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老太太守孝那三年,除了打龍理門客棧和那二千畝果林外,趙青幾乎沒怎麼出門做生意。
而龍門客棧有馳風,二千畝果林有顧長生和二老爺,她只負責把握全局,關鍵的時候掌掌舵便可,大部分時間還是很清閑的。
索性就學起了廚藝。
這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剛吧?
想起自己最初下廚時常常把菜炒焦的情形,趙青搖搖頭。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做家庭主婦的天賦,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那些常喊著自己沒天賦,一輩子也不會做菜的人,是沒有用心。
當你真正用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一定能行。
她現在的廚藝,比羅嫂都好。
問了李霽沒什麼忌口,口味偏辣,趙青就簡單地擬了個食譜。
順來客棧的廚師也都是行家,手腳也利落,很快就按趙青要求備好了料,而趙青則只負責烹炒。
生來力大無窮,十幾斤的鐵鍋在她手里掂起來就跟玩具似的,看得順來客棧的大師傅不要不要的。
很快地,八菜一湯就出了鍋。
紅燒肉,獅子頭,竹筍炒大蝦,水煮魚,燒茄子,涼拌三絲,涼拌黑木耳,蒜蓉粉絲蒸扇貝,蘿卜老鴨湯,其中紅燒肉和獅子頭是福哥兒的最愛。
被尤六子綁架,福哥兒今天可是嚇的不輕,趙青親自下廚主要也是為了給他壓驚,而水煮魚則是專門為口味偏辣的李霽做的。
讓小二招呼了在雅間聊天的眾人出來。
來到桌前。李霽當仁不讓地坐了首位。
朱立誠自然就坐在了李霽左下首,舒凝霜挨著朱立誠坐了,趙青則坐在了舒凝霜旁邊。而福哥兒就坐在趙青身邊。
這座位順序一點毛病都沒有。
幾乎和乞巧宴上的順序一模一樣。
可是,通共就五個人用飯,待大家都坐定了,舒凝霜和朱立誠一抬頭才發現,迎面趙青和李霽中間正好隔了福哥兒。
自己這面看上去,儼然親密無間的一家三口。
舒凝霜和朱立誠頓時都怔了怔。
發現兩人神色古怪,李霽目光也向旁邊掃去。不由挑了挑眉,打眼底浮起一絲愉悅。
那愉悅,只一閃便消逝而去。聞到一股麻辣的魚香撲鼻而來,李霽好奇地看著苗太太親自端上來的一大盆還發著吱吱滾油聲的紅辣椒,問道︰
「這是什麼?」吃遍了京城的有名酒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直接把菜盆端上來的。而且還是滿滿的油炸紅辣椒。
這不是想把人辣死吧?
就算是家常便飯。也沒有隨便到這種程度的啊。
只被李霽淡淡地掃了一眼,苗太太就嚇得一哆嗦,她下意識看了眼正低頭給福哥兒系圍兜的趙青,磕磕巴巴回道︰「三女乃女乃說,這叫水煮魚。」
水煮魚?
朱立誠和舒凝霜也都地湊過來。
「……怎麼不用盤子?」舒凝霜語氣中有絲淡淡的責備。
水煮魚是後世才出現的菜譜,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舒凝霜第一感覺就是這也太不雅觀了。
就是普通老百姓家也沒有這麼慢待客人的。
「這……」
苗太太臉色一陣漲紅。
「這就是用盆兒裝的!」福哥兒搶著說道,「我娘說。這水煮魚要用整整一大條魚,連魚帶水足足一大盆兒。一般的碗盤根本裝不下,而且最後還要往上潑滾油,非常熱,最好還是用盆裝,雖然有些不雅,但看上去很實惠,有種家人的味道……」
做生意,難免要經歷各種場合,酒桌上少不了要談些風土人情,比如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戲唱得最好,哪里適合釣魚,哪里適合賞梅,哪個酒樓的拿手菜是什麼,哪種酒用什麼器皿裝……這些常識,男人是一定要知道的。
尋常時候只要遇到了,趙青就會像對待大人一樣告訴福哥兒。
而福哥兒生來就遺傳了父親的天賦,天生過目不忘,見大家質疑,立即聲音響亮地說起來。
眾人紛紛轉過頭。
趙青剛給福哥兒系好圍兜,听了就親昵地在他額頭啄了一下,「嗯,福哥兒說的非常好,只是記得,下次再跟人介紹的時候,要把我娘說的幾個字去掉。」
福哥兒就嘿嘿地笑。
感覺雅間格外沉寂。
趙青一抬頭。
大家正瞪著眼楮看著她母子。
見她看過來,舒凝霜首先回過神,她瞪著一大盆紅辣椒道,「……我怎麼沒看到魚?」
既然是趙青讓用盆裝,那就用好了。
怕李霽挑剔,她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
「都在辣椒底下呢……」趙青笑著挽了挽羅袖,伸手接過嚇得呆呆站在一旁的苗太太手里的鐵勺,優雅地打撈著盆上浮著的紅辣椒,「大家都知道,魚最原始的做法就是用江水煮江魚,這水煮魚就是仿照了這一做法,只是更精細……」
古代沒有漏勺,用鐵勺很費力,趙青做的很仔細,動作緩慢而優雅,甚是賞心悅目。
把撈出的紅辣椒倒入事先讓人準備的盤子里,嘴角繼續說道︰
「魚都是鮮活的,把魚切成薄薄的魚片,用酒、鹽、胡椒粉等調料喂好,然後再把江水燒開後,把喂好的魚片下進去……」漸漸地,熱騰騰的盆面就露出一汪淡黃的油,油汪汪的水面下翻滾著的雪白的魚片,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麻辣魚香,看到人直流口水,「再加入麻椒、辣椒,再淋上滾燙的熱油就成了,姐姐嘗嘗……」
放下鐵勺,趙青伸手拿起桌上的銅箸要給大家夾。
「我來,我來!」
福哥兒急的直叫,他伸了小手拽住趙青的袖子。
福哥兒小手上包著紗布,拿銅箸不方便,趙青要喂他吃,福哥兒死活不肯,一定要自己來。
扭不過他,趙青就把他右手上的紗布解了下來,白女敕的小手上露出一道一道的細細的口子,趙青看著就一陣揪心,見福哥兒伸了小手去抓銅箸,聲音頓時也變的格外輕柔,「……仔細些,要是覺得疼就別用了。」
「都沒出血,一點都不疼!」
福哥兒呲著小白牙,朝趙青揚了揚滿是口子的小手。
看在李霽眼里,胸口悶悶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