,槍聲僅僅喧囂在這里。
胡義也被迫撤步,第二個長彈夾剛剛拽下在他手里,四十發子彈消耗完畢,他正在換上最後一個短彈夾,十發;同時道︰「騾子,跟我一起壓一波;丫頭,你們過!」
重新上膛的兩把槍再次分別接近兩個牆角,又開始猛烈呼嘯。
蘇青正在喧囂中失神,夢覺得後背一陣劇痛,隨後小紅纓助跑著掠過她的身邊,同時收回砸過她後背的槍柄,不回頭地喊︰「跟我沖過去!」
那嬌小身影因奮力奔跑而大幅前傾著,奔向前方的交錯彈道,奔向飛迸朵朵,連一絲遲疑都沒有,雖然是為了逃離,她卻把這看作沖鋒,向往已久,夢寐以求;那張小臉因此變得猙獰,往日的漂亮大眼隨眉倒豎,銀牙錯崩,她已成風,飛入交錯呼嘯,然後,重重摔入對面的巷道,摔出很遠還未滑停。
「沒時間了!」
馬良突然單膝跪地,猛然扣動扳機,一槍又一槍地朝巷道後方射擊。
一個警察的身影重重倒在巷道後方那端盡頭,開始抽搐,仍然有狼狽身影匆匆消失在盡頭兩側,前面的警察繞過來了,他們被馬良那一次次間隔穩定均勻的射擊壓制在後方巷口。
胡義猛回頭,一顆心涼到了底,小紅纓是個兵,蘇青不是,她沒能第一時間沖過去,胡義這才後悔打得太快,最後一個短彈夾剛剛跳空,然而後面的敵人又到了。
劈手奪了蘇青手里的槍︰「騾子,再跟我壓一波!」然後對蘇青惡狠狠︰「你必須沖過去!」
「接我!」馬良又喊,他的彈夾即將空了,一旦他停止射擊,後方巷口的敵人會讓巷子里的人都穿糖葫蘆。
「個姥姥!個姥姥啊!老子不是子彈罐子!這是最後一個彈夾!」
羅富貴的聲音里已經能听出哭腔,他不得不放棄胡義的命令,轉身開始向後射擊,讓馬良進行裝填。
「我左你右!現在!」
那清脆之聲來自對面巷道,小紅纓豎著眉毛主動就位了。
槍聲猛地又一波喧囂,子彈再次橫飛呼嘯。
「把她扯過去!」胡義在射擊的震顫里咬牙喊。
「可是馬良……」蘇青覺得衣領猛緊,是被羅富貴的大手揪住了,那股求生的巨力扯得她幾乎整個離開地面。
啪——啪——啪……
馬良單膝跪在陽光下,射擊間隔依然是那麼穩定,一槍又一槍打得像是秒針在穩穩走,彈殼一次又一次間隔著掉落地面,清脆的叮叮咚咚,他也不眨眼。
那條苦水溪也罷,這條巷道也好,又是這樣沒有目標地射擊著,他並不悲傷,只是怨恨,怨恨流鼻涕,怨恨石成,怨恨他們都死在自己的眼前,所以,他不希望自己也死在別人眼前。
轟——轟轟——
地面輕顫,是雷雨來臨麼?不是,那顯然是手榴彈,不近,可是也不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