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槿沉默不語地坐在房里,紫菱靜靜地站在她身旁,雖然心底有很多疑問,但看到小姐臉色不好她一句話也不敢多問。
華槿攤開右手,凝視著手心,傷處理得及時,平常又有紫菱、紫藍悉心照料,此刻已經結疤了,只要不用力握拳,那里已經不會疼了。
明明說好要淡然面對的,可事到臨頭,她還是退縮了……
她此刻覺得自己就是個畏首畏尾的鼠輩,分明一切都已經重新來過了,那些觸目驚心、痛心疾首的事都還沒發生,那個人根本就不認得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見著他就跟見著猛獸一樣,再這麼下去,看出端倪的可就不止紫菱一個了!
她抬起頭看著紫菱,果然是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她卻不能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紫菱看到華槿的眼神,卻以為她要喝ˋ茶,忙上前倒了杯熱茶遞于她。
華槿默不作聲地接了,看紫菱謹慎小心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起剛進靳府那時的事來。
那時候父親入了獄,兩位哥哥想方設法想救父親出來,卻都處處踫壁,最後非但沒把父親救出來,還受到了牽連,被貶謫去了偏遠之地。
她被送入靳府的時候,心情自然十分沉重,紫菱那時候便是這般小心翼翼的,生怕會觸動她傷心之處,半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也正是她靜靜的陪伴,讓華槿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如今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相反的,她還能根據前世的記憶,趨利避害……不敢說能決定他人生死,但挽回一些遺憾還是能辦到的。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若每次見到靳東棹都跟個過街老鼠似得,那上天給她這麼難得的重生機會又有什麼意義!
若連面對靳東棹的勇氣都沒有,那她還拿什麼來救父親,來救華家長房!反正都知道結果的,倒不如直接三尺白綾吊死算了,這麼活著又算什麼!
華槿陷入了沉思,紫菱不敢打擾。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把窗關上了……外頭狂風暴雨的,她怕雨吹進屋子里來。這兒本就沒炭爐了,小姐若淋了雨可不好。
剛轉身回華槿身邊站定,就听見門外有人敲門︰「槿妹妹。外頭雨實在大。讓我們進去避避雨可好?我們就在門邊站站。絕對不會冒犯你。」
是池三的聲音……紫菱一臉躊躇地看著華槿。
雖然不知道到底為什麼,但從剛剛小姐的反應來看,小姐肯定是不想見他們的……她也不敢貿然去開門。
但外頭確實電閃雷鳴的。而且三位身上都淋濕了,又在外面站了好幾刻鐘了,應該已經凍得不輕了……偏殿廂房雖然不少,但多數是女眷,他們如果有別的法子,應該也不會來敲她們的門。
池三是平國公捧在手心的孫子身份就不說了,身邊還兩位朝中重臣的,靳二少爺還是小姐大舅母的親佷子,若他們三位真有什麼閃失,只怕小姐也不好交代……
門外的池曜喊了大半天也沒听到里頭有動靜,便又敲了幾聲︰「如果你還是講究男女之防,那這樣好不好,我們不進去,你借三把傘給我,我們拿了傘就走。」
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又搖頭說︰「你才一個人,應該沒有三把。如果都給了我們,你也無法……不如這樣,你先把傘借給我們,我們去換身干淨的衣裳就給你送回來。我大哥的廂房就在附近,也耽擱不了你多少時間……你若嫌棄傘給我們用過了,那我讓大哥給你買幾把新的也是可以的……」
紫菱听著听著就掩唇笑了起來,這個池三跟霖二爺還真像!小姐不搭理他,他還能自言自語地說一大堆。
門外兩人看到池曜低聲下氣又自說自話,都滿臉鄙夷地看著他。
也就只有池三才有這麼厚的臉皮!平常只覺得他吊兒郎當,這會兒又多了一項自說自話的毛病。
然池曜話音才剛落,吱嘎一聲,華槿就把廂房的門打開了,明顯看到門口三人錯愕的表情。
華槿默不作聲的將手里的兩把傘塞到池曜懷里,在他愣住的瞬間,轉身就回了房。
池曜愣得跟呆頭鵝似得,張著嘴,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還以為她不會這麼輕易就借傘,還要多說些道理呢……沒想到這才說了幾句話,事兒就辦成了。
莫非是看在華霖兄的面子上?池曜想到這,臉上就顯得有些得意,墊了墊手里的兩把油紙傘,跟身後的兩人說︰「瞧瞧人家華四小姐多慷慨大度,我就說她是個好人!」
李秋湛投給池曜一個不屑的眼神,從他懷里搶了一把傘,在廊上撐了開來︰「走吧,你大哥該等急了。」
池曜撇了撇嘴,心底卻覺得哪天一定要好好謝謝華霖才是。
靳東棹則眸光深邃地望著廂房內,丫鬟正出來關門,透過一點點縮小的門縫,他可以看到一個身穿月白纏枝碎花襖裙,發飾簡單的少女,背對著門坐在里頭。
背影看起來有些惆悵,一點也不像剛剛在池曜面前放聲大笑的人……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應該是看到他才臉色大變的。
上一次在都督府的跨院,雖然她隱藏得極好,但他還是看到了她眼里閃過的一抹慌張……後來也是這麼匆匆忙忙跑掉的。
可他卻想不起來自己以前哪里得罪過她,或者,做過對不住她的事……
都督府那天,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華四小姐。
看來改天還是要找個華府的人問問比較好……
池曜把手里僅余的那把傘撐了開來,轉頭卻見靳東棹還杵著不動,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靳兄,你在看什麼看這麼出神?再不走可就真走不掉了。」
靳東棹這才收回目光,朝池曜一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華四小姐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改天要好好謝謝她才是。」
池曜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如哪天我讓華霖兄把她帶出來,我們一起請她吃頓飯如何?」
靳東棹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廂房,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只怕是不肯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