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伸過來,李懿不用看,也知道這是宗政恪的手。
她小心地抱起那條還活著的小狼,輕輕地模了模它柔軟的毛發,喃喃道︰「有福氣的小家伙!」
二人環視此間慘狀,神色間也不由得有幾分戚然。等宗政恪頌完一篇往生經,二人帶了這些白狼回到了洞天。
晏玉質臉色沉凝,突然出聲道︰「姐姐姐夫,我想養這條大難不死的小狼。」他眉眼間全是悸動,慢慢道,「看見它,我就會想起方才我看見的那些事情。」
宗政恪見他一臉認真,想了想,便將懷里抱著的小狼遞過去。晏玉質急忙伸雙手來接,將小狼輕輕地抱在懷里,喜笑顏開。小狼微微睜開眼楮,嗚嗚了兩聲,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地舌忝了舌忝他的手指。
「姐姐,咱們回去吧,我不想去冰宮。」他撫模著小狼的小腦袋,下定了堅心,`.``「依我看,那些人還沒模著門檻呢,只怕就死得差不離了。」
「也許這是考驗呢?機緣,不是那麼好踫的。」宗政恪含笑道。
玉質卻道︰「那我也不稀罕這種機緣,姐姐,我就是個凡人,不去想神仙的事兒。再說了,姐姐和姐夫就算不是真正的神仙,也是半個神仙,我覺得我沒那必要去冒險。我不是怕有什麼危險,就是覺得不值當!」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宗政恪便點了頭。按照她的想法,冰宮里面應該沒有再留下什麼與煉氣士有密切關系的東西。就算還有寶貝,其珍貴程度也絕對不可能超過洞天、玉殿和聖典聖音,所以玉質不願去,那就不去了。
一行人又轉去看蕭老太君,她仍然昏沉著。李懿跑到玉殿去翻閱醫書,再找出藥材。雖缺了幾味,但用別的藥代替也勉強可以。
兩個多時辰後,他配出了尸毒的解藥,撬開蕭老太君的牙關給她灌了下去。又過了一個來時辰,蕭老太君才睜開眼楮,眼神慢慢從渾濁變得清明。
她坐起身,一扭頭便看見宗政恪坐在她身邊,正看著她。她一怔,又環視四周,猜道︰「這里就是臨淄王的洞天?」
宗政恪點頭,淡淡道︰「卻不知您掉入地裂之後遇見了什麼?」
蕭老太君沉默片刻,搖頭道︰「沒遇見什麼怪物,只是吸入了一口黑氣。那黑氣,我看得清楚,是從冰宮底下漏出來的。」
竟是這樣。宗政恪蹙眉道︰「那是尸毒,煉氣士才能煉制的歹毒毒物。好在這種毒,放在煉氣士時代也只是低等的東西,我們才配出了解藥。」
蕭老太君自嘲道︰「低等的東西,卻叫我只吸了一口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怪不怪的行尸走肉。其實那時,我神智還有幾分清明,能看見自己做了什麼,卻偏偏對身體無能為力。」
解毒之後的蕭老太君,面容冷淡倦怠,似有無窮無盡的疲乏之意。這樣的她,與從前宗政恪見到的那個她,判若兩人。她並不起身,仍然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榻,身形佝僂。
宗政恪斟了一盞茶,雙手遞過去,道︰「我看見蕭鳳桓與蕭鵬舉父子相殘,蕭瑯瑯蕭瑛瑛姐妹倆也都對對方下了手,都活不了了。蕭紅鸞獨個兒逃走,也不知她能走多遠。」
「老身……管不了啦,也不想再管啦。」蕭老太君一聲長嘆,雙手捧住茶碗,澀聲道,「苦心孤詣了一輩子,老身不知做了多少對不起良心的事情。現下,老身也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再也不想管他們啦!」
這麼快就放棄了?宗政恪有點意外,又問︰「那我娘親中的毒?」
蕭老太君苦笑︰「為這事兒,你祖父把老身恨到了骨頭里,全然不顧老身這麼多年來對他的憐愛呵護。恪丫頭,你娘中的毒確實是紅藏,也確實出自老身之手。不過她中的毒並不多,只是微量,除了情緒激動時會昏厥之外,並不會真正心悸而死。」
這種時候,蕭老太君應該不會再騙自己。宗政恪便點點頭。
蕭老太君又悵然道︰「其實早在數月前,听說你們與大秦反目,一路被追殺著逃回了東海佛國,老身便知大勢已去。嬴扶蘇都拿你們沒辦法,還折損了那麼多高位武尊,小小天幸國落魄公主建起的勢力又能如何呢?」
「而且,樂國接連有王室和高官被刺殺。蕭鳳桓那個蠢材,人家送他點好處,他就能視而不見。再加上,宮靜也是你們的人,他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那點子家當是白白給你們做了嫁衣裳。」
說到這里,蕭老太君搖頭︰「樂國靠不住了,天幸國混亂的局勢遲早會被收拾干淨。到時候,蕭氏一門,要麼逃亡,要麼投降。老身看得很清楚,只是實在不甘心母親的心血白白浪費,這才跑到金帳高原來踫機緣。」
果然瞞不住這位老人家,她也果然是為了實現她的母親秦國公主的宿願才有了這些視親人如同貨物一般的無情籌劃。宗政恪想了想,問道︰「那您把蕭紅鸞帶來是為了什麼?」
蕭老太君臉色平靜,慢慢道︰「她如果有機緣,那自然,我母親的遺願也許還能著落在她身上,會有實現的一天。她若是沒那個福氣,我帶走她,也是為了方便你母親那邊接收兩府蕭氏的一切。」
所以,蕭老太君其實已經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行最後一搏。宗政恪听明白了她的話,見她面容憔悴蒼老,又是可憐她又是厭恨她。
蕭老太君淡淡一笑道︰「想必你也知道了,不錯,當初我贊成你母親嫁給你父親,確實有窺視宗政氏有可能藏著聖典下落的東西。不過你母親,她是真心對你父親。反倒你父親,對你母親有些疑慮。他們之所以這麼晚才生下你,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所幸,你母親沒死,你父親也還活著。」她斂了那淡笑,眉宇間滿是落寞,低聲道,「老身忙忙碌碌一輩子,最後不過是一場空空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