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驛站,晚飯桌上,楊笑吟吟道︰「這里離鄭城不遠,鄭城緊鄰雲台山,以菊花聞名,听說今年鄭城的菊花開的特別好,姑娘若不嫌辛苦,一早我們繞去鄭城看菊花,怎麼樣?」
李兮急忙點頭,當然不嫌辛苦了!跟他一起出去旅游,她怎麼可能有辛苦這種感覺!
「那咱們寅正就啟程,在鄭城住一晚,後天午後啟程會合大家。」楊看起來心情非常好,語調里都能听出幾分飛揚了。
他的飛揚讓李兮也跟著心情飛揚雀躍。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兮和小藍換了輛輕巧桐木車,楊和崔先生騎馬,一行十來個人,往鄭城賞菊看景。
行進的速度很快,輕巧的桐木車顛的非常厲害,李兮坐在車子里,隨著節奏跳上落下、顛來倒去,十分快樂。
這是他第二次帶她出來游玩,這一次,她一定要管住自己,一定要鎮靜,要淡……唉,淡定是淡定不了了,那就要管住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象上次那樣,淨說些煞風景潑冷水的話了,她要溫柔、要體貼、要善解人意,他為了讓她高興,帶她出來玩,她也要讓他高興,所謂投桃報李麼!
鄭城比李兮想象的近得多,不到兩個時辰,李兮那輛桐木小車就進了鄭城城門。
車後,崔先生勒馬靠近楊,有些猶豫、有些含糊,又帶著幾分擔憂笑道︰「二爺,真要讓李姑娘帶著個丫頭在這城里亂逛?哪有那麼巧的事?閔老是年年來鄭城,也是這一陣子來,可這兩天在不在,誰知道?就算在,鄭城這麼大,又趕上賞菊花的時候,到處人山人海,哪那麼巧上了?就算萬一之萬一,李姑娘真踫上就閔老了,怎麼搭上話?閔老這樣的身份,哪是李姑娘能靠近得了的?」
「李姑娘是有大福運的人,這話不是你說的嗎?」。楊斜睨著崔先生,「來,就是撞個運氣,賭一賭你說的大福運。」
「那是那是,就是賭一把,我的意思是……我說李姑娘運道好,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李姑娘運道再好,也沒好到這份上,萬千人中去踫一人,這簡直就是海底撈針,再說,今天人這麼多,李姑娘一個人,她又時不常犯糊涂,我是怕萬一出點什麼事,那就得不償失了,您說是吧?」崔先生懊悔的恨不能往自己嘴巴上打幾下,當初怎麼想起來說李姑娘福運好?唉,他說李姑娘福運好時,可沒想到今天這樣的事!
「這是鄭城,離汴京城不過一兩百里,一路中樞,帥司、漕司、憲司衙門都在這里,還有知府衙門,城內人煙鼎盛,又有人跟在她後頭暗中保護,能有什麼事?先生一向孤勇,今天這是怎麼了?」楊看著前面車窗里隱約的人影,「再說,要是真能結識了閔老,是李姑娘的大福緣。」
「那是,那是。」崔先生干笑幾聲,不敢再多話,二爺的脾氣他知道,話到這里,再多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了,反想想吧,二爺說的也對,能結識閔老,確實是份極大的福緣。
一行人先進客棧,洗漱出來,李兮從精挑細選的幾套衣服里,又精心挑了件酡顏素綢百褶裙,一件暖白短夾衣,對著小藍托著的銅鏡連轉了好幾圈。
他的長衫不是雪白就是靛藍鴉青,看來他不喜歡太鮮亮的顏色,酡顏色調柔和,暖白雖然素,可酡顏配一起,肯定能把她顯得溫柔些,而且,酡顏暖白和雪白、靛藍、鴉青都能配得上!
等以後,她一定要和他做好多好多套情侶裝!
李兮腳步輕盈若舞步,從樓上下來,楊和崔先生已經站在樓下等她了。
「姑娘,」沒等李兮說話,楊先拱了拱手,一臉歉意的苦笑,「實在不巧,剛接到爺的令,吩咐我立刻去一趟雲山關,現在就得出發,不能陪姑娘看景賞菊了。」
「嗯?」李兮呆了片刻才反應,他現在就要走了?笑容凝固在李兮臉上,顯的很滑稽。
崔先生別過了臉,他不忍心看她這樣的表情,楊也垂下了眼簾,低頭看著緊握成拳頭的雙手,他幾乎要動搖了……
「午後,我回來接姑娘,這一天多,姑娘就在這城里隨意逛逛,據說鄭城今年的菊花是近十年開的最好的一年,在下不能觀賞,實在是遺憾得很,就請姑娘替在下和先生好好賞一賞今年的菊花,回頭跟我們說一說,也是聊勝于無。」
楊垂著眼皮,這一番話說的飛快沒有起伏,仿佛在背一段熟極而流的台詞,他得趕緊把話說完,他得趕緊走,再晚一兩息,他就再也邁不開步子,他就要改變主意了!
「我一定多看幾朵花,替你們好好看看。」李兮想要顯的大大方方,顯的她關注的是花而不是人,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聲調里都是失落委屈,還有眼淚。
「姑娘能盡興賞花,這一趟也算咱們沒白來,時候不早,我和得趕緊走了。」崔先生實在不忍心,心一狠,撂了兩句場面話給李兮,推了一把楊,趕緊出客棧走人!
李兮抬起一只手,依依不舍的抓了幾下,站在樓梯口,看著楊出門不見了,肩膀一點點耷拉下來,往後靠在樓梯立柱上,好半天才才有氣無力直起來,帶著小藍,拖著腳步晃出客棧。
來都來了,逛總是要逛的,可是,真沒意思啊!
順著熱心人的指點,李兮帶著小藍先去鄭城最負盛名的菊園。
從客棧到菊園不遠,路兩邊的店鋪一家接一家,小攤小販多到密密麻麻,街上的行人游客更多,整條街仿佛滾開的餃子鍋,喧囂擁擠的讓人心煩氣燥。
小藍擠的興高彩烈,李兮擠的煩躁到幾乎不能忍。
這是賞菊還是賞人?菊花不是以孤標傲世著稱的嗎?噪雜成這樣,這菊花還能好了?早知道這樣,昨天不該光想菊花的詩啊詞啊名句什麼的,應該好好想想形容人多的名句……昨天什麼都不該想,想再多都是明珠投暗,連投暗都算不上,根本就沒地方投!
她這是媚眼拋的眼楮都酸了,卻對面根本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