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比著其他季節都要漫長得多。炭火驅除掉了寒冷,讓整個屋子都溫暖如春。
葉念塵沒有睡覺,就在軟榻上眯了一會養足了些精神,芷兒也在一旁坐著擺弄著針線,似乎要想繡點什麼一般。影子不知出向,屋內屋外都看不著人。
「小姐,您不再躺會了?」芷兒見葉念塵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坐到了葉念塵邊上替其攏了攏身上蓋著的毯子。
「眯了一會差不多了,你在那兒繡什麼?」葉念塵往榻沿挪了挪,選了個自己覺得最舒服的姿勢靠著。
「我能繡啥,反正這會沒事干,瞎擺弄幾下,將軍不是說了嗎,女孩子家總歸還是要會一點女紅的。」芷兒邊說邊給葉念塵倒了茶杯,這杯一直溫著,這會喝倒是正好。
她的繡活向來不咋的,不過多少還是比小姐強那麼一丁點,是以笑眯眯地回著話,也沒在意。
「沒錯,舅舅向來就是那樣的想法,只不過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會哪些不會哪些跟是男是女沒什麼絕對關系。」
葉念塵搖了搖頭,看著芷兒道︰「他的話你听著就好,往後呀,自己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如何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會不會針線繡花什麼的,當真無所謂。」
「小姐,您這話听著怎麼像是話里有話呀?」芷兒莫名有些心慌,趕緊問道︰「小姐。您不會是打算,等京城的事情全部了結後,就不要芷兒了吧?」
「你呀,想太多了。」葉念塵笑著說道︰「咱們芷兒人好又能替我解悶逗樂子,我怎麼能不要呢。只不過,怕是往後年歲越長,我這是想留也留不住的。」
「才不會,不論如何芷兒都要一直跟著小姐,小姐去哪我便去哪,就算小姐趕我。我也不走!」芷兒堅定地說著。目光中的神采分外動人。
她說的都是打心底里的話,自打當初被小姐選中後,她的人生便發生了徹頭徹尾的改變!小姐素來對她極好,從不將她當成下人看待。雖然有的時候話不多。可她知道。在小姐的心中,那是實實在在對她好,實實在在把她當成了親人。當成了妹妹一般。
「行,你要跟著我自是巴不得,到時你別後悔就成。」見狀,葉念塵不由得笑了起不,那種發自內心的舒暢抵消掉了這一整天下來的負面情緒影響。
人這一輩子當真沒有哪個會十全十完,在所謂的血脈眼中,她什麼都不如,什麼都不是,可在有些人眼中,她卻是比什麼都重要。
芷兒似乎還說什麼,可就在這時,一聲鳥啼打破了寒夜,就那般傳到了屋子里頭,落到了她們兩人的眼中。
那不是普通的鳥啼,那是葉念塵事先與影子交代的暗號,這聲起,便代表著葉家的人已經正式動手了!
葉念塵與芷兒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淡定的熄了燈火。
外頭黑得有些嚇人,葉家各院各處的下人早就已經收到了命令早早關門安睡,不準四處亂跑。
葉楓此刻親自帶著人,一路往小塵軒而去。
這一次,他帶的人全是護衛,而且人數不少,個個全副武裝。
當然,來之前,葉楓已經封了這些人的口,比起府中那些雜亂的下人來說,受過訓練的護衛當然更加便于管理。
當然最為主要的是,此刻他必須用到這些人!
大約六七十名護衛,不一會便悄無聲息的將小塵軒給團團圍了起來。
大多數都是葉府的護衛,整個葉府這一次算是把這些護衛都動用了,當然還遠不止,葉家老三老四也從自個宅院處調了了近一二十名身手不錯的過來,如此架式當然是要一舉將葉念塵給除去。
只不過,與昭華公主那次不同,葉楓自然沒打算大白天的動手,更不會跟葉念塵硬踫硬。事實上已經證明,那樣並不是解決之道。
那些護衛將小塵軒包圍之後,葉楓先行朝小塵軒看了一小會,確定里頭並無動靜,想來應該都已經熟睡之後,這才揮了揮手,做了個開始的手勢。
一瞬間,七八名護衛抬著幾大壇子酒往小塵軒里頭倒去,沒一會便倒了差不多十來壇。
「老爺,都好了!」其中一名護衛上前稟告,表示萬事俱備,只等一聲令下,便可點火。
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任務,那就是將這里圍好,待放火將這小塵軒燒個一干二淨。至于里頭的人,一個都不準放出來,要不就活生生在里頭被燒死,要不敢往外沖的出來一個直接殺一個。
「都給我守好了,一只蒼蠅也不準給我放出來!」葉楓冷聲吩咐著︰「好了,點火!」
「等一下老爺,您要不要再想想?」德管家下意識的拉著葉楓勸說道︰「這、這可是殺人呀,大小姐還有小塵軒那麼多人的命全都在……」
「閉嘴!」葉楓用力一甩,直接將德管家甩到了地上︰「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的話你就一並進去陪他們!」
「來人,點火!」葉楓才不會有一點的心軟,這會功夫他只想快快除去葉念塵這個禍害,讓葉家的損失能夠降一些便降一些。
如今的葉家,當真已經承受不起這個死丫頭的折騰,他只怕自己沒有早一些動手,而不是有半點的不舍。
一聲令下之後,葉楓就在那兒等著,可不知怎麼回事,舉著火把的那幾名護名卻是一個都沒動,就那般定定地站在那兒,如同沒有听到他的吩咐。
「我讓你們點火,耳朵都聾了嗎?」。葉楓當下訓斥起來,也不在意此刻聲音大小與否。是否會驚動里頭的人。
隔著矮牆,他能夠看到院子里的情況,里頭還是十分的安靜,不曾有半點燈火,也沒有一個人出來的動靜。
「老爺,為什麼要點火?里頭住的可是大小姐,難不曾您要親手把大小姐她們給活活燒死嗎?」。
其中一名護衛突然質問了起來,語氣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渾賬,本老爺想做什麼還需要你質問不成?你們的護衛長連最基本的規矩都沒教你嗎?」。葉楓火了,不曾想到這樣的時候竟然會有人跳出來質問于他。
那名護衛卻是硬氣得很。當下反駁道︰「護衛長自是說了。可我覺得這樣做不對!您要殺人還是殺自己的女兒,這樣的行為實在讓我看不下去。更何況,大小姐還曾對我有恩,若不是她的話。我兄長早就病死了!所以我不能助紂為虐。這火。還是你自個來點吧!」
這話一出,其他幾名拿了火把的護衛也都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同時表態道︰「老江說得沒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咱們不能干!」
有了人帶頭,不少護衛也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放肆!你們這是想造反嗎?」。葉楓氣得大罵,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些護衛竟然膽敢不听他的話,還如此囂張的與他對抗。
「好,好好!你們不點,今日我親自來點!」他也懶得再叫護衛長或者其他護衛動手,邊說邊自個上前從一名護衛手中搶了一個火把過來,一把往小塵軒院子里頭扔了過去。
火把呼的一下飛過矮圍牆,眼看著就要落地,如今院子里頭到處都是灑,這一落地必定起火快速燒開來。
不少護衛下意識的嘆了口氣,倒也看得出心中多少不忍,畢竟這大小姐向來對他們這些人都不差。
可就在這時,就在那火把馬上就要落地的時候,一道黑影如同一陣風般將那火把卷了起來,穩穩地拿到了手中舉起。
葉楓臉色頓變,原本已經浮現于嘴角的冷笑就那般僵住,兩只眼楮死死盯著那那突然變亮了些的小院。
「小姐,有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咱們院門口扔火把玩,您要不要出來看看?」影子徑直喊了一聲,而後旁若無人的將院門給打了開來,站在那兒舉著火把,沖著葉楓等人冷笑。
很快,葉念塵屋子里頭的燈也亮了起來,與芷兒不急不慢的走了出來。
「我當是誰,原來是葉尚書。」葉念塵身上圍著厚厚的披風,從容得就跟是特意出來賞夜景一般。
她走到院門附近,停了下來,夜色中院子外頭葉楓的面色看不太清,但隨著那搖晃的火把光影,倒也瞧得出個大概︰「哦,原來葉尚書還帶了這麼多人過來,看這架式已然將我小塵軒給圍了起來,這又是灑酒又是點火的,情勢倒是頗有一種類似感。」
「小姐,我倒是覺得,十五年前,他們也是這麼干的,只不過點火的地方是您母親住的院子,負責點火的人是昭華公主派的罷了!」
芷兒無比不恥地盯著葉楓,說道︰「看來葉尚書學得可真不錯,十五年前沒有親自對發妻與長子動手多少有些遺憾,所以如今親自過來對長女下手了!」
「閉嘴,今日不論你們說什麼也沒用了,這小塵軒我已經讓人圍住,沒有任何人出得來,跨出這張門的話,等著你們的只有刀與劍!」
葉楓見狀,也懶得再說那些廢話,所有的真面目全都顯露出來,再次朝著護衛們大聲命令道︰「給我把火把通通扔進去,這里頭的人一個不準留!」
命令一下,可先前那幾個拿火把的護衛照樣沒有動彈。
只不過,葉家老三老四調過來的那些護衛倒是已經重新點燒了一些火把,听到葉楓的吩咐後,立刻依言將手中火把往院子里頭扔了進去。
這麼多火把,單憑影子一人,哪怕再加上個芷兒卻也不可能同時都攔得住,葉楓本就是老謀深算之人,有些可能卻也早早想到,就怕有什麼閃失。
一時間,火光大起,將夜色照得更加通亮起來。
見狀,葉念塵倒也沒有半點擔心之色,也沒出聲阻止或者怒罵之類的,就連影子與芷兒都動都沒動一下,就在那兒站著,冷冷地盯著那些人扔著手中的火把。
葉楓暗自道了聲不好,葉念塵此刻的鎮定著實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就被人給洞穿了似的。
果然,沒等他來得及多想,卻見護衛中竟然有六七人同時躍起,大呵一聲抬腿便將那些被扔到半空的火把給踢飛掉,壓根沒有讓火把有機會掉到小塵軒的院子里頭。
「渾蛋!你們這是干什麼?」葉楓一愣,卻是很快反應過來,這些身手極佳的護衛必定是葉念塵的人。
只不過,他竟然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被葉念塵安插進來的,如此多的生面孔,換了這麼多護衛,卻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他。
「姓葉的,你還真以為咱們為了你那點髒錢,就能對大小姐動手?」最先反駁葉楓的那名護衛大笑起來︰「我們本就是大小姐的人,只不過你自己糊涂不知道罷了!」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哄笑起來。
葉楓驚得無法形容,因為他發現,這里頭絕大多數的護衛竟然都在那里嘲笑著自己,除了老三老四家調過來那一些以外。
「你、你……」他猛的警醒,伸手指著葉念塵擅攔著質問道︰「你竟然將我府中所有的護衛都換成了你的人!」
「那倒沒有,這不還有好些原本就是府里頭的侍衛,你也認識一些。全護了的話,就算沒人告訴你,你不也就一眼便看出來了?」
葉念塵總算是再次開腔了,淡淡說道︰「而且,這又有什麼關系呢,整個宅子本就已經是我的了,宅子里頭的護衛是我的人那才正常!」
「你,你個孽障!」葉楓氣得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
「住口,你沒有這個資格訓我!」
葉念塵一改先前的淡然,冷笑怒斥道︰「好一個百年世家的當家人,好一個葉尚書!十五年前故意縱容他人燒死發妻與長子,十五年後非但沒有半點悔改,反而想舊事重演,親手放火燒死女兒,再次制造成所謂的事故!你種喪心病狂、自私惡毒到了極點連禽獸都不如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責罵于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