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了,範氏果然派人送了信回來,說雪大路滑,不便出行,想在範府住幾天再回來。
蔣華氏得了信,僅笑了一下就說︰「這樣也好,杋姐兒正好有時間多跟範老親近。她過了年也該議親了,範老見多識廣,多在她面前走動總歸不會有錯。」
楊嬤嬤正往爐子里添著炭,聞言就笑著應她︰「範老素來喜愛三小姐,想必遇到合適的,會替三小姐留意的。老倒不必擔心。」
蔣華氏點了點頭,也覺得華杋的親事倒用不著她操太多心,就算範老不幫她,範氏是她的母親,總歸是會替她打算的。
範氏雖然嫁進了華家,但她做姑娘時積累的人脈沒有斷,要替杋姐兒找個如意郎君也不是件難事……相較于華杋,蔣華氏更擔心華槿。
索性華槿今年才十三()歲,離議親還有幾年,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到時候範氏真不替她打算,大不了她這個做祖母親自出馬,她就不信找不到好人家給槿姐兒。
…………
青梨院的郭姨娘听到女兒因雪滯留于範府,不由得拍掌叫好。
身為庶女的她,明白作為庶女的難處,如若不能攀上幾個有權勢的靠山,那她這一輩子,就只能永遠被人踩在腳下。
就像她以前,不受父親待見,又不懂得為自己謀劃,只能嫁給別人做了妾室。
雖生了個有出息的,考中了舉人,但老太太依然不看好她,怕她出身低微,教導不好,還時常跟她說,想把她養在膝下,若不是對她有幾分真情,沒有答應老太太的要求,恐怕此刻連都不願與她親近了。
她不想女兒再步她的後塵,給人做小,再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所以她一直都教導女兒,要懂得為自己謀劃……而長房這一外親,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
她費盡心思替女兒鋪路,就是為了能讓她將來好過一些,她若真能得了範老的青睞,那以後的日子相信會好走很多。
她心里高興,親自去小廚房做了碗蓮子羹,送到了華楠的書房。
華楠要參加來年的春闈,此刻正在書房研讀詩書,正遇到了一處難的,翻閱了許多遍也沒看懂,他本就有些焦躁了,又听到門外有人敲門,想也不想就朝外頭吼道︰「大晚上的,誰啊,沒看到我在讀書嗎?」。
郭氏哪里想到的火氣會這麼大,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堆著笑說︰「楠兒,是娘,娘來給你送點吃的。」
華楠听到是郭氏,這是擱下書籍去開門,請郭氏去太師椅上坐下,又讓小廝端了茶給她。
郭氏想到剛剛聲音帶著不耐煩,就問他︰「剛剛是怎麼了?怎麼跟娘生這麼大的氣?」
華楠哪里敢在郭氏面前說是遇上難題了,郭氏向來看好他,總認為他一定能考中進士……他也不想辜負了她的期望,但還是覺得壓力很大。
他在郭氏身側坐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說︰「是看書看得入迷了,沒察覺到是您來了,這才對您凶了些。」
郭姨娘聞言就松了口氣,握著他的手說︰「你這樣可不行,萬一來的不是娘,你豈不是就要對人家發火了?讀書人最忌心浮氣躁,你以後可要注意著點。」
華楠最不喜歡別人對他指指點點的,但礙于郭氏是他的生母,他也不好對她發作,看了眼郭氏擱在高幾上的蓮子羹,就淡淡道︰「娘,往往這時候我都是在認真讀書的,您以後沒事就別了,我要是餓了,自會讓丫鬟送來,您沒必要親自。」
郭氏並沒听出他語氣中的不耐,反而覺得十分替她著想,連連點頭,笑著說︰「娘是怕丫鬟做的你吃不慣,這才親自送了來。也沒幾步路,娘以後天天給你送也是無妨的……」
華楠听到她要天天,臉上就有些繃不住了,站起來就說︰「娘,我還要讀書呢,您要是天天來,我怎麼能靜得下心。您沒事還是多去祖母身邊伺候吧,您時常不去請安,祖母都對您有意見了。」
郭氏這回听出趕人的意思來了,神色不免顯得有些失落,「娘只是想來看看你,也沒別的意思。」說著就忍不住跟華楠說起華枚的事來,「你妹妹去了範家,娘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老太太向來對我冷言冷語的,我又何必去她面前晃悠,平白給自己找不快呢。」
華楠覺得她有些不懂事,連最基本的晨昏定省都不做……但他也不好說明目張膽地說自己的娘,只能把這一茬揭了,說起華枚來︰「你讓妹妹去範府做什麼,那里都是達官貴人,萬一妹妹不小心沖撞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說到這個,郭氏臉上就浮現出得意來,「怕什麼,我讓你三堂妹帶她去的,凡事都有你三堂妹擔著,能有什麼事!」
華楠覺得跟她說不通了,端起蓮子羹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等吃完了,他就說︰「娘,我還有功課要溫習,您先吧。」
郭氏還想跟多待一會兒,但想到是要考狀元的人,是不好過多打擾他,也就乖乖端了碗站了起來,「那你好好讀書,娘就先了?」
華楠連連點頭,等郭氏走了,他就跟門外的書童說︰「以後看到我娘了,你就跟她說,我在安心讀書,讓她別打擾我。」
書童連連點頭,心里暗想,這三少爺不愧是要考狀元的,連自己的娘都可以不見。
華楠回到書房,拿起書看了兩頁,卻覺得更加煩躁了……也難怪祖母不喜歡娘,娘的眼界實在是太小了,以為把妹妹送進範府就萬事大吉了,可也不想想範老是什麼人,是那種能隨便被人當成墊腳石的人嗎?
若不是用真心來換,只怕妹妹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到時候可不是華枚一個人丟臉這麼簡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