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霸天一改往日的和氣,與凌善道直接吵起來。
兩人爭執不休,宮承焰趁著在場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兩人身上時,悄然離開。
在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他找到一個穿著普通的小太監,小太監一見到他,立馬點頭哈腰的上前道︰「大人,東西已經送去內務府了。」
「他可有讓你帶什麼話?」宮承焰問道。
小太監趕緊道︰「他說東西已經都裝好了,請大人放心。」
宮承焰給他一錠銀子,低聲道︰「回去準備著,不要讓人看見。」
「奴才明白。」小太監笑呵呵的收好銀子,轉身從樹叢中溜走。
宮承焰重新回到宴會上,正听到慶隆帝怒呵「都給朕住口。」
凌善道和鄒霸天兩人立馬噤聲。
鄒霸天請罪道︰「皇上恕罪,下官只是一時氣憤不過,想當初小女委屈嫁給凌家做小,下官雖然不同意,可她一心願意,也只能隨她,可沒想到,在凌府任勞任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到頭來還是什麼也沒得到,實在替她難過。」
凌善道擰緊眉頭,卻無法爭辯,鄒氏在凌府十多年未被扶正這是事實,也說不通,只不過一般人並無勸他,加上凌氏的地位,也容不得人明面上說三道四,他就一直並未將這件事真心放在心上過。
說起來是凌家愧對鄒氏,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縱然沒有被扶正,鄒氏享受的禮遇還是按照正室來的。
缺的不過是一個名分罷了。
慶隆帝一時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著兩人。不說誰對,也不說誰錯。
鄒霸天緊追道︰「怎麼,守藏史無話可說了?剛才還振振有詞,現在怎麼不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小女在凌家十多年,一直未被扶正,這已經成了天下的笑話,但她可有半句怨言?可抱怨過什麼?
世人都傳你對薛有情有義。可誰又看到你對小女的無情無義,這麼多年,你可對得起她?」
鄒霸天大有一種將事情越鬧越大的架勢。如此被他指責下去,就是旁听者,也都覺得確實是凌善道做的不對。
蘭氏面色鐵青,鄒氏犯錯那是家丑。不可外揚。別人只看到她的好,卻哪兒知她的惡。
就算這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一來丟的是凌家的臉,二來,別人也不見得會信,恐怕還會以為是他們凌家找的托詞,反而會更同情鄒氏。
凌善道也明白關于鄒氏去別院的真正原因是不能說的,只能對慶隆帝道︰「皇上。鄒氏去別院,只是避暑而已。鄒大人強行扭曲,是何道理?」
鄒霸天立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叫起來︰「我肆意猜想?凌大人說謊還真是臉都不紅,我甘拜下風。」
慶隆帝不悅的看著二人,「好了,這件事朕知道了,現在可是朕的壽宴,你們想怎麼樣?打起來?」
凌善道和鄒霸天趕緊請罪。
知道慶隆帝是真怒了,鄒霸天才沒有繼續。
宮承焰這時候走出來,打著圓場道︰「皇上,凌大人今日正好送了一批上好的硯台進內務府,不知臣等是否能有幸目睹。」
這個話題雖然轉的生硬,不過慶隆帝實在不想再听那兩人吵鬧,遂道︰「凌愛卿每年送的硯台,朕都滿意,想必今年會比往年更好,來人吶,去內務府,讓人抬些上好的硯來,每位愛卿都有份。」
眾臣連忙起身謝恩,「臣等謝皇上隆恩。」
德泉立馬讓人去通知內務府,而一早就做好準備的太監,听到消息後,特意點了幾箱讓人抬上。
「皇上,硯台抬上來了。」德泉稟報慶隆帝。
慶隆帝吩咐太監將幾箱子放在大殿中央,再由福泉去親自打開,說是要分發給諸位大臣。
宮承焰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即將被開啟的箱子。
凌依嘴角浮起一抹習慣性的笑,看著溫和可人。
一直默默關注她的宮曦儒,看著後者笑,也不禁揚起嘴角,給冷峻的臉龐增添了幾分柔和。
宮雲瑞雖然全場都刻意的與海寧公主互動,可他實在有忍不住往別處瞧的時候。
海寧公主看著他出神,不禁好奇道︰「你在看什麼?」
宮雲瑞眼神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笑道︰「沒什麼,墨觀的硯台,可是全北秦最好的,好多人就是有錢也買不到,今日皇上開恩每人送一台,看把那些人高興的。」
海寧公主不解︰「不就是一塊破硯台嗎,竟然比真金白銀還貴重?」
「是啊,不過是一塊破硯台——」宮雲瑞笑意不明,將視線從凌依那邊收回來。
海寧公主嘴角微微揚了揚,看了鬼奴一眼。
鬼奴垂首,趁人不注意,悄聲退下。
正如宮雲瑞所說,墨觀的硯台,好些人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現在听慶隆帝竟然要每人送一台,高興不已,都圍著德泉,等待後者打開箱子。
德泉笑眯眯的開箱。
圍在最里面的人,都不禁嘩然一聲。
宮承焰站在最外面,他在等,等里面有人。
「不愧是墨觀的硯,單這雕工,就無人可比,顏色純厚,文理清晰,好東西,好東西啊。」
人群內漸漸傳來贊嘆聲。
宮承焰表情一頓,推開人群擠進去,箱子內放著十多台完好的硯。
不對,不對,怎麼會這樣,這里放的,應該是被寶嗣換了的劣品,難道是太監抬錯了箱子?
他眼神陰冷的瞪著負責抬箱子的太監,太監雖然並不知道宮承焰讓他抬這幾箱的目的。但還是能隱隱猜出一定有什麼重大關系,此時被後者瞪著,很是無辜。
他可是按照寶嗣的交代抬的箱子。根本不會錯。
「父親不去看看?」凌依笑問道。
凌善道還沉浸在適才與鄒霸天的爭執懊惱之中,勉強一笑︰「都看過無數次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這可不一定,父親還是再去看看的好,看完後,你就知道,咱們凌家欠了別人一個大人情。」
凌善道被她說的莫名。一邊疑惑一邊走近箱子,只一眼,他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只不過瞬間又恢復。
他走到凌依跟前,壓低聲音︰「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墨觀的硯台。」
凌依看著宮承焰同樣疑惑的眼,笑意更甚,「父親待會兒同我去一趟墨觀就知道了。墨觀的硯台。早在運回來的途中,就全毀了。」
「什麼?」凌善道大驚,一時控制不住大聲道。
站在周圍的羅大人滿意的拿著硯台走到他旁邊,「凌大人,墨觀的硯台果然不比尋常,今日若不是皇上開恩,我只怕這輩子都用不上啊。」
凌善道笑呵呵的回禮,「羅大人說笑了。下次你要,我給你留一方便是。」
「那這可就多謝凌大人了。」羅大人笑哈哈的拱手。
凌善道勉強笑了笑。心思已經全不在宴會上了,他現在有無數的疑惑。
皇上為何會取消國樂演奏?
硯台為何不是墨觀的硯台?
凌依在這中間,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還有鄒霸天,後者既然敢在皇上的壽宴上找事,明顯不會善罷甘休。
好容易等到晚上,宴席散了之後,凌善道就匆匆告辭回去。
臨走的時候,卻被慶隆帝叫到跟前。
「朕知道這是愛卿的家務事,本來朕也不該多管閑事,不過愛卿這件事確實做的不妥,反正你也多年無妻,若是不將鄒氏扶正,那朕就做主,給你指婚。」
凌善道左右為難,最後只能請求再多給些時間,讓自己能好好考慮考慮。
離宮後,凌善道讓蘭氏先回去,自己和凌依則一去了墨觀。
凌文早就候著了,見到凌善道後,帶著付子欣行禮請安。
凌善道沒見過付子欣,不禁疑惑道︰「他是——」
付子欣人也機靈,立馬恭敬道︰「小的是剛來墨觀做事的,久仰老爺大名,今日終于能見到您了,小的給老爺請安。」
凌善道讓他起身,本欲遣他退下,凌依卻道︰「父親,您先看看寶嗣運回來的墨觀硯台吧,這次若是不是付子欣,凌府恐怕在劫難逃。」
凌文讓下人抬了幾大箱子硯台出來,一一打開。
凌善道再一次震驚,因為箱內的硯台,竟然各有損壞裂紋。
「——怎麼會這樣?」
凌文解釋道︰「這些硯台都被髒水浸過,又放在太陽下暴曬,保存粗糙,回來的路上顛簸,好些都踫碎了,有的有了裂痕,算是全毀了。」
凌善道愕然,他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可實在不敢,只能呆呆的看著滿箱子的破碎硯台。
凌依之所以讓寶嗣得逞,就是為了讓凌善道親眼見到他宮承焰的後果,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父親,事到如今,還需要女兒明說嗎?問題出在什麼地方,難道您還看不出來?
八音國保存柳琴,那麼多年都沒出過問題,為何現在卻突然斷了?
老陳是多年的老手,為何無緣無故跌下馬?
墨觀的硯台,何時會成這種破爛樣?寶嗣是宮家的人,您難道就不覺得這一切巧的過分了嗎?」。
凌善道被問的啞口無言,他之前一直不願意去深思,就是隱隱明白了什麼,可又沒有那個能力去承受事實。
現在被凌依全說出來,只覺得像是被揭開了那層皮,鮮血淋淋疼痛難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