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目光清冷的看著凌依,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似的。
蘭氏面露不悅︰「魏大人此話何意?」
魏征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茶葉,笑道︰「下官的處事原則就是任何一點線索也不能放過,因為真相,往往就是從小處發現。很多人容易忽略小的地方,從而就與真相失之交臂。」
這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竟然懷疑落霞苑的慘案與凌府有關。
蘭氏怒道︰「魏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小孩子發生一點口角有何大驚小怪,魏大人不要因為皇上逼得緊,听到一點風吹草動就想當然。
凌府可是百年大族,難道我們連這點肚量都沒有,因為一個孩子的爭執,就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
凌善道也生氣道︰「魏大人,本官敬你是秉公執法的清廉之人~,可你也不能信口胡說,這件事魏大人若是不給本官一個說法,那我也只能去皇上面前討說法了。」
魏征忙堆起笑臉賠禮道︰「凌大人莫生氣,下官是個直脾氣,有什麼就說什麼,這可比那些彎彎腸子的人好多了。
我也不是懷疑凌府,只是例行公事。確實是因為我們找到昨夜打更的更夫,他親眼看到良疋從凌府後門跑出來。
良疋是落霞苑唯一活著的人,也就是唯一的線索,所以下官不得不抓住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凌府是百年世家,胸襟肚量又豈是一般人能比。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莫怪。」
他口口聲聲只是例行公事,說笑道歉盡顯隨意。看上去若是跟他計較,反而讓凌府丟了百年招牌。
蘭氏和凌善道都氣悶不已,可實在找不到什麼話反駁,再爭執,就顯得自己小氣了。
蘭氏看了眼凌依。
凌依笑起來,笑聲听著清脆可人,乖巧可愛。可說出的話,卻讓魏征愣是臉紅了半邊。
「魏大人真是豪爽之人,做事憑感覺而來。從不過腦;看事情只看表面,從不深思,這可比那些有很多花花腸子、整天想東想西的人好相與的多了。」
魏征听明白她話中的諷刺,氣惱又尷尬。
可凌依說到底連十四都未滿。不過是個孩子。所謂童言無忌,孩子說的話,他若是計較,那就真的有**份了。
蘭氏眼楮亮晶晶的瞄了一眼凌依,又對魏征道︰「魏大人口直心快,我們凌府自然不會計較。
既然有人說看到良疋進了我凌府,那不如讓那人出來對峙,我們凌府與落霞苑一向沒有往來。他落霞苑的管事,又怎會來我們凌府?」
凌依不等魏征。繼續補充︰「雖說魏大人為人處世不屑動腦,可有時候還是不能太魯莽。
橫沖直撞並不能提高效率,既然皇上對這件事要求的緊,那魏大人就更應該動腦,而不是盲目的像無頭蒼蠅。
一個更夫的片面之詞也讓魏大人如此堅信不疑,那若是與凌府有仇的人說一句人是凌府殺的,魏大人豈不是立馬要啟奏皇上說破案了?」
蘭氏恨不得給凌依豎一個大拇指,強壓下心頭的笑意。
就是凌善道,也忍不住嘴角抽搐,憋著不笑實在難受。
魏征再被諷刺,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笑道︰「凌大口直心快——」
「魏大人才是口直心快,我與大人相比,還有很多地方要學習。」
魏征一時語塞,找不到話說。
其實凌依說的對,今日他確實來的莽撞了,什麼都沒考慮清楚就沖上去。
但他也是被那條線索迷惑了。良疋為何會去凌府?他自己也沒說去過凌府,若是凌府和良疋都隱瞞了這件事,那為何要隱瞞呢?
這些問題他都想通過凌府來得到答案,只是現在看來自己這一趟是白跑了,而且若更夫說的是真話,那他這一舉動顯然已經打草驚蛇。
魏征如坐針氈,猶豫了片刻,終于起身抱拳道︰「今日魏征來的唐突,打擾了,告辭。」
凌依詫異︰「魏大人不再坐會兒?你不是還有話要問嗎?我也剛好讓人準備了新鮮的點心。」
魏征現在是怕了與這笑面女子,連連擺手︰「不了不了,還有公務在身,不敢逗留。」
凌善道讓凌常將魏征送出去。
屋內只剩下三人。
蘭氏讓凌善道先去忙自己的,她則和凌依一同回蘭苑。
「浮生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蘭氏輕聲問道。
凌依茫然道︰「祖母為何這樣說?我能有什麼事瞞著祖母的,除了每次出門都是溜出去玩兒以外,我並沒什麼瞞著祖母。」
蘭氏不信,嗔怪一眼︰「你當我不知道,這次的事情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
凌依肯定的搖頭︰「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祖母切莫听信他們的話。」
「我也你是個好孩子,一定不會和這件事有牽連,我奇怪的是,你卻不是個多事的孩子,這次為何跑出來給魏征難堪?」蘭氏狐疑道。
凌依嘟著嘴不滿︰「他那麼說咱們家,我這心里能過得去?
說什麼脾氣直,直脾氣那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知道自己是豬腦子,我若是不提醒他,恐怕他還真的要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
蘭氏被她惹得哈哈大笑,拍了拍凌依的手︰「好好好,不得不說,你那幾句話,說到祖母心坎兒里去了。」
凌依得意的晃了晃腦袋,心里卻冷笑。也多虧了魏征就這麼跑過來質問,才讓她知道滿江燕這次打的是什麼主意。
魏征在凌依那里吃了癟,心里惱火得很,健步如飛只想快點離開。
剛剛走到門口,就听到有人喊他。
魏征回頭,就看到一個大大月復便便的女人,被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扶著。
他略一想,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凌府主母鄒氏了,遂上前行禮︰「見過。」
鄒氏微微一笑︰「大人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你看我這身體不便,也沒出來迎接,還請見諒。」
「言重了,本該下官給行禮,只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失禮了。」
鄒氏讓凌慧遞上一個食盒,笑道︰「這是府上做的,大人若是不嫌棄,可以帶上吃。」
魏征受寵若驚,連連道謝,接過食盒遞給手下人,「多謝,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鄒氏道了句客氣,面露擔憂之色︰「大人既然親自過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吧。」
「沒什麼大事,只是來請問了幾個問題罷了。」魏征再次拱手,告辭退下。
鄒氏望著他的背影走遠了,才對采菊道︰「找人去京兆尹公署打听打听,看有什麼重要消息。」
采菊應是,趕緊下去安排。
凌依將蘭氏送到屋後,就準備離開。
蘭氏被程氏扶著在床上躺下,露出疲憊之意,將凌依喊住︰「浮生啊,祖母老了,很多事都想開了。
這府上的事,你要多留心,你母親這麼多年也不容易,她也是一時糊涂才犯下大錯,好在現在已經悔過,你心里也別記恨了,平日多去她院子里走動走動。」
凌依恭敬的答是,看著蘭氏閉眼,才離開。
「哎——老太這一睡,不知又要睡到何時去了。」程氏喃喃自語,替後者整理被角。
凌依頓住腳回頭問程氏︰「祖母時常昏睡?」
程氏點頭又搖頭︰「倒也不是昏睡,只是最近這段時間,老太睡眠很深,只要睡下後,很少有被人吵醒的。」
這樣一說,又覺得這是好事,笑道︰「以前老太總說睡不著,現在倒好了,睡不醒了。」
凌依想了想,又返身來到床邊,手指按住蘭氏的手腕兒。
程氏驚了驚︰「大——」
「沒什麼,我只是看看,最近與路大夫學了點皮毛醫術,想試一試,祖母脈象平和,並無害病的跡象,也許是身體越來越好了。」
凌依收回手,沖程氏眨著眼楮,做了個噤聲︰「程媽媽這件事可被跟別人說,祖母也不行,不然她老人家肯定要笑話我,程媽媽就當我想顯擺顯擺,這事兒就你知道。」
程氏忍不住笑︰「大不學女紅反而學起了醫術,老太知道了,恐怕是會擔心,放心吧,這件事老奴不會多嘴的。」
凌依這才笑呵呵的離開。
回到蘭閣後,織扇才松了口氣,趴在桌子上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魏征怎麼會找到我們這里的,剛才他問話的時候,我可是嚇的手都哆嗦了。」
織羽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你又沒做虧心事,害怕做什麼。」
「我是怕泄露了娘的身份。」織扇解釋。
凌依笑勸道︰「你們也別爭了,這件事不會就這麼完了。滿江燕篤定落霞苑與凌府有關系,這一次還不惜走這樣狠毒的一招。
你們日後要萬般,告訴良疋,只要不是天大的大事,就不要來凌府,更不要與你們見面。」
兩丫鬟都點頭應是,織羽想起凌依剛才的作為,問道︰「大是不是懷疑老太的身體——」
「可能是我多疑了,祖母的脈象卻是平穩,也沒有什麼異樣。」
織羽放下心,帶著織扇下去做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