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讓你受了這麼多苦頭,給外祖母好好瞧瞧,身子上可否受傷?」說著,王老拉著蘇七的手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七娘心頭一暖,趕緊反握住王老的手道︰「沒有沒有,外祖母七娘沒有受傷的。」
听了這話王老明顯松了一口氣。
身邊的祺靈卻是氣惱起來,道︰「王老不知道,那日在本郡主長公主府里,若不是玄王殿下及時相救,只怕七娘早救淹死在晴雨芙蓉池里了,咱們這位墨貴妃娘娘可真夠狠心的,就是自己的親佷女也下得了這般殺手!」
若不是蘇七一個勁地對著祺靈搖頭使眼色,還不知道依照祺靈心直口快的性子會說出什麼更難听的話來。
祺靈皺著嘟囔道︰「蘇七,本郡主這是為你好,若是連這些實情都還要瞞著王老,還不知道以後會鬧出些什麼事來!再說了,本郡主方才的話句句都是事實,可半點子都沒有冤枉那位貴妃娘娘的!」
听到這話,七娘心里哀嘆一聲,蘇老卻眉眼一亮,止不住又打量了一眼祺靈郡主。
七娘能夠結交到祺靈郡主這般的實在是三生有幸,如今在王府里頭那位郡主都是處處維護著七娘,就更別說是在外頭了,日後有了郡主這麼位好交情的,她這把老骨頭也給安心些才是了。
王老連連應「是」,只是燭火下臉色通紅。聲音細弱蚊蟲。
蘇七瞧著心里頭一酸。
何苦,都是那墨貴妃犯下的錯,怎能讓外祖母背上這個心理負擔呢?
她掃了眼祺靈,安慰道︰「雖說之前吃了些苦頭,可畢竟身子骨沒有受什麼傷,外祖母安心才是,想來如今貴妃姨母受了些教訓,日後定不會再那般胡鬧了。」
話落,祺靈第一個沖出來,對著七娘氣急敗壞地道︰「蘇七。你好糊涂啊!墨貴妃三番五次對你下殺手。這中間的種種緣由已是再清楚不過,而今事情還沒有完全被皇舅父知曉,咱們應該即刻進宮去如實稟報才是,你說什麼日後。那墨貴妃若是個明白人又如何會這般對著自己親佷女下狠手?」
「你若是顧及親情面子對皇舅父說不出口。那本郡主去便是了!」
說著祺靈衣袖一揮。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王老一急,直接抓著祺靈郡主刻絲百寶的裙裾跪了下來,急急喊道︰「郡主。郡主,還望郡主饒命啊……」
七娘立即擋在了前面,拉過祺靈郡主道︰「祺靈,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自當珍惜,只是眼下天色已晚,皇帝陛下想來已經回了後宮,若是你此時急匆匆闖進宮去,只怕是要攪得整個後宮都不得安寧了。」
「後宮不安寧便不安寧,本郡主怕什麼!」祺靈別國臉,賭氣道。
蘇七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祺靈郡主氣急,腳一剁,憤恨道︰「你個死丫頭,本郡主這些天為著你那些破事吃不香睡不好的,你倒好,現如今竟然還笑話起本郡主來了!」
蘇七瞧著祺靈那越發黑沉的面色,一把拉過她的手,趕緊道︰「你不說我還正想問吶,眼瞧著你是瘦了好些,人都漂亮了許多,原來全是因為了我的事啊……」
說著,蘇七別有笑意的上下掃了一眼祺靈郡主,于是咱們那位嬌俏的小郡主臉色一紅,不管不顧追著蘇七打鬧起來。
王老早就被蘇老攙扶起來,瞧著屋子里一下嬉鬧的場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蘇老卻是越發欣慰起來。
鬧過一陣,七娘拉著祺靈重新坐下,方才認真道︰「我知道你在這大越國的份量,不要說什麼後宮了,即便是朝堂里頭出來什麼對你不利的話,只怕咱們皇帝陛下也只會慈愛的笑笑了事,又怎麼會做出責罰你那般的事來,只是祺靈,後宮里頭可不止是住著各宮的嬪妃,太後娘娘的壽仁宮……」
說道這蘇七略停了停,果真就瞧見了祺靈神情一頓。
很好,小丫頭還是能夠提點的。
蘇七心中一松,接著道︰「而今天色這般晚了,你又是那般急匆匆地直接闖入後宮,知道的了說你是為了我蘇牧梨之事,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你自己受了什麼委屈,你說若是被太後娘娘瞧見了還不知道要怎樣的著急!」
「而今正是盛暑,前些日子我進宮去還听到了有宮女在議論說是太後娘娘近來因為熱著不思飲食,太後娘娘現如今年紀大了,經不得這般酷熱的天氣,只怕是夜來睡也睡得不好了,你若是再這般冒冒失失闖進去……」
「祺靈,你這般為我著想,我蘇七很感激也很高興,只是而今事從權宜,咱們不急這一時半刻,你說好不好?」
方才听到蘇七提起太後娘娘,祺靈就已經生出些許悔意了,更別說听到最後七娘好生詢問的話,這分明就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她祺靈若是再不知好歹那就是傻了!
祺靈郡主點點頭,道「是我一時心急了,蘇七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一遇上什麼事心里頭就會止不住的急切起來,方才幸好你及時提醒,要不然只怕不只是皇舅父要擔心,皇祖母定也會既擔憂又氣惱的。」說到這,祺靈紅著臉低聲道︰「我……我那些禮儀還沒學好又鬧出這事來,那之後的日子……只怕會更不好過了,謝謝你……七娘。」
蘇七心下一松,笑了笑輕聲道︰「嗯,大恩不言謝……」
話落,兩人相視而笑。
蘇老見此趕忙殷勤的為祺靈郡主滿上,又拿出九色宮格的點心盒子要郡主嘗嘗。一時間蘭汀院里和樂融融一片。
王老雖不知道最後七娘跟郡主說了些什麼,可是瞧著兩人相處這般的融洽也知道蘇七與祺靈郡主的交情非同一般,而今正好話已經說開,方才听七娘口氣只怕是也不想將事情鬧大的,如此正好順了她的意。
王老放下茶盞,想了想方才道︰「親家,也不怕你笑話,我這位大女兒雖說是里頭最年長的,可自小卻是個性子最好強的,半點子都容不得自己差。就更別說被她人比下去了。」
「當年。還是穆老帝師做的媒人,要將我這女兒嫁予當時還只是五皇子的陛下為正王妃,只是後來到了正式談婚論嫁時,她卻是因為帶著兩位前去城外的玖能國寺上香。一回來就因風寒給病倒了。斷斷續續的一直拖了兩個多月都未見好轉。太後娘娘是最講究佛緣的,听了這個消息就打住了論嫁的心思,好在當時還只是私底下略說了說。明面上卻是沒有提出來的,就更別說什麼合八字了,這麼一樁好端端的姻緣沒了,我與那老頭子也嘆惋了好一陣,想著幸好沒有告知自家女兒,要不然而今還不知道要怎樣的傷心了……」
「我們卻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早早就被語墨給知道了,那日她去玖能國寺上香竟讓是想著偷偷瞧瞧五皇子的……只是沒想到五皇子最後卻是一眼相中了我那小女兒……」
說到這,王老嘆息一聲,方才接著道︰「也是後來,宮里慢慢傳來些不好听的話,說什麼五皇子在玖能國寺里看上了位小娘子,在當時還只是皇後娘娘的面前發誓說只待這位娘子及笄就即刻聘娶為妃……語墨那孩子性子那般要強如何听得了這話,本就是小小風寒的病便拖成了大病,之後她們間便有了嫌隙……」
「後來,語墨那孩子到我面前哭訴,說這輩子非五皇子不嫁,你說我這做娘的能夠如何,更何況終止論嫁還是當時的皇後娘娘親口說的,即便是穆老帝師也是沒法子的事,就更別說我家那個老頭子了,恰在那時先皇病了,皇子們各個削尖了腦袋往御前湊,哪還有心思結什麼親,只是……沒想到五皇子卻突然間娶了肖家的大娘子……」
「之後……語墨那孩子就越發沉默了,她們間的嫌隙也越發大,好在三娘及笄後不久就與長風將軍訂了親,我這心里才松了口氣,想著日後她們間也能少些嫌隙了,只是想不到……時隔多年……那孩子還這般放不下……」
說到這,王老一把拉住七娘的手,哽咽道︰「只是苦了你了,孩子,當年的事了還要你來為你母親抵擋這些,外祖母對不住你!」
七娘任由王老這般拉著手,一時間愣在那。
原來是這樣啊,若不是那老皇帝一眼看中了自己的母親,只怕而今後位上的那位就該是咱們的貴妃姨母了,難怪她會這般憤恨自己,原來是因為沒能母儀天下!
哎呀呀,真真是可惜了!
七娘勸慰道︰「事出有因,如何能夠怪到外祖母頭上來,七娘瞧著這些姻緣之事乃是上輩子就注定的,就是貴妃姨媽那也是不能一定說有錯的,只是事情已經這樣了,貴妃姨母還是放不下才是可惜!」
「可惜?」祺靈冒出來追問道,「怎麼又說到可惜上來了,七娘這又是什麼個說法?」
蘇七嘆了口氣,道︰「貴妃姨母因為這件事,只怕那心里頭一直是憤恨不平的,這些年雖然承蒙聖寵多年,而今又是後宮里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娘娘,只是那內里的日子怕也是過得不安心了,要不然也定不會因為心氣郁結至今沒能為陛下誕下一男半女了?若是她能夠早些放下舊怨,想來這路會走得更順暢,也就不會有今日假孕之事了,豈不是可惜?」
聞言,祺靈直點頭,道︰「蘇七,想不到你想得這般周全。」
蘇老也暗暗點了點頭,七娘真是大了,再不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嬌,而今也知道分析事態利弊了。
王老聞言卻是淚珠子滾落下來,嘆息道︰「何嘗不是。你那位姨母就是性子太要強了,這輩子才會弄得個如此下場!」
說完,王老突然一把跪下,道︰「親家,還望您看著我這子的薄面上原諒我那苦命的女兒一回,日後我便是做牛做馬也定會報答您的……」
「外祖母……」
「親家……」
不待王老說完這些,蘇七立馬跳起來一把攙扶起了自己外祖母,蘇老更是屈膝打算跟著跪下去。
「是我這做母親的無用,才會讓那不孝女做出今日這般心狠手辣的事來……我便是死一萬次也沒臉去見你母親了……七娘你要怪就怪外祖母……是我無用……」
說著,王老伏在七娘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七娘心頭一酸。眼眶已經濕了。
這件事又怎麼能夠怪到外祖母身上來。本就是一場,只是墨貴妃太記仇罷了,才會將禍端延及到她這個做女兒的生上來。
她更加穩穩地環抱住王老,瞧著在燭火下銀銀白發的外祖母。心里頭的滋味就更是不好受了。
蘇老瞧著這個樣子。也跟著嘆起氣來。她想了想道︰「都說是前世的福源才修來今世的婚姻,長風那孩子能夠和你們家語霖結下這姻緣當真是緣分,我們既是親家更是親人。不要說看在他們二人的姻緣上了,就是看在七娘這孩子的份上,我這子也是不會去怪罪親家的,貴妃娘娘也是一時間沒想明白罷了,只要她日後能夠想通了不再讓七娘吃苦頭,我蘇子怎麼會有怪罪一說?」
「親家快別說那些報答的話了,真真是折煞我這把老骨頭了!」
王老一面感激著一面發誓道︰「日後若是再發生什麼對七娘不利之事,我子就是舍了這條老命定也要湖七娘周全,若是那不孝女再鬧出這些愚蠢之事來,不要親家開口我第一個到太後娘娘面前去告發!」
于是,又是勸慰又是保證的,一直鬧到二更,七娘方才親自攙扶著王老回了院子。
蘇老道︰「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再鬧只怕也不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了,看來這墨貴妃也不是那般莽撞之人,七娘你日後得萬般當心才是了。」
蘇七心里頭疑惑不解,認真應了「是」才回的自己暖閣。
夜半,祺靈與她一同躺在黑漆填床上,兩人便說起了悄悄話來。
「蘇七,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些事有些蹊蹺,你說墨貴妃她自己能有這般的能力嗎?還是說這些計謀都是她一早就布局好的?可是也不像啊,若是她刺殺你之事沒有被咱們抓住把柄,沒有鬧到御前,只怕她也不會將自己假孕爭寵之事這會子鬧出來吧?她已經有孕滿六月了,不到幾個月就要誕下麟兒,我听說她在宮外里的那個秘密小院子里裝著好幾十個孕婦吶,都是大月復便便的,月份也和她自個兒裝的一樣,據說好些都是懷著男女圭女圭的!」
「哎呀,真是可惜了,若是此時她沒有敗在咱們手上,只怕這位帶著王氏血脈的皇子就多半會成為日後大越國的太子了……只是,她墨貴妃怎麼舍得放下這麼大好的前程?」
七娘聞言也是直皺起了眉頭,她問道︰「墨貴妃若真是誕下皇兒就當真會被立為太子嗎?可是即便墨貴妃誕下皇子,也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孩罷了,如今年長的皇子有好些,為何一定是這位黃口小兒?」
祺靈望著頭頂的梨花白月影紗道︰「這你就不知了,王家可不是咱們表面上瞧著這般普通,當年還是聖祖在世時王家祖宗為了庇佑聖祖皇帝而英勇犧牲,是以之後聖祖皇帝才會那般器重王家之人,王家至今已出過兩任皇後,三位丞相,我听府里的老人說皇祖父就是王家皇後之子,她們還說大越的皇後不出王家必出穆府,你說若是墨貴妃生下帶有王氏血脈的皇子可否被立為太子?」
七娘半信半疑的點點頭,想不到王家還這麼大有來頭,難怪王二娘那狐狸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原來真真還是有些底氣在的。
「那為何而今的皇後卻是出自肖家?」
「肖家可是穆舅女乃女乃的娘家,雖說不是帝都豪門,比不得穆府和王家,可卻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皇祖母說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女兒才更能做好皇後這個位子。」祺靈解釋道。
「哎呀呀,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你就別問了,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你怎麼看?」祺靈急了,打斷蘇七的思索直接問道。
七娘赫然,她這個人就一點不好,听風是風听雨是雨的,容易分心跑題,她想了想道︰「我覺得突然冒出的假孕爭寵之事不像是墨貴妃自己捅出來的,你說若是她只想著要此時此刻將自己假孕之事鬧出來分散皇帝陛下的注意力,那大可在什麼合適的場合將自個兒肚子上那個假東西掉出來便是了,那最多就是落個欺瞞君上假孕爭寵的罪名,照你方才說的王家歷史,只怕也就是奪了名分降降位份了事了,而今卻將她在皇宮外私藏孕婦之事都鬧了出來,那這件事情的處置就可大可小了!」
「你說若這是墨貴妃自己的手筆,怎麼會傻傻的將自個兒陷于進退兩難的境地?所以,這定是另有他人所為了。」
「那……這人是誰?」祺靈一把抓住七娘的雪白色中衣袖追問道。
「我不知道。」蘇七認真道,「為今之計只能去問烈焰司的冰魄大人了,昨日可是他臨時改變主意沒有在皇帝陛下面前說出墨貴妃刺殺我之事的。」
祺靈點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道︰「烈焰司向來公正嚴明,更何況左都御司冰魄大人,他可是有著「辦案鬼手」之稱的,整個大越國誰不知道他此人最恨包庇窩藏,許是……許是另有隱情,要不然他……不會做出這些事來的。」
七娘聞言仔細打量起祺靈來。
那丫頭小臉一紅,別過頭悶悶道︰「蘇七你盯著我干啥?」
「不干啥,就只是想瞧瞧咱們郡主紅臉的小樣子!」蘇七打趣道。
「你,真是……」祺靈氣急敗壞道,偏生又被蘇七說了個正著,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辯解才好。
「是不是另有隱情,明日咱們去問問便知道了。」七娘笑了笑道︰「你放心,我這個人也向來是公正嚴明的,自不會將這怨火發到那位冰魄大人身上去……」
說完自個兒就悶悶的笑出了聲,祺靈先是一愣,接著那小臉就紅得更為厲害了。
她咬牙切齒道︰「蘇七,你眼楮好毒……」
說完,祺靈郡主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間,蘭汀院小小暖閣里笑鬧不斷。
月上中天,雖不是滿滿圓月,可那明亮清輝卻絲毫不遜色于月中滿月之時,烈焰司的後門是無望懸崖,偏生在懸崖邊建有異精致閣樓,半是懸與空中的閣樓此時卻在清輝月色在格外巍峨。
玄武逸城依靠在黃梨木雕花欄桿上,嘆息道︰「難怪世人都道賞月最佳之地非烈焰司莫屬,本王今日一見著實如此,只可惜今兒個的月缺了那麼一小塊,你說是不是啊,烈焰司左都御司冰魄大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