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與你商量就自作主張地行事,又將你做的那些事全都抖了出來,阿欽,你可怪我?」
說道這,七娘咬緊下唇,左手不自然的捻著碧綠色繡墨梨花的衣袖邊磨砂起來。
慕容欽知道,七娘只要緊張就會有這個動作。
他心頭不由得一軟,手輕輕模上了她的青絲。
七娘的發,烏黑、濃密,卻是極其柔順,飄著淡淡的梔子之香。不知怎的,兩人獨處時他總忍不住輕撫她的發。
慕容欽笑得溫暖,道:「怎麼會怪你呢?阿七這般費力幫我,我很高興!」
七娘眉眼一亮,「真的?」
慕容欽撫發的手越發輕柔,「傻丫頭,你的阿欽何時騙過阿七?」
听到這句,七娘紅著臉點了點頭。
你的阿欽……你的阿欽……
多好听的稱呼!
某人紅著臉竊笑……
她如同偷了腥的貓兒般竊喜,可落到慕容欽的眼里就成了嬌羞欣喜。
墨玉般清亮的眼,此刻染上了喜悅越發的水潤清亮,玉色白女敕的臉龐,淡淡的紅暈鋪開,遠山黛眉濃淡適宜,嬌俏挺立的鼻梁,還有鮮紅欲滴的唇,飽滿、豐潤、誘人。
慕容欽喉頭一動,深邃的眼眸染上了**,寵寵欲動。他一把攬過佳人,溫香軟玉滿懷,方才滿足嘆息,道:「阿七,你怎麼這麼好?對你的阿欽這麼好?」
七娘瞬間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心里又是雀躍又是柔軟。她慢慢環抱住精瘦的腰身,輕聲道:「因為阿欽值得。」
慕容欽渾身一顫,腰間肉一緊,七娘立馬感覺到異常,問道:「怎麼了,阿欽?」
良久,慕容欽重新摟緊懷中的小人,啞著嗓子道:「若是……若是有一天你的阿欽不值得了,阿七會不會恨阿欽?」
七娘听得一愣,把頭放松地擱在慕容欽肩上。深吸一口淡淡的竹香。緊了緊攬在腰間的手,方才道:「若是有那麼一天,阿七也不會後悔,至少阿欽現在是值得的!」
話落。慕容欽痛心地閉了眼。側頭輕輕吻住了七娘滿頭的青絲。半晌方才嘆息道:「傻丫頭!」
七娘听了,心里頭酸酸的,說不來是什麼原因。就是酸酸脹脹,不是疼也不是痛,只覺得心里頭滿滿的,有點難受……
四書門的院落都是單間,就是一進的殿門,院子里只有一顆桃樹,一個石桌和四個石凳,四四方方的圍牆,抬頭,便是四四方方的天。
七娘心里頭就更是難過了……
她想了想,還是轉移話題好了,她道:「阿欽,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何會去祭拜我父母?」
其實這個問題她老早就想問,只因這段時間又是中毒又是殺人的,才耽擱到了現在。
更何況,自從出了岑州他倆難得有獨處的時間。
慕容欽柔著聲音道:「我一直都想好好地去祭拜長風將軍和,一直都想。這麼多年來,即便我知道不是母妃和霍氏的錯,可終究還是害了你父母,害了一代英豪,我心中問心無愧,卻也是傷心難過的!」
他說,他問心無愧,卻也傷心難過……
他的阿欽這樣跟她解釋……
告訴她,他心里也有難過……
七娘心里柔軟得像水,好像有什麼一點一點裝滿心尖,將方才的酸澀擠開,慢慢的佔據所有的心房……
她拍了拍慕容欽的修長挺立的背,閉了眼,輕聲道:「阿七懂了。」
那日,皇宮里的風突然間就暖了,一陣一陣吹來,仿佛是直接吹進了慕容欽的心尖,暖暖的,酥酥的,很舒服……
多年以後,慕容欽尋著記憶回到了這間院子,也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日子,可他卻只覺得穿堂而過的風,寒涼刺骨……
那是多年以後,阿欽丟了他的阿七……
只是此時,兩人情濃心暖,哪會知道來日何方,當然也沒有發現角門邊一閃而過的紫衣身影。
玄武逸城鐵青著臉直接回了壽仁宮,身後的跟著的是太後身邊的大太監姓福的公公,手里提著個食盒,一路跟著跑了回來,額角已經濕透。
太後手邊的牌已經走了兩圈,如今正玩在興頭上,突然瞧著玄武逸城進了殿,悶著聲,直接躺倒在自己身後的軟榻上,她不由得停了牌,皺著眉問道:「受誰家姑娘的氣了?來,跟你祖母說說,也讓咱們高興高興!」
玉嬤嬤一邊碼著牌一邊抿著嘴偷笑,慈嬤嬤倒是正經著,只是眼角的余光掃了許多回。
玄武逸城一把抓過大迎枕蓋住了頭。
太後眉尾一跳,面色便沉了下來,掃了眼跟進來的太監,盯著那原封不動的食盒問道:「福祿,你來說。」
今兒個,她瞧墨貴妃送來的七彩牛乳豆腐糕不錯,就叫奴才們送些到四書門去,不想玄兒突然說想去瞧瞧他三哥,就自告奮勇地前去送吃食,如今卻這般回來了,你說她如何不急?
福祿跟在太後身邊多年,也算是老人中的老人了,就是玉嬤嬤慈嬤嬤也是要比他晚兩年的,太後老人家也極為信任他。
「玄王殿下走在前,奴才一步一眼地跟在後頭,可才瞧見了四書門的院落,王爺便掉頭就往回趕,奴才不敢大意,一路小跑著終于跟了上來。」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
太後眼角閃過困惑,又瞧著榻上這位半躺的身子,嘆了口氣,囑咐玉嬤嬤拿條蠶絲薄被來,仔細蓋好,方才揮手散了牌桌。
七娘她們趕在晚膳前出了宮,那會皇帝還在御書房,她們只在殿外拜別了。
果然,她前腳出宮,後腳畢公公就把她的話復述給了仁德皇帝。
畢公公越說道後頭,聲音越發小了下來,「……貴妃娘娘也勸了,蘇家娘子還是一意孤行,娘娘也沒辦法,就想來問問陛下的意思。」
也就是說,這些情況都是墨貴妃派人來告知的。
仁德皇帝坐在精細龍雕的大敞椅上,手里正捻著一串小葉紫檀木一百零八粒佛珠,顆顆雕著國泰民安的字跡,此刻,佛珠轉動得越發快。
畢公公立馬禁了聲,頭垂得更低。
他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打從王府起就跟著的,陛下的性子他是最清楚。這串佛珠是仁德十七年玖能國師所贈,寓意國泰民安,陛下從未離過身。
當年霍氏通敵叛國乃是鐵證如山,陛下雷霆之下瞬時血流成河,三皇子慕容欽也從此備受冷落,陛下與太後素來不喜,闔宮上下誰不知道?那位蘇家娘子又為何偏偏要這般惹陛下不喜?
看來,蘇家這位娘子只怕是個不長久的。
仁德皇帝撥動著佛珠,閉上眼,擺了擺手。畢公公立馬踮起腳尖退了出去。
大殿恢復了安靜,陰森、空曠、寒涼……
一如當年事發之後,霍妃跪地,怒目質問的場景。
「……霍氏一族至聖祖皇帝起便鞍前馬後,抗北夷,守南蠻,驅海寇,百年世家,從未有過絲毫忤逆之心,通敵叛國之罪,霍氏如何敢承擔?」
「……以區區玉佩為信物,就認為臣妾指使娘家哥哥氣通外敵,陛下,難道這般拙劣的借口您也信?」
「……到底是霍氏通敵叛國因罪當誅,還是陛下您容不下霍氏軍功甚偉?」
「……天下人都看著吶,陛下,您何其狠心……」
「……欽兒還不如隨臣妾去了……」
瘋狂的……淒慘的……苦苦哀求……拼死掙扎……撕心裂肺……
霍妃直鬧到夜半三更……
耳邊的哭泣還在回蕩,仁德皇帝猛地睜開眼,御書房內燈火通明,雙龍戲珠的明黃地毯一如往昔,哪有什麼霍妃,哪有什麼鮮血。
還好,只是幻覺,只不過又是幻覺。
仁德皇帝懶懶地坐起身,隨手拿起本奏折。
可耳邊響起了另一個聲音,軟軟的,帶著點倔強,透著清爽,時像她娘一樣清透清透、黑白分明的眼。
「……當年的事慕容欽皇子尚且不足七歲,小小孩童一個……更何況當初陛下聖裁……如今事情已經十余年,上一輩的恩怨怎能牽涉到我們這一輩……」
是了,欽兒當年尚不足七歲,他又有何過錯?
上一輩的恩怨終究只是上一輩的事,時過境遷,滄海都已成了桑田……
仁德皇帝嘆了口氣,皺著的額眉松了松,躺在敞椅上閉上了眼。
壽仁宮的後角門有人一溜進了去,幾次通傳方才將消息漏到了太後耳里。
西側小佛堂,極品檀香青煙裊裊,兒臂粗的青南山石燭火苗紅旺,映襯著正中間白玉塑身赤金坐底的觀世音菩薩,越發慈悲。
太後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方才在慈嬤嬤地攙扶下起了身。
慈嬤嬤一面地攙扶著,一面輕聲勸慰道:「娘娘,夜里燭光暗,仔細傷了眼楮。」
太後笑了笑,「無妨,本就是日日做慣了的事,多少年了你看哀家眼神還不是一樣。」
玉嬤嬤端過茶,「娘娘眼神可好著吶,瞧瞧您看牌時,老奴若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指不定早輸得連體己銀子都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