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夫如蠍 第四章

作者 ︰ 子紋

第二章

當今聖上生辰,眾臣齊賀。

靳單易離京多年,這次自然是最尊貴的座上賓。

靳單易一大早便已先行進宮,一直到夕陽西沉,靳時維才帶著靳永貞進宮赴夜宴。

誰知道才要上馬車,右相府的馬車卻來了,右相夫人下了車,擋住了靳時維,只讓靳永貞進宮。

說什麼聖上生辰大喜,不該見些殘破掃興之人,反正就是說靳時維的腳殘了,如此喜慶的日子見了她,宮里人會覺晦氣,所以靳時維不用進宮。

靳時維聞言也沒鬧,只是平靜的接受。

靳永貞一氣之下,原也不想進宮,但因為靳時維好聲好氣的安撫,才不情願的冷著一張臉隨著右相夫人坐上馬車。不過就是屈屈一個宮廷宴有什麼了不起,她打定主意等會兒見到爺爺,肯定狠狠告一狀。

「進宮後你要記得我教的。動作要慢,進食要雅,說話要柔,」右相夫人叮囑著,「要不是衛國公堅持,你這野性子還真不該讓你進宮。」

靳永貞一哼,懶得搭理。

右相夫人見了,不由氣惱,這個二丫頭實在是頑石一顆。

在宮娥的帶領之下,靳永貞隨著右相夫人坐在一品誥命夫人那一群,周遭還坐著幾個年紀相當的千金,全是些一品大員府里的嫡小姐。

靳永貞的到來令原本有些吵雜的交談聲一靜,眾人皆對靳家小姐有著說不出的好奇,畢竟靳氏一門可說是北周的傳奇,只不過從右相夫人口中打听出的頗令人失望,靳家大小姐性格雖溫順,卻有殘缺,至于二小姐則是個野丫頭,不知進退,令人傷神。

相較于那些暗暗的打量,靳永貞倒是大方了許多,她的目光直直掃了過去。

眾人一見,連忙收回打量的視線,看那怯怯懦懦的樣子,她不覺有些好笑。

「聖上駕到。」

听到聲音,眾人皆魚貫起身,靳永貞也立刻跟著站起身,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繡花鞋。

「眾卿免禮。」

「謝聖上。」

眾人一拜,這才又坐了下來。

宮中的吃食倒是精致,一小碟一小碟的送上,周遭的小姐每道菜都只淺嘗一口,靳永貞則不客氣的全掃進肚子里,遇到喜歡的,還厚著臉皮再要一盤。

可惜不能打包,不然這些好吃的東西,悠然村里的孩子們一定都喜歡。

來了京城之後,她唯一感到自在的地方不是有表姑女乃女乃拘著的衛國公府,更不是這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皇城郊外半山腰的村落。

爺爺將那村落取名為悠然——就盼著那里的人都能找到一方恬靜安然之地。村民除了有為北周用命打江山而受傷殘疾的將士之外,更有不少與她年紀相仿的孩子,以及跟她一樣在戰爭殺戮中失去父母的孤兒。

爺爺幾乎散盡大半家產照料了這些人,而她此生也視之為責任,閑來無事就想上悠然村跟那些孩子們練劍學習,有好吃好玩的,也總先想到他們——當然,在表姑女乃女乃的眼皮子底下,這樣的機會不多。

坐在最前頭的右相夫人原本不知靳永貞的行徑,直到听到後頭的耳語,不由心中一惱,緩緩的站起身,走到後頭對靳永貞使了個眼色。

靳永貞吃得正樂,看到她的神情也知道沒好事。

她故意將手中的湯匙一丟,發出了些聲響,慶幸堂上正有十數名舞姬跳著奔放的胡旋舞,所以除了周遭數人听見,並沒有驚擾聖顏。

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走出來,在花木扶疏,景致優美的御花園停住了腳。

「我教你的規矩都記到哪里去了?」在一棵大樹之下,右相夫人訓道。

靳永貞的反應只是一聲冷哼。要不是礙于爺爺,她才不想理會這個瞧不起姊姊和不待見她的表姑女乃女乃。

「你可知我用心良苦,有多少夫人想在這夜宴中相看將來的兒媳,」右相夫人冷冷看她,眼底不屑,「你姊姊那樣子要挑門好親事是難上加難,現在只能指望你,雖然你的年紀還不到嫁人的時候,但總要早早準備,得要挑個權貴子弟,衛國公府的權勢才能永續,若不是瞧著你靳氏一門為國為民,今日我才懶得理會你。」

這口氣好似她還得對她感激涕零似的,靳永貞滿心的不以為然。在她心中,姊姊是最好最美的人,自然會找到一個真心喜她的良人。至于自己,想到京城里那些如繡花枕頭的公子哥,她看著就覺得惡心,更別指望會想嫁給他們。

反正她早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也無妨,若能在爺爺花了大半積蓄打造的悠然村里過一生也不錯,至少悠然村的人們都夠真誠,比起這里總要端著架子做人來得自在。

「你好好給我在這里站會兒,清醒、清醒再給我進去。」右相夫人氣惱的走開。

她對著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不進去就不進去,那沉悶的夜宴,她也不屑,索性自己一個人在這里享受清風明月。

「這丫頭是誰?怎麼在園里晃?」

這個聲音……她轉頭望過去,眼底閃過驚訝,早知道在宮中肯定會遇上這個漂亮小子,卻沒料到他會主動找她說話。

「正好。」她興沖沖的上前,「我找你。」

溫良玉身後的一長排宮女、太監看見她的動作,立刻擋住了她。

看著這陣仗,靳永貞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就是說幾句罷了,有什麼好緊張。」

「我身分不同嘛。全退下。」溫良玉一臉得意的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了她的面前,「找我做什麼?」

「這東西還給你。」

他瞄了一眼,那是他自小戴在身上保平安的玉璧,賞燈那夜回宮後發現丟了,向來跟在身邊的張公公還緊張個半死,就怕被他的母妃發現而遭受責罰,所以他索性去纏著自己的兄長再討一個。

太子終究是太子,不過花了一夜的時間便替他找到了個相似的玉璧,現在就掛在他的腰際。

「那種小玩意,本皇子多得是,就賞給你了。」

「誰要你的破東西。」靳永貞說著就要把玉塞還給他。

溫良玉看著她一臉的不屑,不拿他的東西,他不由一陣氣惱,身子一閃,不讓她近身,「已經說要賞給你,你便給本皇子好好收著,不然就要了你的腦袋。」

「什麼東西啊你,要我腦袋,就憑你……」

「大膽。」一旁的張公公出了聲,「竟藐視皇子,論罪當誅。」

靳永貞聞言實在難以置信。

溫良玉則是洋洋得意,「听到沒有,我真可以要了你腦袋。也不瞧瞧自己這德性,我勸你以後還是別進宮了。你要知道這里是宮廷,走一步路、回一個頭都要思量萬分的地方,你若走在這里頭,我看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靳永貞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狗仗人勢的樣子,虧他還有一張好看的臉,都給他糟蹋了,「上樹。」

「什麼?」溫良玉微愣,他正在說大道理,她竟然說——上樹?

「我不覺皇子有什麼了不起,若要我服氣可以,你拿出本事來。」她晃著手中的玉璧,「那就上樹,看誰爬得高。若你勝過我,我就服你,並且收你的東西。」

「笑話!本皇子賞賜,不知跪恩還要比試?」

「怎麼?怕了嗎?」

「不過屈屈一棵小樹,本皇子何懼之有?」

她嘲笑的看了他一眼,所謂小樹可足足近十尺。她一點都沒大家閨秀的樣子,將裙擺塞進束腰里,靈巧的爬上去。

這丫頭八成是潑猴投胎。溫良玉原該生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票宮女太監看到這一幕卻是全看傻了眼,他們曾幾何時看過哪家閨秀這麼不合規矩。

溫良玉看著她,他是皇子,這是皇宮,在他的地盤上給他下臉面,說靳永貞聰明,卻又顯得愚蠢,不長眼。

這丫頭真不能進宮,他不由心想,不然小命怎麼沒的都不知道。

「上來啊!」靳永貞坐在離地較近的樹干上,一雙腳還在溫良玉的頭上晃啊晃,挑釁的意味濃。「還是你要服輸?」

溫良玉一個抬頭,也不惱,只是吊兒郎當的瞧著她,「憑什麼你要本皇子上就上。」

「說到底,」她低頭看著他,看準他一身細皮女敕肉,身子板薄瘦,根本就手無縛雞之力。「你就是不行。」

「本皇子行或不行,」他站在樹下,抬頭看著她的腳丫子晃啊晃,不由輕笑,「不是你嘴巴說了算。」

「只會耍嘴皮子,無用……」突然覺得頭上有些癢,她的手下意識一揮,結果一只長腿蜘蛛爬到她手上,她嚇了一跳,一個不穩,從樹上掉了下來。

溫良玉的笑意一擰,連忙伸出手,原想抱住她,但是撞擊力道過大,他撐不住,兩個人硬生生的跌成一團,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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