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一說到國師,氣的先潑口大罵了幾句,「中桑!瘋子!」
小藍提起羅大,將他放到李兮對面,「別罵了,你看看你這樣子!跟個潑婦一樣,還說人家是瘋子!」
「就是那天,你撞了他,他就把你要走當他的奴隸了?」李兮問道,羅大接過白芷遞上的女乃茶,大口喝了,點頭。
「因為你跟他都蘇州人?」
「大概是,」羅大連喝了兩大杯女乃茶,漸漸冷靜下來,「他還算照顧我,我那天逃走,是因為大王子已經說了,隔天一早就要給我臉上刺字,他帳蓬里侍候的奴隸,臉上都有字,個個是啞巴聾子,他一個蘇州人,怎麼跑北戎人當國師?」
「你要找的妖僧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皇上……太上皇只說了一句,你見了就知道了,師祖也這麼說,這一路上,我倒見過∼幾個僧人,沒一個妖的,誰知道!」羅大煩躁的連連嘆氣。
「你們怎麼到這里來了?那個烏達?」
「他們感染了天花,還沒發作,我給他們種痘,皇上想殺我,你也知道,西山軍我了,一路追殺,沒辦法,我只好跟烏達先到這里躲一躲,烏達說很快就要打起來,等打起來,他再趁亂送我回梁地,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走了。」
出于一種說不清的心理,李兮沒告訴羅大,烏達就是她在京城義診時救出來的那個人。
「大概打不起來了。」羅大擰著眉頭,將國師剛才那一通癲狂無比的話說了。李兮越听眼楮越亮,「真的?對啊,他們北戎人的習俗就是這樣!他們的大閼氏很有地位。這個大閼氏听說還特別厲害,要是她嫁給烏達,烏達就不用那麼辛苦了,還能順便把小閼氏收了,這仗也不用打了!可是沒有痘種!讓我想想辦法!」
李兮站起來,團團轉圈,「用人痘!」
「太危險了!」羅大見識過師祖的人痘。嚇了一跳。
「不能直接用,小藍,把蘇娜查一遍。看有沒有痘瘡發出來,要是有,把痘汁刮下來,白芷。研墨。我開個方子,你去配藥!」最後一句是吩咐羅大的。
李兮很快開了方子交給羅大,「我不能出面,你等一等再走,問問烏達該怎麼辦。」
烏達很快就回來了,臉色很難看。
一眼看到羅大坐在李兮對面,他常坐的地方,眼里一片殺氣。嚇的羅大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我有個法子,可以試試。我覺得差不多!」李兮看著烏達,眼楮亮亮。
「什麼法子?」烏達心頭一突,看向羅大的目光里殺氣更濃,羅大只覺得後背發冷,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流。
「救大閼氏!用人痘,不過痘汁得減毒,有個方子,應該差不多,得趕緊,我讓小藍去看蘇娜出痘沒有,大閼氏和蘇娜感染的時間差不多,得快!趕快!等發作起來……那就真得听天命了!」
李兮一臉興奮,烏達面色灰敗,羅大兩條腿不停的哆嗦,一**坐到了地上。
入夜的王庭籠罩在一片安靜的生機中,月光不算明亮,天上有輕薄的雲層,象在彎月臉上籠了一層紗,偶爾風過,紗被吹開,清亮的月光灑下,一頂頂帳蓬在月光下分外溫柔。
烏達坐在帳蓬前,一口口喝著女乃酒,斷斷續續喝著支悲傷的、李兮听不懂的歌。
遠遠的,小閼氏裹著件粗布斗蓬,從一個帳蓬陰影里閃進另一個帳蓬陰影里,直奔烏達的帳蓬。
離烏達那頂巨大而孤立的帳蓬很遠,在離烏達的帳蓬最近的一個帳蓬陰影里,小閼氏看到了坐在帳蓬前,斷斷續續唱著傷心情歌的烏達。
小閼氏痴痴的看著月光下的烏達,听著他的情歌,腿越來越軟,挨著帳蓬跪坐在地上。
那是她的愛人,她的神,他一個眼神,她甘願為他去死的愛人……
李兮從帳蓬門縫里看著烏達,她听不懂他唱的什麼,卻能听出歌聲里的悲傷和痛苦,是在懷念他阿娘麼?當年父母突然走了的時候,自己也曾經坐在月色下,抱著紅酒瓶子,喝的爛醉,唱歌。
同是天涯淪落人!
李兮輕輕推開門,坐到烏達身邊,「你唱的真好听,就是……我也想喝點酒。」烏達低頭看著她,將手里的杯子遞給她,拿起放到身邊的皮袋,給她倒了杯酒。
李兮捧著杯子,一口口喝著酒,烏達拎起皮袋,仰頭倒了一大口酒。兩人肩挨肩坐著,不說話,光喝酒。
喝了兩三杯酒,李兮打了個嗝,「烏達,這酒真好喝,跟你喝酒真痛快!」
「我陪你喝一輩子酒,給你煮一輩子女乃茶,我不做大可汗了,咱們倆個就在這草原上到處走,你喜歡哪兒,咱們就住在哪兒,你要是不喜歡草原了,我就陪你去京城,去哪兒都行,好不好?」
烏達酒有點多了,低頭定定的看著李兮,咬字都有些含糊了。
李兮仰頭看著烏達,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烏達,你沒有退路,你說的這些,你願意,姜戎可汗,你那些,還有你的仇人們,他們怎麼可能願意?就連那個國師,都不會放過你,別想這些沒用的了。」
「我陪你去京城,不在草原上了。」
「隱姓埋名嗎?怎麼隱得住?」李兮憐憫的看著烏達,「烏達,我們漢人有句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哪兒如意,哪兒不如意,我們沒法選,烏達,我跟你說過,感情的事,都會的,你身邊有很多的美人兒,以後還會有更多,感情就跟生病一樣,病的時候痛不欲生,但病痛都會……」
「也會死。」烏達打斷了李兮的話。
「一個比喻麼,我是說肯定能好的病,比如你胳膊上被刀劃破了一個傷口,肯定會痛,但肯定會好,好了之後,你就想不起來痛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熬一熬就了。」
「你知道我的心意了?」
「應該吧。」李兮咬著手里的杯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