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以北,臨近北宜,有一片廣袤的草原,架不住祺靈的胡攪蠻纏,蘇七還是被那丫頭拖到了這來。
日薄西山,最是一天里寧靜舒心的時刻。
祺靈決定和楚晴一較高下,半香跑過去興奮地喊著加油,蘇七笑望著,席地而坐。
玄武逸城遞來一小壇梨花白。
幾口梨花白下肚,蘇七緊皺的眉心終于舒緩些許。
玄武逸城看著方才心安。
距離那日城門前的事已經是第五日了,這些天來蘇七日日在病患居和待定閣間奔勞,就是一日三餐也都是半香那丫頭送了進去的,玄武逸城好幾次去找她,都被「忙,沒時間」為由給打發出來了。
到如今,病患居的人數已經一日一日下降,待定閣的人數也是穩定下來,西城里再不是日日夜夜焚燒尸體不停了,西城的街道上開始有了嬉鬧的孩童,行車走馬的漢子,買賣正線的婦人,酒館、衣料鋪子甚至是青樓武館等消遣的地方也都相繼開了門,按祺靈那丫頭的話講,西城轉眼又活了過來。
可是蘇七,卻一直郁郁寡歡。
是的,郁郁寡歡。
他們這幾個人,誰都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可是,誰也不敢說破。
今日,玄武逸城不得不說了,因為仁德皇帝的聖旨已經在來西城的路上。
「蘇七,今後你可有什麼打算?」玄武逸城灌了口酒,望著山前的夕陽問道。
蘇七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打算,她沒有,她還沒有想。
回帝都,她不想。這一次是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她若是再一腳陷進去,不知道下一次還有沒有小命爬出來。
不回帝都,那總得有個去處。祺靈說就留在西城好了,這里是大越與北宜、玄武、南蠻的交界之處,若是心情不爽了,隨時都可以去別的國家散散心。更何況這里與帝都隔著千里的距離。仁德皇帝的手即便再長,也是無法將蘇七她抓住的。
只是,祖母不在西城。
祖母回了岑州。岑州是典型的江南城,一年里頭四季分明。可卻是夏來不會太熱。冬來不會太寒。最是適宜祖母這樣的老人家養老過活了,蘇七想,要不就回岑州去。
只是上一次她就是在岑州被那仁德老皇帝給抓著去的帝都。岑州是不是太沒距離感了?
「你是沒想,還是沒想好?」玄武逸城問道。
蘇七回頭,疑惑地看著玄武逸城。
敢情這兩個有差別?
玄武逸城笑了,「你若是沒想,我倒可以和你聊聊,可你若是沒想哈,那便不妨你先說出來听听。」
要她自己想來想去無非就是岑州、帝都、西城這幾個地方,她決定還是先听听玄武逸城的答案。
蘇七做出副洗耳恭听的小樣來。
玄武逸城不禁輕笑出聲。
「帝都是去不得了,先不說以後,姑且如今你蘇牧梨是不能再回去的,除非你想著羊送入虎口。岑州也不能回,水上坐官船,五日的行程,若是陸路,走官道,快馬加鞭,也不過是八九日的時間,無論帝都那位用的是哪一種,你蘇七照樣不能逃月兌。至于西城,西城侯大病初愈,自然是要回帝都好生養病的,正巧趕上祺靈談婚論嫁的黃金時間斷,沒個兩三年只怕不會回來,而沒了西城侯的西城,已然成了是非之地,北宜虎視眈眈,玄武也是盯著不放,至于南蠻,隨時有機可乘。」
「所以蘇七,大越國你是留不下來。」
「逃吧,北宜過有六皇子,南蠻有大片大片的森林,而玄武……則有我!」
一直到晚間蘇七一人坐在桐花西洋鏡前梳理的三千青絲,腦海里依舊回旋著玄武逸城的這些話,夕陽將山邊染成了深深淺淺的紅色,蘇七不禁想到了獵場被蒙面人帶走的那一晚,貝加爾湖邊的清晨,朝霞出現前的天空也是這般的絢麗,那時的玄武逸城也笑得這般燦爛這般的熟悉,讓人瞧了心里頭莫名的心安,對,是心安。
蘇七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見到玄武逸城最先表現出來的不是面上的表情,而是心里頭,仿佛一塊吊著的石頭般,只要玄武逸城一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那塊石頭就會自然而然的消失,特別是那日的城門口,熊熊燃燒的火把讓蘇七瞧著頭痛,偏生慕容欽不好說話,祺靈的叫喊又是那般的撕心裂肺,蘇七這心里頭就更是七上八下,直到……直到那批高頭大馬一腳踢開了高大的城門,直到玄武逸城那邪魅熟悉的笑容閃現,直到那那一聲「蘇七,我是否來遲了?」蘇七的心方才安穩。
只是,她沒有回答,她望著玄武逸城,一直那樣的望著,眼楮都沒眨一下,隨著那廝身後的夕陽一點一點沒入山腳,夜色一點一點降臨,蘇七都沒有給出回答。
好,也不好。
沒有祖母,她蘇七哪都不想去。
只是這話,她不知道能不能夠告訴玄武逸城。
半香進來遲遲疑疑地說慕容欽求見。
楚晴又去了郊外的山野,而今最缺的便是毒蛇,楚晴晝夜不分的抓蛇,蘇七身邊的事宜都交給了半香打點。
蘇七沒有做聲,半香輕聲退了出去,接著便進來一個人,正是慕容欽。
已經第五日,蘇七沒有見慕容欽一眼,說一句話,她還以為慕容欽早就走了,而今西城逐步恢復常態,慕容欽的那些援救任務該是完成了,他怎麼還沒有趕著回去領謝仁德老皇帝的恩賞,他不是最听那老皇帝的話,最在意那老皇帝的賞賜嗎?
「蘇七。你是否還說話算話?」冷然的話傳來。
蘇七很是莫名其妙,她回頭,冷笑道︰「敢問慕容欽皇子,要問的是哪一句話?」
真是想不到,多日未見,慕容欽竟然別的一句話都不問,直接就問了這個,像是了來討債的地主,雖沒有那副凶神惡煞,可是這派頭還是惡心到了蘇七。
什麼話蘇七自然清楚。可是她就是不說。不想說。
誰不會裝一裝啊,蘇七自然也會。她倒要看看慕容欽能說出些什麼來!
「哎!」
嘆氣聲響起,還帶著十足十的無奈,蘇七就更是想笑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慕容欽還能夠演出戲來。真是無恥。
「西城你不能留。你是知道的,西城侯定會與祺靈一道回帝都療養,祺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本來皇祖母就想找個時機讓皇舅父將西城侯調回帝都,而今遇上瘟疫之事,皇祖母就更不會讓西城侯繼續守在這大越西北偏遠小城了。岑州你不去,莫不要忘了兩個月前你便是在岑州被父皇召去的帝都,父皇既然能夠動用烈焰司來押送你蘇牧梨一回,自然便可有第二回第三回,已經進入九月,不出半年時間便是你蘇七及笄的日子,大越國雖沒有及笄前婚嫁的先例,卻倒有許多在及笄前半年訂婚的先例,父皇什麼樣的計劃你我不知,可他的想法咱們卻是再清楚不過的,蘇七,你去了岑州照樣逃月兌不過。」慕容欽說道。
蘇七就真的笑了,如此說來天大地大,她蘇七都是插翅難飛了。
「按慕容欽皇子的說法,那蘇七該何去何從呢?」
「……回帝都——」
一字一字,清晰無比的傳入蘇七的耳朵,可她還是像沒有听清般瞪著眼盯著慕容欽。
她不是沒听懂,而是以為自己听錯了。
岑州不能去,因為那地方仁德皇帝很容易出手抓她。西城留不得,因為沒了西城侯這個靠山的保護,無論是仁德老皇帝還是北宜、玄武、南蠻都成了她蘇牧梨的大老虎。她以為慕容欽也會如同玄武逸城那般想到別的國家,她還以為慕容欽會要她趕緊離開西城,有多遠走多遠,卻沒想到那廝竟然,竟然要她回!帝!都!!!
「為什麼?」她問道。
猛然想到了慕容欽進門時問的那句話,「蘇七,你是否說話算話?」
城門口,那日慕容欽高舉著火把威脅她,「你要記得岑州櫻花樹下我的請求。」她想著西城成千上萬的百姓,毫不猶豫的點了頭,答了「好。」
而岑州櫻花樹下,慕容欽曾問她,是否願意幫他查明當年霍氏一族滅門的真相!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慕容欽設計好的!
只怕從帝都仁德老皇帝面前那般自告奮勇主動請纓開始,就是他慕容欽算計好的一盤棋,什麼一月為期,什麼到了月末必須得撤離定要焚城,這些……全都是謊言!!
若不是玄武逸城帶領著臨城的援兵及時趕到,若不是玄武逸城硬扛著沒有安排將士們圍堵西城準備柴火,若不是玄武逸城抵著抗旨不尊的大罪名一腳踢開了城門,只怕……只怕她蘇七早就成了押送入帝都的馬車上。
蘇七笑了,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出來。
「慕容欽,你真是執著啊,不達目的死不罷休啊!為了能夠讓我在你徹查當年霍氏滅門大案中起到關鍵成效,為了能夠將你這一身的污漬洗刷掉,你不惜鐵了心的勸說我蘇七回帝都!什麼岑州去不得,西城留不得,這些都是屁話,屁話!」
「說說看,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我蘇七,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劃著利用我蘇七呢?」
今日便把話說開好了,反正她與慕容欽也再也走不回從前。
這里頭已經有了疙瘩,祖母說過,有了疙瘩後,無論怎麼想怎麼去勸慰自己,這里頭都會時不時的被烙到,怎麼樣都是不舒服的。
慕容欽痛心地閉了眼,良久再睜開時已經恢復清明一片。
他道︰「蘇七,我找到了一些憑證……都是與仁德皇帝有關……還有你娘親……」
蘇七這下子徹底呆愣住了……
昨晚慕容欽後來還說了許多,他說當年將軍夫人王語霖在查到太子慕容橫之後。去了一趟太子府,接著便直接進了宮,一直到第二日午時過後方才離開的皇宮,之後便一直在帝都將軍府深居簡出,其間長公主府上賞花將軍夫人都婉約謝絕了,若不是長公主時常來探望,只怕將軍夫人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不出一月,西南邊便傳來南蠻侵犯大越邊境並殺害我大越百姓將士數千人的消息,在收到消息的第二日將軍夫人便主動請纓前去抗敵,可讓人意外的是。將軍夫人是進宮後直接求到了壽仁宮。直到太後娘娘點頭答應了,消息方才傳到仁德皇帝的耳里,接著仁德皇帝便將前去抗敵的事宜一拖再拖,若不是前朝上百官員聯名催促。若不是太後娘娘一日三次的跑去御書房。若不是南蠻人凶殘、野蠻。繼續在大越西南邊境大開殺戒,若不是帝都民間開始廣為流傳「帝無能,昏庸現」的傳言。誰也不知道仁德皇帝到底會將西南抗南蠻的援軍拖到什麼時候出發。
最終,將軍夫人上了戰場,便再也沒有回來。慕容欽說他仔細查問了當時在那場松羽戰役的舊將士,知道的說了,松羽戰役持續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我大越國將士勝利,直接將南蠻子趕得落荒而逃,本來還乘勝追擊的,然而主帥考慮到南蠻人最愛設計陷進、利用神不知鬼不覺的巫蠱之術傷人,是以在眼瞧著南蠻子逃出了大越邊境後便令將士們停止了追擊,然而將軍夫人卻沒有停下,她本來就一直殺敵在前,而今更是一馬當先,主帥尚未來得及下命令,將軍夫人已經消失不見了。之後無論派出上千將士地毯式在森林里搜索都未曾找到將軍夫人的尸體,直到第二日南蠻人押送著將軍府夫人前來談判議和。
後來,慕容欽說將軍夫人在議和後隨著南蠻人去了大營,然後議和失敗,將軍夫人血濺當場,即刻斃命。
慕容欽還說,將軍夫人走後的十日後仁德老皇帝親臨了大越西南,沖進主帳,拔出尚方寶劍,一劍將那主帥給捅死了……
于是慕容欽便以此為入口查了查將軍府夫人王語霖出閣前的事,原本定于一月後便下嫁長風將軍的,莫名其妙的就換成了一年後,而且還是仁德皇帝親自下的聖旨,听說長風將軍為著這事還親自問了仁德老皇帝,而那老皇帝的回答更加牽強,「王家娘子年紀雖到了,可是她還有一位姐姐尚未出嫁,她是年紀最小的,自然不能越了姐姐的去不是?」
之後,玩心重的王家三娘子常常翻牆出去,逛廟會,看花燈,吃小食,去帝都郊外散心,日子過得要有多瀟灑便有多瀟灑,直到……偶遇微服出巡的仁德老皇帝。
故事的開始總是美好中帶有缺憾,仁德皇帝終于與將軍夫人遇上了,可惜一個已經有了正宮皇後,一個也有了婚約在身,沒有郎不娶,女未嫁,沒有所謂的能夠用來起誓的身份與價值,然而年輕,然而愛情的本身太過美好,兩人還是偷偷許下了對方的誓言!
這,還只是開始!
還小?都已經及笄了,還是如此不知禮數!大老爺又狠狠地瞪了陳氏一眼。
三娘心有不甘,可到底還是不敢再說什麼,甩開五娘的手憤恨地坐了回去,五娘滿面尷尬。
「大哥,您看這件事該如何是好?」二房老爺問道。
一旁的尤氏暗暗著急,三娘話雖難听,可句句是實言,那個女子就是千好萬好也不能成為三弟的女兒,如若不然,她手里還熱乎著的大權又得花落別人了。
大老爺低聲咳了兩下,並沒有立馬回答。
這些天,舊病在身的他傷神不少,任憑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藥喝下去也不起任何作用,稍稍一急就感覺出不來了氣似的,他自己明白這次的病只怕是難好。
這些年,三弟不在,他里里外外的張羅,不僅僅人乏了,心……也累了,若是這次母親再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是不想活了的。下一輩的都大了,心眼也跟著多了起來。不安分的三娘,不爭氣的大郎,一個一個都不省心,長房到他們這一輩只怕會敗落。
三弟不在,將軍府便只是個虛殼。這些年,皇恩浩蕩,往日過年過節皇上總不忘給份賞賜,可與昔日的情景相比,都不過是些皮毛。
若是,三弟還在……多好……
大老爺閉了眼。哀嘆出聲。
「大哥?」二老爺關切詢問。
「二弟。我老了,又一直病著,往後府里的事還需你與弟妹多費心才是。」大老爺停下來喘了兩口,「蘇家家業是三房的。這些年。不過是我們這些兄弟在幫著三弟三弟妹打理罷了。如今,也是時候歸還三房。」
听此,在場之人都是一愣。
「父親!」三娘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大哥……」二老爺也很是驚訝。不待他出聲,大老爺費力地揮揮手,示意他別問便接著說道︰「小時候,父親開始做布料生意,他總是天不亮就挑著擔擠到港口進貨,然後又急急忙忙挑著滿擔的布料圍著岑州城一條街一條街的吆喝叫賣。才起家那會,日子過得特別緊巴,父親都舍不得花兩文錢吃碗素面,總是要等到日到午時,才挑著擔轉回家中拿兩個饅頭充饑,那會我們還小不懂事,母親又總有縫補不完的衣裙顧不過來,父親便只能就著碗涼水啃著冷硬的饅頭。」
二老爺黯然傷神,其他人雖然都是第一次听說蘇家往事,卻一個個都沉默下來。
窗外,陰雨初停,微弱春日陽光一點一點散落下來。
「父親便是這樣,一肩一肩地將岑州蘇家給挑了出來,後來,三弟爭氣,為母親掙了個一品誥命夫人回來,自己卻落得個英年早逝……」,大老爺哽咽。
「大哥……」
「老爺……」
大老爺費力地擺手,掃了眼下手座的大郎、三娘,「你們說說,如今你們吃的用的穿的哪樣不是你們祖父母與三叔用了血汗掙回的,你們可有半點感激之心?」
「咳咳咳」,他這麼一激動又咳了起來,連帶著面色潮紅嘴唇烏紫。
「大哥,您先緩緩。」二老爺趕忙給他順氣,又示意尤氏換了杯熱茶。
「父親……」五娘關切出聲,看著二叔二嬸忙碌又不好上前寬慰。
陳氏焦急地在一旁直抹淚。
好一陣忙碌,大老爺方才緩過來。
四娘掃了眼對側,大郎愧疚地低下了頭,三娘羞得滿面通紅,死死絞著手里錦帕,五娘關切焦急,可再一細看,雙眼卻是清明。
她不禁蹙眉疑惑,這個五娘越來越不簡單。
她暗自揣測,大伯借病重提舊事,又費心思把早逝的祖父都搬了出來,再看看大家听後神色哀思,看來大伯這招以情制動用得甚好。
如此看來,大伯怕是早已經做好了決定。
「大伯,佷女有幾句話倒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四娘收斂心思恭身詢問,得到應允才接著說道︰「仔細說來,佷女之前是半點不知蘇牧梨來歷的,可是這些天的相處,她的為人、品行與醫術都是極不錯的。」
四娘掃了眼三娘,「別的不說,就是她費盡心思救治祖母,就足以看出她心地很是善良。」她笑了笑,「更何況,祖母對她可是寵愛有加。」
不是喜愛,而是寵愛有加。
二老爺听聞眉頭緊鎖。
「佷女年紀小,見識淺薄,道不出大伯父那樣的大道理,可是佷女知道,蘇牧梨成為我們府里七娘也是件好事。」
「哦,你倒仔細說來。」大老爺眉眼一亮,趕忙追問道。
「是。」四娘嘴角略彎,「別的不說,有七娘在,祖母定是最高興的,她老人家身心愉悅了,便自會身體康泰,她長命百歲了,便是我們闔府上下的福氣不是?」
「再者,蘇牧梨醫術高明大家伙是有目共睹,現在全岑州百姓都傳言她是位神醫,遠的不說,有這麼一位神醫似的佷女在您們面前盡孝,大家伙還不是個個身體康健,就是大伯父的舊疾想來不日也可痊愈。」
大家恍然,陳氏再認真一想,頓時歡喜不已。
四娘瞧著在座的神色變化。嘴角微翹,「另外,長遠考慮,長風將軍遺孤的存在,對于將軍府蘇家只會利大于弊。」
不是蘇牧梨,不是三叔的女兒,而是長風將軍的遺孤……
大老爺與二老爺不由得紛紛向她投來驚訝的目光。
四娘尚未及笄,小小年紀卻能夠從政治角度分析,又能為長遠利益做打算,當真是不簡單!
再回想她剛剛的答話。先是用這些天自己的親身經歷道出蘇牧梨的好。再從老夫人身心健康分析她的妙處,然後又借用其神醫之名增加說服力度,最後一語道出其中政治利益引人深思。這一層一層的分析,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二老爺望向女兒的目光已經更多的是驚喜。
「可是……」三娘听得語塞。卻仍然不死心。
「還有什麼可是!」大老爺沉了臉。「三年一次的選秀在即,七娘的到來的確是件好事。」
二老爺也點頭贊同,「大哥說得對。七娘的到來,定會讓皇上重新重視將軍府,那麼她們姐妹入選的幾率便會水漲船高。」
三娘听此,先是蹙眉,再深入一想便會心一笑。
如此看來,她為嬪為妃更是指日可待了。
陳氏尤氏也紛紛喜笑顏開。
唯有一旁立著的五娘,冷眼瞧著三娘得意忘形的樣子,面上雖然神色自若,可心里頭卻很不是滋味。
她也是將軍府的娘子,只可惜是庶出……
「父親,是不是七妹也參加選秀?」她故作歡喜,「若是如此,想來入選的可能性更大了。」
此話一出,大家伙的笑意僵在了嘴邊。
三娘最是憤恨,府里人人都知道參與選秀的是她和四娘,好好的又提蘇牧梨干嘛?
「老爺……」陳氏心內忐忑,兩房早就商定好了人選,如若半路殺出個七娘,只怕她的三娘危險。
二老爺自顧自的品著茶,再怎麼換,也傷不到他們四娘分毫,這些天三娘的嬌蠻無禮全府上下有目共睹,更何況四娘知書達理、乖巧聰慧,又怎麼是三娘可比的?這件事盡管讓長房去傷神。
「事關重大,總得問了母親再做定奪。」大老爺沉聲道。
他正還想著叮囑大郎三娘幾句,不想王婆婆急匆匆地進了院子。
「老爺太太,老夫人急喚大家去參拜玄王。」王婆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快,誤了時辰怕是會有失禮數。」
現在巳時三刻已過,再不去的確失禮。
大老爺帶頭趕忙起身前往。
這些天他與二弟也是多翻請求拜訪,不過都被玄王以「事多」為由回絕了。
四娘沒有同三娘她們一道,她悄悄落後幾步,親昵地挽住尤氏,「母親,祖母中午怕是會設宴款待玄王吶。」
尤氏愣神,趕忙支使貼身婆子下去準備。
跟在一旁的王婆子听了去,眼里閃過贊賞。
一路上,不同于老爺太太們的焦急、四娘五娘的高興、祖母的從容,七娘蘇牧梨內心一直忐忑不安。
雖然與玄王僅有數面之緣,可是前前後後他已經救了自己兩次,這些天,自己一心撲在祖母病情上,算是徹底把他給忘了,剛听半香說,他身邊的隨侍曾特地來過長風堂數次……
嗚嗚嗚……她這樣算不算藐視皇族、以下犯上?
等下會不會如同狗血神劇里演的,先被玄王當面厲聲訓斥一通,然後自己哭訴求饒無果,接著被罰跪、禁閉、抄《女戒》、《女德》,最後被丟到小柴房里蹲圈圈?七娘想起狗血劇里的經典情節,女主捧著個黑饅頭蹲在柴房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別說多淒慘了……
她頭皮一陣發麻。
玄武逸城不會這麼變態吧?
還有,大伯三娘他們會不會跟著添油加醋?
若是祖母幫著說不上兩句,那自己只怕會死得更慘了……
七娘想到這,小身板禁不住抖了兩下,又默默地往人群里縮去……
但願不會被一眼看到,但願玄武逸城不會對此懷恨在心……
老夫人領著將軍府上下前來參拜時,玄武逸城正興致昂揚在窗邊潑墨揮毫。
七娘縮在人群後面一板一眼地跟著行禮問安,心里頭一直謀劃著等會求情事宜,首先態度要謙卑,听到斥責啥也別說立馬跪下,然後簡要敘述祖母病情期間,自己如何忙碌醫治如何焦急難安以至于無暇顧及其他,最後再反復求饒,當然,若是配上點眼淚就更好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算了,太不美觀。
若是一定要罰跪、丟柴房,那也只能認命,千萬別再鬧,要是惹怒了前頭那只,只怕體罰會更嚴重,她初來乍到,實在不懂這兒的游戲規則,先不管別的,態度一定要謙卑,一定要謙卑,謙卑……
倒不是說她怕被體罰,她是怕祖母擔心,更多的還是對皇權的畏懼,鬼知道他們皇子皇孫什麼個想法,前世她可是見多了上流圈子里那些個傲嬌的二代三代,憋人隨隨便便一個不是,便會惹來他們的「抽風」發作,就別說還有些專愛雞蛋里頭挑骨頭的變態了。
重活一世,她不求出人頭地,但求和祖母平安喜樂……
七娘懷揣著小心思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倒是忽略了廳里頭的動靜,待她回神時,大老爺二老爺擁護著祖母正往廳外退去,而玄武逸城滿眼笑意地目送。
就這樣參拜完了?沒有對她的斥責、懲罰,沒有自己的哭訴求饒,沒有後期的罰跪抄書,最後自己也不需要去後院柴房蹲圈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