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家搬遷?
屋里一陣嘩然,連老太太都坐直了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婆子。
婆子臉色發白,顫顫巍巍說道︰
「……听柳河鎮的人說有半個月沒見到方家人了,宅門一直關著,直到三天前有人去打掃房屋,大家才知道方家竟早就搬走了,整個柳河鎮沒人知道方家搬到了哪里,什麼時候搬的!」
恍如一滴水掉到滾油中,立時炸了鍋。
「天啊,他們竟連嫡親女兒都不要了!」話月兌口而出,二太太一把捂住嘴。
「他們這是害怕滴骨驗親,畏罪潛逃!」大太太騰地站起來,「這回大家還有什麼話說!」她臉色通紅,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憤怒。
老太太撥弄念珠的手指也頓在那里。
所有的目光都聚光燈般聚在趙青身上。
驚愕中帶著絲絲W@同情。
她,就這麼被親生父母拋棄了!
在她瀕臨絕境的時候。
春蘭夏竹已經嚶嚶哭出聲。
因瑞哥兒的死,大太太一家對她恨之入骨,現在又沒了娘家支撐,待糧食賣出去,等待她們主僕的將會是什麼?
趙青卻沒想這麼遠。
她正後怕著呢。
當初尹世哲登門求親,她竟還拼著命也要回方家找人撐腰!
卻不知,方家早已人去樓空!
若那日沈家答應了,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他們又為什麼要搬走?
是因為自己而沒臉住在柳河鎮了呢,還是。真如大太太所說,這孩子不是三爺的?
手輕輕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她耳朵嗡嗡直響。
這孩子。真不是沈懷瑜的?
第一次,她方寸大亂,六感盡失地當機了。
面無表情地坐在老太太身邊,看著大太太的嘴一張一合喋喋不休,久久,她血液才流回來。
恢復知覺的瞬間,正听見大太太說道。「早就說這孩子不是三爺的,你們偏不信,現在好了。被方家耍了個徹底!」張揚的聲音格外刺耳,連老太太臉上都泛起一層暗紅。
本能地,趙青一掌拍在桌案上,「……就算這孩子不是三爺的。大太太又當如何?」
所有的聲音頓時一空。
大家俱怔怔地看著趙青。腦袋都有些轉過不來彎。
不會吧?
她怎麼一點怯意都沒有,反過來卻還能把話說的這麼張揚,這麼霸氣,這麼理直氣壯……這到底是誰佔著理啊?
大太太如被點了穴道,嘴吧半開半合地呆住。
好半晌,她才嗤笑一聲。
「當然是打掉,我沈家還沒有替別人養孩子的習慣!」
「好!」話音落地,趙青眼皮都沒眨地點點頭。「大太太想打掉這孩子,現在立即就可以打掉!」語氣鏗鏘有力。毫不拖泥帶水。
眾人集體石化。
目光慢慢地掃了一圈,趙青很滿意這效果。
「只是……」她話題一轉,「我未婚而有孕,令父母丟盡顏面;而父親為沈家擔保借款囤糧,到最後卻糧價大跌,一旦沈家還不上債務,父母都要被沈家連累……這些都能逼他們生出遠走他鄉之心……」語氣很慢,她看著大太太,「……萬一這孩子就是三爺的,怎麼辦?」
二太太一胳膊撞到案上的托盤,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
大太太胸口一起一伏。
她氣急敗壞道,「這孩子若是三爺的,方太太為什麼要送麝香來!」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
趙青怔了下,旋即反駁道,「……若你女兒未婚有子,你會留著那孩子嗎?」。
大太太額頭青筋都蹦起來,「我女兒才不會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
「要是呢!」
她胡說什麼?
自己的女兒還雲英未嫁呢,這若傳出去還了得。
全忘了趙青是在打比方,對上她不容反駁的氣勢,大太太火往上涌,她一把掀翻案幾,「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
杯盤糖果頓時散落一地,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被案幾絆倒的椅子正砸在素梅腳上,疼的她尖叫一聲跳起來。
畫梅、青梅等人呼啦一聲圍上去,拿笤帚的拿笤帚,撿碎片的撿碎片。
屋里亂作一團。
「都閉嘴!」老太太怒喝一聲。
當……
畫梅剛撿的杯子又掉到地上,嚇得她忙一把按住,屏息靜氣重新撿起來。
屋子靜下來。
老太太呼出一口氣。
「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三爺的,自有滴骨驗證。」她無力地擺擺手,「沒什麼事情,大家都散了吧!」
事實就擺在眼前,還等什麼!
這是明顯地偏心眼!
大太太兩眼發紅,張嘴就要頂回去,被沈懷杰一把拉住,強自拽了出去。
老太太閉著眼楮,一動不動地倚在太師椅上。
趙青嘴唇動了又動,最後一轉身,扶著臉色煞白的夏竹回了自己的暖閣。
她來的時候,這孩子就已經在肚子里了,她也不知孩子爹到底是誰,如今方家人就這麼棄她而去,她實在不知道該和老太太說什麼。
看著趙青寥落的背影,田媽媽莫名地一陣心酸。
「老太太……」她低低叫了一聲。
想替趙青說句話,嘴唇蠕動了半天,想到這事不僅涉及到沈家顏面,鬧不好就是一尸兩命,太重大了,根本就不是他們做奴才的能插嘴的,田媽媽又閉了嘴。
正打手勢示意畫梅拿個薄毯來,就听見老太太落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也擔心這孩子不是三爺的?」聲音空蕩蕩的。仿佛從雲端傳來。
「若不是……老太太……打算……怎麼辦?」田媽媽聲音磕磕巴巴的。
「大老爺倒是我親生的,大爺也是我親孫子……」搖搖頭,老太太沉默了半晌兒。忽然擺擺手坐起來,「我老了,不知哪天就去陪老太爺了,不管了,也管不動了。」
田媽媽錯愕。
一邁進西屋,二太太就趴在美人塌上嗚嗚抽噎起來。
二老爺見了就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嘆了口氣。
他繞著屋子轉了兩圈。
又坐到了美人塌前。
「就算……不是瑜兒的……她對沈家也有活命之恩……」這次若不是她,沈家死定了。
「這孩子就是瑜兒!就是瑜兒的!」二太太撲稜坐起來,「別人不信。難道你也不信!」血紅的眼楮仿佛要吃了二老爺。
嚇得二老爺直縮脖子。
「那你……」
那你還哭的那麼傷心。
「我只是氣不過大嫂怎麼竟變成了這樣子,替她感到委屈……瑞哥兒又不是她害的,干嘛一家人都恨不能吃了她!」說著,二太太又嗚嗚地哭起來。「……被親生父母拋棄了。她可千萬別想不開,再動了胎氣!」
只是,都懷疑那孩子不是三爺的,老太太眼珠子底下,她也不敢過去安慰。
*****
眼見晌午了,依然沒有看到楊子騫的影子。
大太太如坐針氈。
沒頭蒼蠅似的在屋里轉了幾圈,忍不住又和沈懷杰來到了榮壽堂。
「……滿堂打听到,那買方家田產的人家也姓楊。契約日期竟比我們和方家的賭約日期簽的還早,我們告都沒處告。這顯然是得了高人指點……」大太太看著老太太說道,「你說,會不會是楊家人干的?」
潛意識,她總希望能找到一絲方家和楊家勾結陷害沈家的蛛絲馬跡。
老太太皺皺眉。
小丫鬟氣喘噓噓地跑進來,「趙明智押了謝元軍過來,要見老太太。」
「快請!」老太太慌忙坐直了身子。
「……謝元軍早就和昌復生勾結到一起,想劫了府上的三女乃女乃逼退門口的官兵,然後里應外合血洗沈家,搶奪沈家的囤糧和珍珠譚!」趙明智說完,踢了一腳謝元軍,「說,是不是!」
投桃報李。
謝元軍、王德貴這些人身上的金銀珠寶足足讓他發了一筆大財,趙青送了這樣一份大禮,他總要為她洗月兌冤屈才是。
「……瑞哥兒和七爺真不是我殺的!都是昌復生派人殺的,他是听了大爺的話,得知三女乃女乃竟背後請了官兵,才狗急跳牆,想藉此引發沈府內亂,給尹大人制造抄家的借口……他還想殺了我滅口!」被折磨的已沒人樣的謝元軍倒也光棍,「該說的我一句也沒隱瞞,求老太太給小的一個痛快。」
事到如今,他已不求活命,只求能痛痛快快地死去。
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沈家,差一點點,就被昌復生滅了門,被大房害的血流成河!
大太太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到地上。
沈懷杰已經騰地竄了出去。
披頭散發,手拎大刀,瘋子似的一腳踹開昌復生居住的客房門,沈懷杰整個人呆著。
屋子里空蕩蕩的,哪還有昌復生的影子。
一行人早已人去樓空。
忽然,沈懷杰瘋了似的拿刀砍起來。
「大爺,大爺……」丫鬟婆子小廝嚇的大喊,卻沒人敢上前去攔。
趁刀剁到紅木案上拔不出來,金玉沖過去一把死死地抱住他。
「大爺冷靜些,那昌復生妻兒老小都在,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大爺早晚能找到那個畜生……」
沈懷杰兩眼冒火,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忽然,他一把推開金玉,又沖過拔刀。
使出吃女乃的勁,金燦燦的刀紋絲沒動,沈懷杰被一**墩到地上。
他半跪著,抓著頭使勁往地上撞。
「瑞哥兒,瑞哥兒……爹對不起你,是爹害了你,害了你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