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凌小姐過來了,說是要給您請安問好。」小丫頭進屋稟報道。
王氏起先就听說凌依過來了,心中正歡喜著打算去見見她,沒想到人就先到自己這里來了,忙讓丫鬟將人帶進屋。
「听說你來了,我正想去看看你,你一來,簪兒都能多吃兩口飯了。」
凌依笑著上前福禮,「怎能讓伯母來見我這個晚輩,是浮生失禮了,只顧著和妙簪說話,沒先來給伯母行禮。」
「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來來來,坐到我身邊兒來。」王氏慈愛的將凌依拉到自己旁邊坐下,笑贊道︰「長得這麼可人兒,也不知將來誰會有這個福氣娶了你。」
凌依抿嘴一笑︰「這種事只能隨緣,強求不得。」
「誒!也該花點兒心思了,你二妹這都要出嫁了,做姐姐還沒動靜怎麼能行。
ˋ府上最近只怕是忙得你焦頭爛額吧。如今凌府沒了主母,又還有個小兒子,你父親我知道,照顧自己都成問題,更遑論照顧你們了,只怕顧了東顧不了西,老太夫人年紀也大了。
你如今身上這擔子,可是大得很吶,哎!老天不長眼,你母親人那般好,卻那麼早就去了,若是你母親還在,你也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哎,不提這些傷心事兒,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怕是來問我什麼事兒吧。」
王氏也是聰慧,看出凌依不僅僅是來給自己問候一聲的。
凌依眼神微微一動。正想順勢問一問自己娘親的事,又聞王氏問她所為何來,便笑道︰「讓伯母見笑了。浮生確實是有事而來。」
「是不是想問你二妹成親的準備?」王氏笑吟吟的道︰「你沒經歷過這些自然不懂,有什麼想知道的要問的,只管說就是了,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另外女兒家的那些事兒你听來不合適,只怕還得讓老太夫人告訴你二妹。」
凌依頓了頓,才緩聲道︰「其實我今日來。想問的不是二妹成親的事,而是關于妙簪的事。」
「簪兒?」王氏有些詫異︰「簪兒有什麼事?她雖與傅家定了親,可出嫁還得等到年尾去。至少有大半年的時間。」
凌依搖了搖頭︰「我問的不是妙簪出嫁的事兒,而是關于妙簪的身世。」
王氏表情倏地僵硬,不敢置信看著凌依,從後者清澈的眼神中。她知道凌依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認真的。
「這——呵呵——簪兒的身世有什麼好問的,我十月懷胎所生,就是有些難產,這才讓簪兒從小身子骨就差了些,她父親就找了武藝師傅來教她習武,當是強身健體,也虧得如此,這幾年簪兒的身體才大好了。」
凌依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緩緩道︰「我前些日子遇到一個人牙子,那人與我兩個丫頭有些過節。我便有心想要替丫頭們出出氣,本來那人牙子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我就想差人打上一頓就好。
人牙子嚇得差點兒沒尿褲子,苦苦求饒,我那兩丫頭就好奇他這輩子到底禍害了多少人,讓人牙子挨著坦白。
他也是怕了,撿了幾個記憶猶新的說,可誰知——」
凌依看到王氏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了,從後者的眼神中,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又繼續道︰「誰知他竟然說起了當年買的一個丫頭,稱那丫頭好命,到他手里沒幾天就被有錢人買走了。
伯母可知是哪個有錢人買走的?」
王氏手有些發顫,臉色也跟著變了,面上還在勉強笑︰「這我怎麼知道,京中那麼多有錢人。」
「京城中有錢人倒是多,可姓白的卻只有一家。伯母,我猜的可有錯?——妙簪根本不是您的親生女兒,而是您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吧。」凌依面上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王氏驚恐的看著她,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你從哪兒听來的這些話?」
「人牙子口中,那人現在過的可好了,成了家,還有個女兒,若不是看在他有妻女的份上,我早讓人好好打他一頓了,也讓他替自己當年的那些惡行贖些罪。」
「人牙子——」王氏喃喃自語,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隔了不知多久,才自己回神過來。
再看凌依,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既然被你發現了,我若再否認也著實可笑,只是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簪兒小時候受了太多的苦,她那一身的病根兒就是小時候給落下的。
我好容易將她拉扯這麼大,眼看她馬上就要出閣了,我欣慰得很,我從未將簪兒當成是買來的孩子,她就是我親生的。」像是對凌依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凌依也跟著輕嘆口氣︰「我這樣說伯母也別生氣,我知道伯母當年懷有身孕,只是後來流產了,妙簪就是在那之後進府的,伯母對妙簪的愛,就是母親對孩子的愛。」
這下王氏不僅僅是震驚,還有錯愕了︰「你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
她當年流產的事除了自家人知道外,外面根本無人知曉,本來誰家夫人懷孕了這種事也不是隨口就說的,只要本家人不說,外人也不會知道。
凌依心中暗道一聲,是因為自己有個好護衛,這些隱秘的消息都能打听出來。而面上卻還是解釋道︰「我也是猜的,以前跟著妙簪去過祠堂,靈位牌架上有一個陌生的名字。
可看擺放的位置應該是家中小輩,我就好奇問了妙簪,妙簪說她也不知道,本來我也沒這麼想的,前些天知道妙簪的事後。我才敢這樣想,今日來,就是為了向伯母證實這件事的。」
王氏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己藏了這麼多年的兩個秘密,竟然先後都被眼前的女子發現,心中難免有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哎——你算是我見過的這麼多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女兒了,你猜的不錯,我是失去了一個孩子,我一直覺得是個女兒。可沒能等到孩子出世就——
那段日子實在難熬,你白伯父就帶著我出去散心,出去的路上正好就見到被人牙子丟棄在路邊的簪兒。
她渾身黑漆漆的。看上去不過一歲多,大冬天的,渾身光溜溜的坐在地上,凍的直哭。我當時就想。那孩子不定能活過那個冬天。
加上自己剛剛失了孩子,我心疼的不行,央求你白伯父將孩子買下來,回府後就一直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來養著。」
王氏一面抹眼淚一面哽咽道︰「簪兒那時候小,根本沒記憶,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你別告訴她,告訴了她,肯定會受不了啊。」
凌依卻不解道︰「大少爺比妙簪大了四歲。那時候該能記事兒了,怎的我看他好似也不知道似的?」
「存錦四歲就被你白伯父送去山上念書學武。四年來一直在沒下過山,等他回來後,簪兒已經能在地上跑了,我就直接告訴他簪兒是他親妹妹。」
凌依恍然︰「這下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什麼說得通了?」王氏不解。
凌依怔了怔,笑道︰「我是說大少爺年紀輕輕就學富五車說得通了,原來是我還在地上玩兒泥巴的年紀,他就已經入學了,只是當年肯定偷懶了,只學了文沒學武。」
王氏听後又哈哈笑起來,「存錦也是與他爹不同,他不喜歡舞刀弄槍的,覺得既危險又傷大雅,他骨子里就是個文墨罐子。」
「這倒是,三句不離一個理字。」凌依點頭道。
王氏拿絹子擦了眼角的淚,頗為感慨的道︰「這些話,我在心中藏了十多年,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沒想到如今卻告訴了你這個小丫頭,也真是奇怪。」
「伯母就放寬心吧,我不是個多嘴之人。」凌依微微一笑。
「知道你的為人,我才敢都說出來——哎——其實想想,一個人憋這麼久也怪難受的,說出來,就痛快了不少。」王氏臉上帶著輕松的笑,並沒有因為秘密被看穿而有任何尷尬和惱怒。
不過看到凌依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試探著追問道︰「你來找我,莫非不知是說這些話的?」其實心中想想也有可能,凌依不會單純的為了問出妙簪的身世而來。
凌依沉吟了片刻,才一字一句認真的問道︰「若是對妙簪來說,有些事,比身世的打擊更重更大,伯母覺得,是不是還要瞞著她?」
「還有什麼比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打擊更大的?」王氏越發的不解了,她是白妙簪的娘,可怎麼不知道對白妙簪來講,還有更讓她受挫受打擊的事呢。
凌依一時不知如何說的好,事實上她也並不能肯定白妙簪對兩件事的接受程度,也許她知道自己和白朗不是親兄妹會很開心,可她知道自己也並非白家人的時候,定然會悲傷欲絕。
到底是高興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凌依真的不能肯定了。
因為有這樣的鼓顧慮,她便改變了最初的想法,決定先自己試探著給白妙簪透個底,再觀後者的反應來判斷。
「沒什麼事,我只是心中這樣擔心罷了,大夫都說我成天憂慮過多,我這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總會忍不住多想些。」凌依呵呵笑道。
王氏倒是信了,因為凌依剛才說的那兩件事,可都是後者自己猜出來的,有這樣敏捷的心思,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笑著勸道︰「你也別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年紀這般小,只比我簪兒大幾個月。
可她在我看來還是個孩子,你在我看來都像是孩子的娘似的,忒老成了些。」
凌依听後哈哈大笑,裝模作樣的起身屈膝福禮︰「這可是莫高的評價,我便當是褒獎來听了。」
王氏笑的無奈,只能道一句「確實是夸你的話」,讓凌依留下來吃了中飯再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