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除夕家宴,池家上下都飲了不少酒,一直鬧到了五更才漸漸歇下。
池家世代習武,家教雖嚴,卻因國公已逝,平國公又是個極怕麻煩之人,便省去了晚輩的晨昏定省之禮,遂初一這日,除了池大,全府上下都睡到日上三竿。
池晏身有舊疾,不宜飲酒,也醒得早了些……府內寂然無聲,他略感無趣,便讓吟風弄月套了馬車,帶了年禮,去普濟寺給慧明大師拜年。
慧明大師雖是出家人,卻為人豪爽,不拘泥俗世,見池晏大年初一造訪,也沒半分驚訝,嫻熟地指揮著池晏主僕三人,幫他把禪房外的藥材收起來,還讓他們把藥地里生的雜草給拔了。
自己則悠閑自在地坐在禪房外的藤桌上喝茶,吟風、弄月頓時就懵了,好心來給他拜年,他倒好,大年初一把他們當弟子使喚。
吟風心有不平,就想上前與慧明大師理論一番,池晏卻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大師自有他的道理。」便果真听話地到藥草地里除起草來。
都這麼說了,吟風也只能認命……三人從巳正忙到了午正,慧明大師才遣弟子來說,可以用午膳了。
主僕三人一句話沒和慧明大師說上,就被趕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用膳去了,幸好大師還有些良心,派知客師父送了齋飯,要不然還得吟風親自下廚。那可真要累得夠嗆。
吟風一邊吃就一邊忿忿不平地問︰「爺,您說這慧明大師忽然給我們擺起譜兒來是什麼意思?還是在年初一……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就是那會兒病重,國公爺求慧明大師醫治,慧明大師都沒給他們擺譜兒……這會兒好心來拜年,他卻反而這樣了,吟風百思不得其解。
池晏其實也不大知道,但從他與慧明大師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大師雖然是個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但走的每一步都大有深意……他搖了搖頭︰「安心用膳吧,說不定待會大師還有事情要吩咐。」
吟風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但從來不說假話。他也只能認命了。
正如池晏所料,他們剛把午膳用完,一盞茶都還沒喝完,慧明大師就派弟子請了。
吟風、弄月被大師遣到藥田里幫忙鋤地澆水。池晏則被叫進了禪房。陪著大師下棋。
兩人對弈了三局。池晏局局落敗,大師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池晏便也沉默不語地陪著他下……等到第四局下完。池晏又輸了,正準備收拾棋子,再下一局時,慧明大師才笑著開口︰「你倒是有耐心。」
池晏一邊把棋盤上的黑白子各自裝進瓷罐里,一邊輕聲說︰「大師救了我的性命,我替大師做點事也是應該的,倒是談不上耐心。」
大師原本手捻佛珠,盤膝而坐,這會兒听到他的話,就側過身,往寬敞的地方蹬了蹬雙腿,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又若無其事地坐回原樣,才笑著說︰「你難道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
池晏把裝有白子的瓷罐遞給慧明大師,淡笑著說︰「大師如果想說,又何必與我打啞謎?可見我問了也是白問。」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下一局大師可要留心了,我要開始反擊了。」
慧明大師嗤笑一聲,道︰「黃毛小子信口雌黃,任你如何反擊,你也贏不了我!」
池晏笑了笑,落下一子,「贏不了至少能輸得不那麼難看。」他輕輕地說道。
慧明大師當即就笑了起來︰「倒是有點志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輸得不難看!」興致勃勃地跟池晏下了起來。
只是第五局剛下到一半,就有知客師父了,他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才遞了一卷字條給慧明大師︰「大師,範老病重,範府遣人來請大師前往診治。」
慧明大師捻著佛珠,念了幾句佛號,神色平靜︰「知道了,去準備吧。」
池晏卻面露驚訝,範老病重,不可能不給平國公府送消息,他怎麼一點風聲都沒听到……而且,這大師不是不輕易出手替人治病嗎?怎麼範家一遣人來說,他就應下了?
但他也不是魯莽的黃毛小子了,看大師這鎮定自若的表情,恐怕他早就算到了……可問題是,大師給範老看病,為難他作甚?
慧明大師理了一下僧袍,站起身準備出門,轉頭就看池晏還杵在禪房里,就問他︰「你妹妹夫家祖母病了,你難道不一起去看看?」
大年初一去良鄉範府?池晏潛意識想搖頭,但看到大師那老謀深算的表情,他還是點了點頭,沖門外正干活干得起勁兒的吟風弄月喊了句︰「去套馬車,我們去趟良鄉。」
吟風懵了,嘴巴張得雞蛋大,弄月面無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池晏跟著大師出了門,吟風才回過神,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駕馬車可比在這兒干活輕松多了……更重要的是,駕車這活兒可是弄月的事!
吟風弄月剛把東西收拾好,送了池晏上車,慧明大師就拍了拍腦門,滿臉急切地說︰「有東西忘了拿,我得回禪房一趟!你們在山腳下等我!」一陣風似得就不見了。
池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大師就是如此,裝高僧的時候是高僧,不裝高僧的時候,活月兌月兌就是個頑童。
他只能听慧明大師吩咐,去山腳下等他了。
直到遠離普濟寺,吟風才終于忍不住開口︰「,咱們好端端去良鄉做什麼?國公爺還等著您用晚膳呢!」
池晏手指輕輕敲著窗沿,沉思了片刻,輕聲道︰「大小姐的祖母病了,我隨大師去看看。」
大小姐的祖母,那就是範都督的母親了!吟風略顯驚訝,「我一直都听聞範老身體不錯,怎麼突然就病倒了?」還是在大過年,這不應該啊。
池晏搖了搖頭︰「還沒消息傳回國公府,我也不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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