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承焰自認他了解宮曦儒,也自認他知道後者的一切打算,可結果卻是,他又一次被那臭小子算計了。
先不說銀子如何會落在宮曦儒的手里,至少他這一路,都是尾隨自己,而更讓宮承焰氣憤的是,他一路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慶隆帝震怒的看著他,「你說,朕要如何處置你,才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宮承焰垂頭請求︰「罪臣懇請皇上剝去罪臣中堂令之職。」
慶隆帝狐疑︰「你當真願意?」
「皇上一定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唯有這樣,才能消除民憤。」宮承焰肯定道。
他才是這次賑災的負責人,可到頭來人沒到,反而是一群無關緊要的年輕小伙送了銀子去災區,失職是定然的。
慶隆帝沉思,宮承焰所做,皆是他授意,何況後者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是`.``貶職,肯定會受到影響。
宮承焰知道慶隆帝的心思,繼續道︰「皇上,臣雖然被貶職,但這並不妨礙臣替皇上辦事,皇上放心。」
慶隆帝想了想,覺得眼下似乎沒什麼辦法了,他不可能當著天下人的面包庇宮承焰,遂對福泉道︰「擬詔書,中堂令有負朕的期望,賑災不利,現革去其中堂令之職,貶為四品提督四夷館,遣去太常寺任職。」
遠在石楠的宮曦儒听到這個消息,忍不住笑︰「他倒是懂得進退,知道我要做什麼。」
白朗忙著給災民發米糧。抽空道︰「他若是不這麼做,石楠就會集體聯名上書,說中堂令失職。這可不僅僅是打他的臉,還打皇上的臉,到頭來官位保不住,還讓皇上因他而背上昏君罵名,皇上這口惡氣又找誰出。」
站的稍遠些的路笑天拾起一顆石子扔,正好打在祝陌的額頭。
「小子,動作快些。沒看到後面還排了那麼長的隊嗎?」。
祝陌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嘀咕道︰「明明我什麼話沒說,他不打你們。偏偏看著我的頭打,一定是嫉妒我比他長得好看。」
話剛落,後腦勺又被一顆石子打中,路笑天壞笑挑眉︰「我還用嫉妒你?就我這姿色。你哪兒能比。」
祝陌打不過他。未免腦袋再被砸,趕緊閉嘴做事。
宮曦儒和白朗都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看到災民好好兒排隊領米糧,祝陌忍不住又道︰「這兩天總算好多了,想想剛來那兩天,這里的人跟瘋了似的,若不是我們帶的人多,只怕銀子都要被搶光。」
他是個話嘮。能消停一會兒已是極限。
其他兩人都很理解,白朗忽然想到。問路笑天︰「那個病人怎麼樣了?」
路笑天得意洋洋的模了模下巴,才發現這時候自己沒帶胡子,又笑著放下手,「放心放心,有我出馬,別說兩刀,他就是半只腳踏進棺材,我也能給他拉回來。
其他那些兄弟,都只是皮外傷,只是京城恐怕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也沒關系,趙大人已經答應將那些人編入鄠縣衙門,都是京中好手,他也撿了個便宜。」白朗道。
「何止撿了個便宜,簡直撿了一條命好不好。」祝陌搶嘴道,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回去的時候,先去鄠縣好吃好喝一頓,我想趙大人應該不會收我們銀子吧。」
白朗忍不住笑他︰「就你機靈,趙大人若是不借我們兵,你那兒劫銀子去。」
三人說說笑笑,人群中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後面圍著一群人做什麼?」祝陌眺望。
宮曦儒放下手中東西走,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待他走近了,看清是一個老伯,老伯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人群忽然都散開,各個捂著鼻子。
「怎麼這麼臭。」
「他拉屎了。」
「好惡心。」
路笑天察覺到不對,將手上的事交給旁人,趕緊走,白朗和祝陌也跟了上去。
「怎麼了?」路笑天擠進人群,只一眼,臉色立馬就變了。
宮曦儒看出他的異樣,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路笑天顧不得解釋,忙去叫來官差,將老伯隔離開來,並且將周圍的百姓全都遣走。
幾人面色凝重,都從彼此的眼神中了然。
自古災難和疾病都是一體的。
路笑天蹲,仔細檢查老伯,最後沉沉道︰「確實是瘟疫沒錯。」
祝陌往後退了一步,「瘟疫?!那我們不會都被染了吧?」
路笑天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發燒了?還是上吐下瀉了?還是頭暈眼花了?」
祝陌認真的想了想,都沒這些癥狀。
「那恭喜你,你還沒被染上,不過也快了。」路笑天站起身,瘟疫的種類有很多,從前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瘟疫類型,具體要如何施藥救人,還得研究研究。
將老伯抬去隔離區,路笑天吩咐人準備草藥。
因為還不清楚除了上吐下瀉神志不清意外的其他癥狀,他暫時按照慣見的瘟疫來治。
「讓人準備了大黃、黃連、黃 、桔梗、蒼術、防風、滑石、香附子,熬成水,每日三次給這里的災民喝。」
宮曦儒對醫術也略有涉獵,一听就知道這是按照常規的瘟疫治療方法來使。
他叫來當地的縣令胡太,「將城內所有的大夫都集中起來,那位老伯先讓他暫時在隔離區住著,我們還要觀察是否有其他病癥。
另外,所有從隔離區出來的人,都要用石灰水洗手,必須用紗布遮面。」
胡太忙不迭的點頭下去吩咐。
白朗看著周圍已經有些哄亂的人群,擔憂道︰「好不容易安撫了大家,可瘟疫一來,又人心惶惶。」
路笑天皺眉道︰「石楠物資匱乏,必須從周圍縣城運送藥材,可一旦瘟疫傳開,恐怕臨邊的縣城都不願意往來,若是此事傳到朝廷耳中,事態一大,那石楠可就無救了。」
歷史中很多這樣的例子,一旦瘟疫爆發無法控制,那麼朝廷就會采用非常手段,將整個縣隔離,任其自生自滅,可謂殘忍至極。
祝陌有些愣住了,不確定的道︰「現在只發現一位病疫患者,若是治療及時,應當——不會擴散吧。」
路笑天哼笑︰「瘟疫是天災,豈能你推論來斷,我還得在去看看那老伯,若只是簡單的嘔吐月復瀉,那就容易多了。」
宮曦儒點頭,又去找胡太,讓他趕緊從周邊縣城購買藥材,並且吩咐所有人都不得散播謠言擾亂人心。
路笑天還沒走到隔離區,就見一個官差急匆匆的跑過來。
「路大夫,不好了,剛才抬老伯回去的那幾個兄弟,現在已經開始嘔吐,你快去看看吧。」
路笑天臉色一凝︰「這麼快?他們與老伯有過接觸?」
官差一面在前面帶路,一面搖頭道︰「大家都防著,臉上帶了紗布,根本沒有接觸過,可不止為何,突然就被染了。」
他心惶惶不安,走到隔離區外,死活不願意進去。
路笑天在身上潑了石灰水,又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面紗,走進隔離區。
從他過來,不到片刻功夫,可老伯已經面色慘白,眼角嚴重的烏黑,一探鼻息,卻是死了。
地上躺著四個嘔吐不停的官差,路笑天心中一涼,立馬捂著嘴鼻退出隔離區。
雖然不知道此瘟疫還有什麼厲害之處,可他知道,這種瘟疫的傳播速度相當驚人,而且一旦感染上,必死無疑。
守在外面的官差見他臉色不好,心中也害怕起來,都忍不住往後退。最後,也不知是誰太過害怕,竟然突然丟下武器,大叫一聲「死人了,瘟疫來了」,撒腿就跑。
遠處還在領米糧的災民們,本來心中就害怕,听到這一聲大喊,立馬嚇得大叫,隊伍瞬間被沖散,有人去搶糧食,有人去搶被子,也有人東張西望,不知道該跑去何方。
只幾個眨眼的功夫,現場就混亂一片,宮曦儒不得不讓官差行動,將暴亂的難民暫時圈制起來。
好容易將所有人都制止下來,祝陌看著滿地的狼藉,苦笑道︰「我總算知道什麼叫水深火熱了。」
路笑天走過來,額頭滿是汗水,他剛才為了制止那些瘋狂的百姓,既不能殺,也不能傷,廢了不少功夫。
「真正的水深火熱,你才剛剛見識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宮曦儒眉頭緊蹙︰「我總覺得這次瘟疫來的太突然。」
白朗亦是點頭︰「在我們來之前,這里環境更慘烈,可為何我們來了之後,一切都變好起來之後,瘟疫反而來了。」
被他這樣一說,祝陌也覺得奇怪︰「對啊,剛來那幾天,你們也看到了,遍地腐尸臭氣燻天,那些難民就差沒吃死人尸體了。」
路笑天懶得管這些細節,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如何控制瘟疫,剛才他已經確定,這種疾病傳播非常之快,死亡也非常快。
胡太得知此處發生暴亂,帶著衙門剩下的人匆匆趕過來幫忙,看到現場已經被控制,松了口氣,可旋即,又眉頭皺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