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說得眉飛色舞,「娘子你不知道吶,當時王家一眾人等跪在大門口大氣都不敢出,可大家伙心里都敞亮敞亮的,听說王二更是嚇得直接匍匐到青石大磚上去了。不過娘子能出這口惡氣當真是舒爽,就是咱們面具臉楚晴都揚眉道了句︰痛快!」
七娘听了眉尾一抬,饒有興致地問道︰「哦,楚晴都說了這話?」
「嗯嗯!」半香連連點頭道︰「娘子你別看楚晴平日里像個啞巴似的不,可她那心思卻是細膩著吶,前兩日你不是落水受了寒氣嘛,她就默不作聲的將小廚房里的新鮮蓮子都去了蓮子心,昨日許是那廚娘用了別處的蓮子炖了銀耳蓮子羹,楚晴在院門口攔著我看了那羹湯好半天,最後竟然直接端著它就風風火火的去了小廚房,抓著那廚娘便丟到了門外,還厲聲追問道︰哪來的蓮子,說了要去心的!」
半香學著當時楚晴的樣子,直指著前頭吼道。
蘇七心頭一暖,也跟著笑了起來。
自那日後,她對楚晴便更加信任親近了。
這是後話。
七娘想到什麼打斷半香的話問道︰「如今那位姓甄的太醫可都安置好了?」
半香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道︰「好了好了,都听娘子的吩咐,將那位太醫安置在咱們蘭汀院左側那處小院子里,塵素婆婆只在王二提了提這是娘子的想法,那位便二話不說的同意了。」
「嗯。很好。定得時時刻刻給我監視著,不能出半點子差錯,懂了嗎?」。七娘不放心地再三囑咐道。
半香繼續暢快的點著頭道︰「懂的懂的,如今都是楚晴在收著,白日里王府派了兩位丫頭婆子跟著,塵素婆婆就主動向王二提了,說是自己也懂些藥理,這些時日跟著太醫娘子也能安心些,王二很是高興的同意了。」
「娘子,你不知道如今王府里這位二對您的話就如同是對皇帝陛下的聖旨那般。說什麼便答應什麼。更本不需要咱們多費口舌的解釋,真真是有意思!」半香笑眯著眼道。
七娘不以為然的「嗯」了一聲,王家這位二舅母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人罷了,誰對她而言利用價值最大她便對誰好。如今想來是瞧著自己在陛下面前竟然比貴妃姨媽都得臉些。才會轉變的如此之快吧。
這樣的人。無須理她便了,不愁她沒有自掘墳墓的那一天。
七娘又好心囑咐了半香對那位甄太醫的監測,主僕兩方才吹熄了燈入睡。
再來說說那位悲催的墨貴妃娘娘。自打獨自一人被送回了墨蓮宮,咱們這位貴妃娘娘便趴在軟榻上狠狠哭了起來。
「嬤嬤,今日你也瞧見了,那蘇七是個什麼東西,小小年紀便是牙尖嘴利、巧言令色的,還時時處處針對于本宮!」墨貴妃一邊流著淚一邊哭訴道︰「什麼叫本宮不嫌事多?難不成母親和國公暈倒還是本宮指使的不成?本宮都已經當著陛下的面認過錯了,她還要這般羞辱于本宮,真真是可氣!」
「還有,母親一直沒見醒來,本宮焦急憂心之下想著她也會醫治才出面想要她趕緊的診治,怎麼後來她一受累就成了本宮的不是了,難不成本宮關心母親要著丫頭出來醫治也是錯了?瞧瞧陛下方才那神色,好像本宮犯了天大的過錯般,嬤嬤您說說本宮到底有何錯?」
喜嬤嬤露出了為難之色,她輕聲道︰「蘇家娘子年紀小,又是晚輩,許是陛下一時心軟才會如此」
「一時心軟?」墨貴妃听到這話就更是怒火沖天,「方才你沒看到,陛下竟然二話不說直接自己就上了御攆,明明來時都是一起的,卻突然要畢福全去宮中抬頂轎子過來,都已經快近宵禁的時間了,陛下竟然為了不和本宮同攆要如此行事,這不是明明當當的打本宮的臉嗎?」。
「本宮算是看清楚了,蘇七那丫頭這般時時處處針對本宮定是王語霖那賤人死前留下了什麼書信,要這丫頭長大後來對付本宮,嬤嬤她蘇牧梨定是要從本宮身邊搶走陛下了是不是?」
喜嬤嬤驚了,忙搖頭道︰「娘娘多慮了,蘇家這位娘子尚未及笄呢?何況老奴得來的消息,岑州將軍府蘇家已經派了三娘子和四娘子參與本次選秀,陛下那里已經上交了折子的,想來不會再有更改了。」
墨貴妃卻是冷笑出聲,「嬤嬤真是老了,你以為要進這後宮爬上那龍床,當真就只有選秀那一條路子嗎?本宮當年不也是因病錯過選了秀,如今不還照樣成了貴妃?」
「陛下竟然這般看重蘇牧梨,咱們就只能把握機會更加利索的動手了。」墨貴妃半眯著眼咬牙切齒地道。
身後的喜嬤嬤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想起了那日祺靈郡主壽宴上自己推出那一把時,蘇七娘子回眸時凶狠的眼神。
不是驚訝,不是恐慌,不是怯弱,而是凶狠!
在落入晴雨芙蓉池前,在面對生死前,蘇家七娘子這位尚未及笄的深閨小娘子表現出來的竟然是凶狠,喜嬤嬤這些時日只要想到那個眼神就心跳如鼓!
今日蘇家那位娘子這般言語犀利,時時處處針對貴妃娘娘,定是知道了幕後主使之人,可是她一直沒敢將自己推蘇七落水的事說出來,她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娘娘如今已然是不理智了,把當年對付王家三娘子時的凶狠全拿了出來,卻又因為太過緊張陛下而時刻神經兮兮,若是此刻再將此事告知,只怕娘娘會瘋掉!
誰也不知道,當年王家三娘子給咱們貴妃娘娘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那時她以為娘娘不過是被自家三妹在後背插了把刀子,只要她協助娘娘將那把刀子拔出,時間久了傷口自然會愈合,可此時此刻面對著與王家三娘子七分像的蘇家七娘,娘娘確如驚弓之鳥一般,不僅僅狠下毒手,還定要斬草除根,連國公一並除掉!她才知道,原來當年那把刀不是插在娘娘後背而是直接赤luoluo地刺入了心尖
所以,有些事她更不能說!
只有熬到中秋節後。娘娘順利誕下皇子就好了
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定要護好貴妃娘娘!
墨貴妃卻仍是來回焦急地走著,她蹙眉問道︰「南人派呢?為何近來又沒了行動?本宮讓你去問的事可問清楚了,為何上次在祺靈壽宴上不是直接射出毒箭,丟什麼玉石子?如今可倒好。人沒除掉。倒是將烈焰司的人給引了。竟然連陛下也因此關注此事起來!」
喜嬤嬤敢接道︰「是啊,娘娘不知近來烈焰司的冰魄大人像是知道了伶人倌似的,時時刻刻派人盯著。老奴前去打探時都差點露出行跡,而且近來無論是長公主府還是王府都戒備森嚴,特別是王府那個蘭汀院,老奴甚至發現有黑衣衛行跡,娘娘只怕是近來動手都沒那般容易了。」
墨貴妃慌了,「那那可如何是好?難不成要本宮眼睜睜看著那丫頭被抬進宮來,看著她耀武耀威地騎在本宮頭上嗎?」。
「娘娘,娘娘不會的。」喜嬤嬤勸慰道︰「已是六月中旬,七月初便是五國朝賀,五國使臣到來只怕到時候會持續到八月份去,娘娘咱們待產的那些孕婦,大夫說了有四個是八月初到八月中旬的生產期,到時候只要您為陛下誕下一位健康的小皇子,何愁沒有來日?」
喜嬤嬤說道這直挺挺跪下,哽咽道︰「娘娘,可別忘了您才應該是陛下的原配的王妃啊,若不是若不是您當年突然病了,只怕如今後位上坐著的就該是您了,娘娘!」
墨貴妃聞言眼淚珠子嘩啦嘩啦流了下來,「是啊,若不是當年那賤人害本宮落水,若不是當年被宮中御醫診斷出宮寒之癥,本宮何須日後那般費盡心思的爭寵謀權,本宮才是太後娘娘最初選出的王妃,本宮才應該是陛下的原配,才應該是這大越國的第一皇後!」
「本宮當年失去的,定要他們血債血償的還回來!」
墨貴妃眼角寒光四射,周身殺氣凌厲,喜嬤嬤欣慰的同時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想不到第二日咱們大越國的皇帝老兒一身青布衣裳,在喬裝打扮過後的畢福全陪同下悄悄進了王府。
當時蘇七正和蘇老、王老在她們那個小菜園子里幫忙。
說是幫忙也算不上,祖母種菜向來是不假借她人之手的,一切事物都是自己和外祖母來動手,前些日子外祖母還是手生著要祖母一點點的教,可如今那隨手刨土的動作可是熟練得很,如今祖母可是放手讓外祖母松土了。
不過,蘇七每每瞧見那小鋤頭似的用具,手柄處竟然是金瓖玉雕的蟠桃二仙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想問問,您二老拿著個金瓖玉把柄的小鋤頭來地里刨土真的好嗎?
今日雖還是酉時一刻,可因著晨起時下了點小雨,天氣便涼快了兩分,于是在祖母老人家的慫恿下,七娘也出了內室一塊修剪菜枝。
祖母說有的菜光顧著長藤去了,營養都不放在長花長果子上,長久下來就會只見那滿藤滿枝的藤蔓,花果寥寥無幾,所以需要定時的修剪。
這個事情好辦,反正記得祖母交代的,不能減主枝,側枝卻是不能留。
于是,在皇帝老兒進來時,一眼便瞧見了身著能黃色綾羅蘇綢軟煙裙的蘇七,揮舞著個銀質的大剪子歡快地穿梭在翠綠繁密的藤蔓間。
就仿佛是一只春日里的彩蝶,無憂無慮地飛舞在茂密林間
仁德皇帝心頭一顫,欲語笑先聞,畢福全瞧見了,那正準備稟報的話語硬生生便吞進了肚子。
若不是前來稟報的塵素婆婆眼尖發現了陛下。只怕七娘還沉浸在自己與那些彎彎曲曲的藤蔓交戰中不能自拔。
仁德皇帝卻直接了當的開口說帶她蘇七去帝都的將軍府看看。
「如今你與國公回帝都已快一月了,仔細算來帝都將軍府也修繕近一月,今日乘著天氣涼爽你隨朕去瞧瞧也好,到時候若是想添點什麼也好及時讓工部去辦。」
七娘推月兌不得,雖覺得這事怎麼看怎麼奇怪,可還是老老實實梳洗一番後隨著皇帝老兒秘密去了將軍府。
帝都將軍府位于城東,具體佔地面積尚未知。
說起來也是七娘自個兒不上心,那會子才回帝都時只听皇帝老兒說了句加緊修繕將軍府,可到底將軍府坐落在哪,佔地多寬。房屋布局如何她一概不懂。也沒想過要去弄懂,一是因為事兒東一下西一下的又亂又雜,二來也好死不死地遇上那麼位恨不能深吞活剝了自己的貴妃姨媽,你說她哪還有心思去想著將軍府修繕的事。再說了人家皇帝老兒都說了修房子的事他交了工部在處理。她一個姑娘家的總不能蹦出來指手畫腳吧?
七娘坐在轎子里思來想去。最後嘆了口氣,找這麼多借口其實都是白搭,主要還是自己沒把這兒當成家。無論是岑州將軍府自己住過的西楓苑、長風堂的霖語閣,還是如今暫時入住的王府蘭汀院,統統這些在她蘇七看來,都不過是自己在這個時空與祖母的暫時落腳之處罷了,終有一天即便她與祖母回不了現代,也定會遠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一定有那麼一天!
等到了將軍府,塵素婆婆提醒著前邊便是將軍府大門時,七娘都懶得掀開轎簾子瞧瞧,毫不在意地輕「嗯」了一聲,便繼續閉著眼假寐。
塵素婆婆眉心便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轎子停在了內院,塵素婆婆扶著七娘下轎時,仁德皇帝已經器宇軒昂地站立在外了,蘇七趕忙問好。
仁德皇帝好心情的笑了笑道︰「隨朕來吧,帝都將軍府大著吶,只怕是一兩日都帶你看不完的。」
額陛下您老這話是個啥意思?
或者說,到底是幾個意思?
七娘一邊乖巧地應著「是」,拔腿便跟了上去,一邊卻是小腦袋瓜子轉得飛快。
首先,帝都將軍定是大了,而且只怕不是一般的大。再者,皇帝老兒是想讓她整個府邸都好好看看了,還有什麼是一兩日都看不完呢?
難不成您這位大越國的皇帝陛下已經準備著接連數日帶著她這麼一位小姑娘日日來這逛院子?
而且還是穿著便服悄悄的來?
七娘腦海里蹦出四個大字「微服出巡」!
可是,不不帶這樣微服出巡就是逛個院子的,不就是一幢幢的蓋瓦方子嗎?不就是房子與房子間種幾棵樹種幾朵花嗎?
有啥好看的?
還需要您皇帝老兒三番五次地偷跑出來?
您老是不是覺得這樣偷偷溜出來很是過癮,可是要我蘇七日日陪著您老這般瞎逛,真真是不想好不好!
七娘心里開始抗議,想著等會總得找個好法子開溜才好。
要不,肚子疼?
額如今府里住著位御醫,不會穿幫吧?
若是仁德皇帝緊張兮兮地叫來位太醫咋辦?
豈不是直接穿幫?
欺君可是死罪!
不行,不能玩命!
可當七娘瞧見了那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湖泊時,心里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便頓時煙消雲散了!
翠綠的湖水,涼風習習從湖面吹來,那叫一個舒爽!
七娘止不住閉上眼張開手臂狠狠感受起來!
這才是大自然啊,這才叫做湖好吧,王府那個據說是王二娘起名叫的迤邐湖算得上什麼東西,不就是那一畝三分地的事嗎?還值得那王二娘自己初進王府的那一天那般的在她面前顯擺,
「這便是咱們府里的迤邐湖了,你可別小瞧了這湖,帝都的土地可是一寸黃金一寸土,自是不比某些鄉野之地。一錠銀子便可買下好大一片,帝都許多的豪門貴冑府里可都是不見湖不見池的,能夠請來匠工們開鑿出一條小河小溪什麼也算得上是難得了,像咱們王府這般建出這麼大個迤邐湖來的,只怕沒幾家!」
真真是笑話,若是那王二娘看見了將軍府里這麼大個一望無際的湖泊,只怕會驚得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想到這,七娘止不住笑了起來。
仁德皇帝瞧著小丫頭一會驚訝一會笑眯了眼的樣子,只覺得心頭軟成一片,他笑問道︰「怎麼。這翠微湖這般得七娘喜歡?」
啥?
翠微湖?
七娘立馬睜開了眼。詫異地望了眼仁德皇帝,不敢地問道︰「陛下,這湖泊也起名叫翠微湖?」
仁德皇帝道︰「是,也叫翠微湖。湖水自帝都城外的南倉水開河引入。仁德五年開始修建。直到仁德十年才算真正完工,可惜那時你父母早已經不在了。」
說道這,皇帝老兒望向湖面的眼神里透著無盡的哀傷。
七娘默不作聲地別開頭。開始仔細打量起這個帝都翠微湖來。
岸邊是翠柳成排,此刻初夏的氣候里柳條已不再是春日時的短細,如今許多都縴細修長的垂到了湖面,引來一群金魚追逐嬉戲。
接著便是一路排下去的八角小亭,大理石建造,琉璃鋪就的瓦,竟然連八角上雕刻出來的那一朵朵繁花墨梨都是那般的相像。
七娘已經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果然是同岑州翠微湖的一模一樣,五步一柳十步一亭。
此時,仁德皇帝卻開了口。
「帝都就將軍府里不僅僅有翠微湖,更有墨梨園,七娘,要不要隨朕前去看看?」
這下子,蘇七驚得就差沒有跳起來了!
什麼,帝都將軍府竟然還有墨梨園?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建造這麼大個翠微湖和墨梨園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當年爹爹是錢太多了沒處放嗎?還是閑得慌沒事做,這麼胡亂折騰?
七娘被驚得暈暈乎乎的,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仁德皇帝左拐右轉去了墨梨園。
眼前是一個花園,確切來說是一望無際的花海,只見純白色的繁花墨梨掛滿枝頭,有的甚至是堆疊在一起的花骨朵,花瓣下隱約可見那翠綠的枝葉,遠遠望去便如同是一片雪林里綠意點點般彌漫的初春的氣息!
七娘不敢置信地抬頭望了望頭頂,灰蒙蒙一片,天邊更是烏雲密布,沉悶的空氣里散著繁花墨梨特有的清甜之香,稍稍驅散了心口見那股子燥熱的濁氣。
七娘又低下頭仔細瞧了瞧自己今日這身裙衫,沒錯,正是時下帝都城里最得貴圈娘子們喜歡的蘇杭軟蘿煙,輕巧、精致,偏偏咋一瞧著還如煙似霧的,就更是稀罕了,七娘也得了好幾匹軟蘿煙的料子,王家二舅母直接讓御錦坊的送來十余匹不同色的,七娘瞧著新鮮也就毫不客氣的選了四匹,原因無二,她瞧上了軟蘿煙的清涼!
穿在身上輕的就像是沒有感覺似的,更別說偶來的涼風也可以吹散周身散發的熱氣,對于她這個怕熱的人而言,再好不過了!
七娘移開眼珠子繼續掃了眼面前繁花墨梨花海,心里的疑惑止不住地四溢!
明明是夏季,為何這繁花墨梨看得這般熱鬧,好像是它的花期本就是夏季一樣!
不對,《大越史文》記載︰繁花墨梨,花開兩季,春來落,秋再開,花開葉落,葉落花開,花葉永不相逢
可是眼前的藏在花骨朵下的翠綠葉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自己看的那一本《大越史文》是盜版?
七娘止不住懷疑起來,仁德皇帝卻是滿月復心事地率先步入花海里。
錯落有致的花樹,間隔適宜,一條條羊腸般的小道貫通其間,緩步行走在其間,真真是享受!
七娘稍稍落後兩步,遠遠跟著老皇帝,時而模模比自己手臂還粗的樹干,時而捧起飄散在地的落花,時而又好奇的揪兩片翠綠的葉子
仁德皇帝止住了腳步,望著那個輕盈的身影穿梭其間。仿佛是散落在這花海里的仙女,一時間竟然怔了神。
于是乎,七娘扯著幾朵落花歡喜回身,便毫無意外地撞到了皇帝懷里
那一瞬間,仁德皇帝心頭一軟,便順勢抱住了蘇七!
七娘望著近在咫尺的皇帝,驚得好似心口被閃電劈到了一般,毫不猶豫地開始掙扎!
仁德皇帝明顯一愣,手一松就被七娘給掙月兌了出來。
他眼里閃過明晃晃的失落。
七娘瞧得真切,心里頭就更是發毛了。
什麼情況?
傳說中的一不撞到天子。便是一步為妃嗎?
額皇帝老兒都大了她一輪了好吧。怎麼可能!
七娘趕忙恭身行禮,「七娘沖撞陛下,請陛下責罰!」
仁德皇帝卻是笑著走了過來,親手拉起了蘇七。可接著那拉起的手卻沒了要松開的意思。
七娘猛地抬起頭。瞧見的便是那一張帶著詭異笑容的龍顏。她心頭一顫,想也不想的就開始抽回手。
然而握住的大手一緊,再一拉。七娘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往前倒去。
在落入那個明黃色懷抱前,蘇七用唯一的那只沒有被挾制住的手擋在了兩人中間。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找回一點點理智,冷聲道︰「陛下,蘇七乃是晚輩,當不得您如此厚愛!」
仁德皇帝一听,竟然哈哈大聲笑了起來,道︰「七娘,朕說你當得你便當得。」
額傲慢無視他人的權力,這是自古以來所有封建統治下皇帝老兒們的通病。
她怎麼一急便忘了。
如今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擺在蘇七面前——皇帝老兒喜歡她!
不是關心,不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而是赤luoluo的喜歡,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該死的,她怎麼就惹了這位老不死的眼?
明明她已經很是注意了,入宮也好,宅居在府也罷,只要不是什麼大型場合能不涂脂抹粉就不涂脂抹粉,素著一張臉自己瞧著也安心些,與貴妃姨媽那張濃艷的臉蛋比起來,七娘覺得自己很是安全。
可想不到素來只喜歡著貴妃姨媽那張妖嬈如芍藥的仁德皇帝竟然會看上自己這根青女敕女敕的小白菜,七娘真真覺得不可思議!
可此時還是痛切心扉、追悔莫及的時候,如今最關鍵的是穩住老皇帝!
要知道,隨她前來的塵素婆婆被中途打發去取東西了,而她也是此時才發現一直遠遠跟著他們的大太監畢福全早沒了蹤影。
看來,只怕是預謀良久的了。
女人與男人獨處時,最怕的便是用強,所以她得拖延時間,能拖到何時就拖到何時。
七娘好奇地追問道︰「為什麼?」
仁德皇帝被問得一愣。
七娘卻是接著道︰「我蘇七只認為各方面都是平平常常,再是普通不過。論容貌,向來素面朝天的自己豈能比得上墨貴妃娘娘之萬一,更何況陛下後宮佳麗少說也有三千,只怕是陛下隨便朝哪里招招手,那各色美人各宮娘娘們還不得花枝招展地前來,就單憑著七娘這張臉,若是說往大街上一站那還好說,可若是正真丟到陛下的三千佳麗一旁,只怕早就被淹沒在一眾美人面里。」
「論琴棋書畫,只怕就更得讓陛下失望了,說出來也不怕陛下笑話七娘,前些時候那圍棋方才跟著穆老帝師起了個蒙,琴藝就更是連一二都不懂了。」
「何況七娘自幼長在鄉野,陪祖母拾掇拾掇菜園子倒是還有些經驗,若論別的上得了台面的就一無是處了。即便是這些個基本的禮儀規矩,也還是祖母叮囑著七娘方才學了些皮毛。」
「陛下,所以七娘不懂!」
當著皇帝老兒的面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多,而且還是一點一點的如何貶低自己,七娘說完了才發現原來自己膽子還不是一般的大!
仁德皇帝卻是拽著七娘的手沒有絲毫要松開的意思,他望著面前嬌俏的小姑娘,心里頭軟得一塌糊涂。
他道︰「七娘所說的的確都是事實,朕的後宮環肥燕瘦應有竟有,妖如芍藥,貴如牡丹,清似芙蓉,可是七娘,人的**是沒有盡頭的」
七娘傻了眼。
仁德老皇帝竟然能夠當著她的面說出「人的**是沒有盡頭」這樣听著很無恥卻是道理名言般的話來,也是醉了。
所以,您老便是見一個愛一個了?
丫丫的,本姑娘不樂意好吧!
仁德皇帝半是拉著七娘的手,指著滿園盛開的繁花墨梨道︰「繁花墨梨本只開春秋兩季,可朕卻費了這麼多年心血終于培育出四季常開的繁花墨梨,什麼花葉永不相見,七娘你瞧瞧朕照樣能夠逆了這自然規律,這將軍府里的墨梨花夏日里便是花葉相隨,朕做的這些你可喜歡?」
「還有翠微湖,岑州府里的湖泊原不過是在舊湖里頭擴建的罷了,可帝都將軍府里的翠微湖才真真是人工開鑿!春來可以沿湖踏青尋柳,夏日劃船休憩,秋來閑情垂釣,冬日里還可以湖上戲冰,祺靈那丫頭府里的芙蓉花可是喜歡?朕明日便著人種一大片可好?還有晴雨芙蓉池里的玉容魚,想來養在翠微湖里更是合適了。」
「七娘,你說可好?」
滿是歡喜的話語里帶著濃濃期待,可七娘听了卻是心里頭越發不安。
眼前這位皇帝老兒只怕是已經魔怔了。
七娘毫不掩飾地直視著眼前這位萬人之上的皇帝,道︰「陛下,翠微湖也好,墨梨園也罷,都不是七娘所想要的,更不是七娘所能要的望陛下收回成命七娘七娘」
說著,蘇七猛地掙月兌了仁德皇帝的手掌心,拔腿便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耳邊是呼呼吹過的風聲,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唯有一個念頭越發堅定︰快跑,快跑,一定要逃出去!
于是,七娘慌不擇路的朝著眼前的小路瘋狂奔去
仁德皇帝尚未回神已經只見著那小丫頭一角青色身影,等到他想起身追時,那唯一一角青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仁德皇帝苦笑出聲,只怕是太過急切了,嚇著小丫頭了!
也罷也罷,如今將軍府就快要修繕完,就讓那小丫頭先理理自己的思緒,時日還長著,他何苦這般步步相逼!
他苦笑著搖搖頭,沿著來時的小路緩步走出了墨梨園。
焦急等在外頭的畢福全心頭一喜,趕忙朝著明黃色的身影跑去,「陛下,禮部尚書、工部尚書求見,已經在御書房等了半個多時辰。」
仁德皇帝龍眉一沉,輕輕「嗯」了一聲,正想交代一聲將七娘送回王府去,可一想到方才那丫頭驚慌四措的樣子就心頭一軟,算了,七娘自己帶著婆子前來,只怕此刻早已經躲進回府的轎子里了,想到這皇帝老兒嘆了口氣便抬腿直朝將軍府大門走去。
今日出宮乃是便衣出巡,既瞞著後宮太後與嬪妃,又瞞著朝堂里上百位御史文官,得趕緊回宮去圓謊才是,要不然還不知道明日會被多少請安折子追問今日之事。
畢福全心頭一喜,趕忙快步跟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