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身後慌亂的腳步聲,溫良玉的手微微用力,看著一臉驚恐的寶公主,「你最好燒香拜佛保佑靳時維沒事,不然本王保證,縱使父皇護著你,你的小命也不保。」
溫良玉溫和俊美眾人皆知,曾幾何時見他傷人,他的眼神更令寶公主連聲音都不敢發,只覺一股恐怖的寒氣透心涼。
柳貴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玉王爺,如此冷酷,如此凶惡。她立刻使眼色要伺候的嬤嬤去叫來更多侍衛,順便去稟告聖上。
殿內還亂成一團,殿外又起騷動。
「站住!」外頭響起喝斥聲,「來者何人?」
「讓開。」
這個聲音——溫良玉心頭一震,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起身疾步的走了出去。
柳貴妃見狀,連忙上前扶起了寶貝女兒,就見女兒嚇白了一張臉還未回神。她的眼中怒火一閃,溫良玉當真以為受寵就可以無法無天,把她這個貴妃娘娘視若無物?!
寧貴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玉王爺,而她的皇子卻成了一縷幽魂,這股痛縱使多年過去依然啃蝕自己的心,而今溫良玉竟然還想傷害她唯一的女兒。
若不給他教訓,她的顏面何存?
一踏出殿門,看著外頭園子里被侍衛圍著的靳永貞,溫良玉的神情一凜,雙眼冒火的看著一身禁衛軍打扮的靳永貞。
「你在做什麼?」
靳永貞沒料到會在這里見著他,但事已至此,她沒有回頭路,拿著劍直指著他,「把我姊姊交出來。」
「你瘋了。」
「我是瘋了。」靳永貞面沉如水的盯著他,「還我姊姊。」
溫良玉心頭滿是怒火,為了靳時維,她是真不要命了,「把劍放下。」
「不!」她揚起下巴,「寶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相欺,我今天如果不帶走我姊姊,只怕她此生不會有命踏出宮門。」
「縱使阿寶再過分,你也不能夜闖宮廷。」溫良玉厲聲斥道︰「把劍給我。」
「告訴我,我姊姊在哪里,我自然把劍給你。」
她已經失了理智,根本講不通道理,他索性閉上嘴,一步步的走向她。
「不要過來。」她沉聲喝道︰「別逼我傷你。」
他沒停腳,反而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若能讓你冷靜,就把劍從本王這里刺進去。」
她拿著劍的手一抖。
趁這個時候,他長手一伸握住了劍柄,輕聲說了一句,「放心,一切有我。我會帶你姊姊回去。」
她眼眶一紅,與他專注的眼眸四目相接。
「還杵著做什麼?」柳貴妃的聲音在身後冷冷揚起,「把刺客給殺了。」
「哪里有刺客?」溫良玉握住靳永貞的手,將她推到自己的身後,目光凜凜的直視著柳貴妃。
面對溫良玉的高傲,柳貴妃的怒火更熾,「難不成玉王爺妄想只手遮天,包庇刺客?」
「若論只手遮天,本王還遠不及柳貴妃娘娘的寶公主。」溫良玉拉著靳永貞轉過身,「走。」
柳貴妃就不信今日溫良玉來她宮里鬧一場的事鬧到聖上面前,聖上還會護著溫良玉這個紈褲,底氣一足,便大喝,「一群飯桶,還不攔著刺客。」
溫良玉手里拿著劍,直接面對要上前的侍衛,低沉的聲音透著淡淡的殺意,「讓開。」
一邊是貴妃娘娘,一邊是王爺,侍衛左右為難,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突然溫良玉听到空氣中有不尋常的震動,他的眼神一冷,推開了靳永貞,側身一躲,一枝長箭落到他的身後。
墨寒的身影立刻從黑暗中出現,擋在溫良玉的面前,看著護在柳貴妃前的幾個弓箭手,怒斥,「大膽。竟敢動手傷王爺。」
「玉王爺包庇刺客,就是造反,」柳貴妃的聲音陰郁,「就地正法也不為過。」
造反?就地正法?靳永貞緩緩抬頭看著溫良玉,腦中突然想起許久前他說過的話——這是宮廷,就連走一步、回個身都要思量再三的地方,她一心想要找姊姊,卻沒想到可能會陰錯陽差的害他陷入泥淖。
看著圍著他們的侍衛和拿弓對著他們的弓箭手。她不想害他,更不想看他因她而傷。低頭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她緩緩的推開。
溫良玉一愣,低頭看她。
「走開。別理會我。我知道我不該闖進來,我錯了。」
溫良玉沒放,反而握得更緊,「我不怕,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聞言,她的喉嚨發緊,覺得鼻酸,伸出手要奪他手中的劍。
他不可能給她,拿劍的手想閃過,卻沒料到她的右手往另一側伸手,劍劃到她的手背,鮮血立刻滲出來。
落地的鮮紅令他的心刺了一下,溫良玉的臉色頓變,「墨寒,帶走靳二小姐。」他擋在這里,就不信有人能傷了靳永貞。
就在這個時候,柳貴妃的聲音冷冷響起,「放箭。」
溫良玉一心擔心靳永貞安危,卻沒料到一聲放箭,目標竟是朝他而來,他立刻拿起劍擋。
墨寒見狀心一驚,原本拉著靳永貞的手一松,讓她一個踉蹌倒地。
溫良玉一驚,分心的看了他們一眼,一只三叉箭直射進他的胸膛,他的胸前一痛,踉蹌了下。
「王爺!」墨寒見溫良玉中箭,白了一張臉,怎麼也沒料到宮中有人敢傷溫良玉。
溫良玉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箭鏃沒入他的胸中,鮮血直流。柳貴妃要殺他?在這宮中,竟有人敢動他?
靳永貞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面前,扶住了他,他的血燙了她的手,更燙入她的心。
「走!」溫良玉的手捂著胸,若柳貴妃敢殺他,那靳永貞的命,柳貴妃更不會放在眼里。
她搖著頭。
他無奈的看著她,越過她的肩膀,看著柳貴妃面前的弓箭手又將箭對準他,柳貴妃真想要他的命?他的眼中厲光一閃,神情益發冰冷。
靳永貞眼眶一紅,神情一冷,握緊手中的劍,一轉身,比墨寒還快了一步,一劍砍向射手。
柳貴妃只感覺溫熱的血賤在自己的臉上,原本在她面前的弓箭手眨眼間就死在眼前,看著如風般瞬間來到她面前的靳永貞,她嚇得退了一大步。
「你竟敢傷他!」靳永貞氣急了,手一揚,劍要刺向柳貴妃。
溫良玉見狀,激動的站起身,胸前已經是一片血漬。
「擋住她。」若真傷了柳貴妃,不論靳永貞的理由是什麼都難逃一死。
墨寒立刻上前出手打落了靳永貞手中的劍。
看到這一幕,溫良玉松了口氣,突然腿一軟,跪了下來。
「王爺?」
听到墨寒的驚呼,靳永貞身子一僵,飛快的轉過身,也顧不得已經嚇白了一張臉的柳貴妃,惶然的向溫良玉奔過去,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靳永貞,」溫良玉的聲音有些不穩,「為何你總不听話?」
她的淚如潮水般涌出來。
溫良玉的嘴角含笑,額頭靠在她的肩上,听到周遭紛沓的腳步聲,他閉了下眼,努力保持清醒,「別哭!我不會有事。在父皇面前,記住——不許開口。等我……你要等我……」
溫良玉一直等看到她點頭,這才心頭一松,失去了意識。
夜已經很深了,議事殿上寂靜無聲。
靳永貞跪在殿上一動不動,眼楮無神的睜著,一聲不吭。
皇帝坐著,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靳單易和其身旁的靳永貞,想不透事情的演變。
先是寶公主與靳時維共游雲湖,靳時維不慎墜湖,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阿寶也堅持要照料靳時維,聊表自己邀人進宮卻未護人周全的過失,雖然他心中也知不妥,但是寧貴妃和柳貴妃都點頭同意,有兩個貴妃娘娘看著,阿寶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
所以他也就不管她們女人間的事,未料現在卻演變成麼子重傷,命在旦夕,雖是柳貴妃殿前的侍衛所為,但是靳永貞帶劍夜闖宮闈是事實,兒子因為護著她而傷也是事實,說到底,靳永貞在後宮驚天一鬧,縱是功臣之女,一門忠烈,但傷及皇室血胍,判死都不為過。
他是真心喜歡眼前的少女,性子直率,不過就是愛玩愛鬧,只是這次過了頭。他讓眾人退下,留下了太子、靳單易祖孫和受了驚嚇、兀自流淚不止的柳貴妃和寶公主。
狀元郎宋鷹揚站在身側,至于被打暈、被剝去禁衛軍軍服的謝雁山也被帶上殿,人正跪在堂下,這兩個人算是靳單易未來的孫婿,在場也是自然。
柳貴妃低著頭,假裝驚恐的擦著眼淚,看殿里的陣仗也明白聖上這麼做,擺明是想要私了,只要溫良玉沒事,事情就不會鬧大。但她希望溫良玉死,他一定要死——她要寧貴妃那個賤人也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時間緩緩流逝,靳永貞思緒一片空白。听到殿外太監通傳太醫求見,她眨著眼,空洞的眼中終于有了反應。
「玉王爺如何?」皇帝一見,急急便問。
「聖上萬福,玉王爺萬福,慶幸玉王爺外袍厚實,箭雖入身三寸,失血甚多,但未傷及要害。」
太醫的意思是他沒事了?靳永貞的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地上。
皇帝把靳永貞松了口氣的神情給看在眼里,不由搖頭,「縱使玉王爺性命無礙,你也是難逃一死。」
靳永貞臉色一白,低著頭不言語。
「老臣自知永貞罪該萬死,」靳單易雙膝落地,「懇請聖上念在她乃衛國公府唯一血脈,饒她一命。」
听著爺爺拉下老臉替自己求情,靳永貞心中滿是愧疚,她的沖動果真應了表姑女乃女乃所言,終是禍及家族。
「老國公,朕今夜累了,既然玉王爺沒事,就先退吧!如何處置……等王爺清醒再議。」
「父皇,寶兒不服。」寶公主從椅上站起身,瞪著靳永貞,一時新仇舊恨全涌上來,「她方才拿著劍要殺母妃,慶幸是被人給擋下來,不然母妃都成了具冰冷的軀體。而父皇竟然還要放她走,寶兒如何服氣?」
皇帝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阿寶的話是有理,但他卻是存心要輕辦這件事,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
「謝雁山你說,是不是你把自己的戎裝給她的?」
謝雁山一楞,他若點頭,等于與靳永貞一同遭罪,但他若照實說了,又顯得不顧情義。
他微斂下眼,「是……是靳二小姐將臣打暈。」
靳永貞聞言,沒有憤怒,只是心中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