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翻著抵報，李霽繼續說道︰
「傅萬年已經被二哥惦記上了，就不要交給他了，就送到……」聲音微微頓了下，「安慶府唐鈺那吧，他為人正直，低調內斂，照顧她們母子倒也合適……告訴她，那孩子生下後好好教著，長大後讓他參加科舉吧……」
若自己他日成功，定會助那孩子仕途順暢，名正言順地將他帶在身邊，也算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兄弟了。
說了半天，沒听到回音，李霽就抬起頭。
秦南正面色古怪地看著他，李霽心一咯 。
「怎麼？」
難道沒救出來？
還是，自己保護不利，他們母子早已死于暴亂？
一想到在自己親手犧牲了沈家之後，最後竟然連沈懷瑜的遺月復子都沒有保住，李霽臉色煞白，拿抵報的手微微顫了下。
<回過神，秦南笑道，「……沈家沒有被抄。」
「哦……」
和每次听秦南回稟事情一樣淡定地點點頭，李霽又繼續低頭看抵報，然而動作只進行了一半，李霽忽然僵在，他抬頭看著秦南，「你……剛才說什麼？」
「沈家沒有被抄。」秦南重復道。
怎麼會！
由烈親王親自操縱，上有朱恩章施壓，下有小吏覬覦財產，又有楊子騫聚眾逼債，連自己都放棄了……
沈家，竟然沒被抄？！
李霽七情六欲從不上的臉竟少有地露出一絲質疑，卻沒有開口詢問。只靜靜地看著秦南。
「是沈三女乃女乃出了手！」秦南笑道，「別說您不信，若非李嵬親口說的。若非親眼看到沈家人安然無恙地搬離古闌鎮，奴才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李霽合上抵報，興趣盎然地看著秦南。
秦南就把趙青如何單槍匹馬會見尹思成，如何力挽狂瀾扭轉頹勢，甚至差一點就讓楊家也賠上血本的事情一一說了，最後道︰
「……真是個不讓須眉的奇女子，若不是沈大老爺貪得無厭。沈家當初听從她的主意，這次都不會敗，可惜了……」他搖搖頭。
莫名地。李霽眼前就浮現出那血跡斑斑的月白色褙子，和沉穩地握著車架的那只雪白柔夷。
不知怎地，他眼底竟閃過一絲艷羨。
「……他做生意、看人一向準！」李霽聲音低沉沉的。
秦南跟著附和，「可不是。連挑媳婦的眼光都這麼毒辣。」聲音里滿是艷羨。「他真娶了個好媳婦！」
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妻子，李霽神色間有絲悵然劃過。
他低頭拿起最後一期抵報。
想起什麼，秦南又道，「沈三女乃女乃的確見識非凡，奴才此來路過中州府遇到楊子騫，連他都贊嘆沈三女乃女乃的天賦不亞于沈三爺再世，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還親口承認自己差一點就栽倒她手里……」看著李霽。「將軍要不要……收歸麾下？」
將軍身懷兼濟天下之才，可惜。因生母只是個宮女出身，起步太晚，如今雖手握兵權，背後卻沒有一支具有強大財力物力的世家貴冑支持……
與手握南北鏢局的烈親王相比，兩者財力上可謂壯漢與孩童，螻蟻之巨象。
身為他手下第一密蝶，為他收集京內外各處情報，沒有誰比秦南更知道，他家主人是多麼迫切需要各類的經商奇才了。
收歸，麾下？
李霽耳邊又響起喬先生的話︰
「……除非你能找到第二個沈懷瑜！」
「……除非你能找到第二個沈懷瑜！」
……
翻閱抵報的動作僵住，他眼楮侯地一亮。
轉瞬就黯了下去，又繼續嘩嘩地翻著抵報，「到底是個女人，還是……算了吧。」
想到自古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和男人一樣游走各地，在商界叱 風雲的，秦南也滿眼可惜。
「將軍說的是，這經商到底不比別個，是要游走四方結交各色人物，比較各處貨物，賤入貴出，以謀暴利，甚至還……」甚至還要陪人喝花酒，逛窯子，這話不好當著李霽說，他聲音頓了頓，「……這些，都不是女人能做的。」
李霽沒說話，只認同地點了點頭。
頭點的很自然，李霽卻不知道，他這一個念頭，就讓趙青與以巨大的強勢背景躋身商海的機遇擦肩而過。
他更不知道，只因他這一個輕視女人的決策，就讓他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錯過了人生中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就讓他和他的嬌妻愛子生生地分離了許多年！
白白地蹉跎了好多年。
他又漫不經心問道，「人搬哪兒去了？」
「搬到了錦川榮城的佳寧縣，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聞名楚國的大昭寺就在那兒。」為尋找七皇妃，秦南幾乎回走遍了宜春河兩岸，對兩岸風光如數家珍。
「二哥對她沒再有什麼動作？」
秦南搖搖頭︰「見您和傅萬年都沒出手搭救，烈親王也對沈家失去了興趣，沒在繼續趕盡殺絕……听李嵬說，自沈家搬到佳寧縣後，就再沒有被不名身份的人盯梢。」
「李嵬？」
李霽抬起頭。
「就是奴才尊您吩咐派在沈三女乃女乃身邊保護她母子的死士……」秦南解釋道，「是以護院的名義進的府，每月一兩銀子……」
提到這個，秦南嘴角直抽。
他花了大力氣訓練出來的死士，別人千金都求不來，那女人倒好，竟待如敝履，真是……
秦南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烈親王放棄了，她們母子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我們要不要把人撤回來？」
「一兩銀子？」
怎麼那麼少？
李霽驚訝地從抵報中抬起頭。
「沈三女乃女乃應該是猜到了李嵬的身份，才故意壓價試探……」秦南苦笑道，「可惜，李嵬根本不是她對手，一個回合就著了道，他還沾沾自喜呢……」
李霽神色一凜。
「將軍別擔心！」秦南連忙解釋道，「李嵬是奴才從常肅密營挑選的，只知道是奉命保護沈三女乃女乃，對您一無所知，就連奴才他都不認識……即便被烈親王抓去也審不出什麼。」頓了頓，又道，「沈女乃女乃最多也只是猜到他背後的主子就是剿滅青幫的那伙人罷了，絕想不到是您……」
李霽啞然失笑。
真是個狡黠的女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