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大哥的名份,求的是一輩子守護的資格……
這是池榮勇預想中可能會听到的話。
當玄朗如他所願的說出這番話後,池二少卻沉默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相識以來,玄朗一直表現得風輕雲淡,氣定神閑,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沒有什麼會令他動容。
那種強大到淡然的自信,令向來自視甚高的池二少自嘆弗如。
要有怎樣的經歷與閱歷,要看過多少風雲變幻,要站在多高的層面上,才會修煉到俯瞰眾生卻無需高高在上的姿態?
閱盡繁華方有返璞歸真的從容淡定,這個男人,明明是溫潤平白的,細看去,卻如天空無際無垠,高不可測,如高山平湖,波瀾不興自成風雲。
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可能真正進入他的領域,勘透他的內心……
這樣的人,適合嬌嬌嗎?
在他眼里,自己的妹妹自然是最好的,可配天下最優秀的男兒,不過,若是眼前的這位……
「在求人成全之前,連報上真名實姓交代身家來歷的誠意都沒有嗎?」。
他可不認為玄朗就是姓玄名朗,家住都城。
他雖交游不廣,也有幾個神通廣大的朋友,若是都城有這樣一號人物存在,縱使不是出自名門世家,也絕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況且他從榮嬌的描述中,從玄朗幾次出手幫助榮嬌動用的能量。見微知著,絕非尋常人。
「池二少說得是,」
在玄朗說出自己的心意時,就猜到池榮勇會問家世,試想自己都說了想要守護小樓一輩子,池二哥怎麼可能不查問他的來歷?
萍水相逢,只論交情與緣份,若是談婚論嫁……嗯,玄朗表示,因為這四個字。他對池二哥的問題。歡迎至極。
「玄朗是我出生時,母親給取的名字,在小樓之前,當世所知者只有兩人。」
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他師父。
池榮勇微愣。他以為這是個假名字。沒想到非但是真的,還是他母親所起。這麼說,他從一開始認識嬌嬌時。就是抱著最大的善意?
「說身世之前,我有兩個不情之請,請池二少務必答應。」
「你說。凡合乎情理道義,我都應下。」
既然他沒編造個假名字騙嬌嬌,池二哥也願意回報善意。
「不要因為我家世不好,就否定我的資格。」
玄朗擔心自己說出身份,池二少直接不和他玩了。
「不會。」
池榮勇答得很快,他並無門第觀念,英雄不論出身,軍中有幾位他所欣賞的將軍皆出自寒門。
他不會因為他出身不好就否決此人,這時的池二少沒想到玄朗所說的家世不好,不是擔心他嫌貧愛富,而是怕他嫌棄自己齊大非偶。
「不要將我的身份透露給任何人,小樓那里,我自己找適合的機會親口告訴她。」
「榮厚也不可以?」
別人都沒問題,榮厚對嬌嬌的感情不比自己少。妹妹的事情,他不可以自己獨斷專行。
「池三少那里,回都城後我親自去說。」
都是她最重要的人,應該同樣尊重。
「好。我答應。」
池榮勇沒想到玄朗會有此說,很高興他對自己弟弟的重視,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嬌嬌是非常認真重視的?
「我與池二少乃同鄉,父族宋氏,祖籍池州,後遷居大梁城。母親乃方外之人,生子實屬意外。」
玄朗的語氣淡定從容,池榮勇卻有些不自在,他是要詢問玄朗的家世,不是要窺探他的隱私,「母親乃方外之人,生子實屬意外」,短短幾個字,蘊含的信息量卻不少。
「玄朗自幼喪母,後被父族尋回,在宋氏族譜上,名字記做濟深。如今父母俱亡,獨居,略有薄產,能保豐衣足食。」
池州,宋氏,宋濟深!
這幾個字眼看似尋常,組合在一起卻有著不可想象的力量,饒是冷靜如池二少,也被砸得頭暈眼花,倒吸一口涼氣!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心神,聲音干澀地確認︰「您是,宋濟深?」
宋濟深!大名鼎鼎的英王,就是這個名字!
不可能是重姓重名的巧合,他竟是傳說中神龍不見首尾的英王殿下!
池二少全身的血「哄」的一聲就沸騰了,英王殿下是他的偶像!年輕一代中,又有哪個不崇拜英王殿下,視其為高不可攀的楷模?
听到他口中的敬語稱呼,玄朗有撫額的沖動,他就知道說出身份會出現這種可能!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這個尊敬,這意味著距離!意味著界限!
「我是玄朗。」
他微笑著,溫和而堅定地提醒道︰「小樓的大哥。」
听他將關系定位到小樓的大哥上,池二少抿緊了薄唇,克制住內心沸騰的熱血,抑制著面對偶像的激動,盡可能地將面前的人從英王調回到玄朗。
他遲疑了……
他不介意門當戶對,前提是適合與匹配,這個匹配當然不是膚淺地單指家世品貌性情為人,更重要的是情感的對等,池榮勇雖然沒成親,亦沒有心儀的女子,卻也大致知道,這世間的姻緣,要講究個匹配。
無論是外人眼中的匹配還是男女情上的應和,都不能差之太遠。應該量力而行,莫要強求。
家世相當,郎才女貌,這種眾人眼中的良緣,無關男女情誼,講究的是責任與分工,雖無情,卻最為穩妥。
男主外女主內,該當如何,自有現成的約定成俗的規矩,妻室管內宅要尊重,正室之外的女人,可以寵愛,不能過線,越了底線搞出類似寵妾滅妻的這種破壞規矩的行為,往小里說要遭受輿論的不恥,往大里說,家風門楣包括其人品性均受置疑,有礙仕途,嚴重者絕路青雲。
這時候,匹配意味著規矩與約束,可以不愛,但責任要有,規矩要講。
妻子沒有馭夫的能力,也不一定會一敗涂地,還有規矩與娘家做倚仗。
最怕的就是娘家靠不上,自己又錯付深情,得不到回報,主動全部掌握在對方的手中,要生要死,半分不由己。
這種狀況,池榮勇是不可能讓其出現在自己妹妹身上的。
人人都向往騎最烈的馬喝最美的酒,那也要有酒量懂品鑒,有能力駕馭,不然只是做夢罷了,池二少不喜歡做夢,池二少的自信建立在對自己能力的清醒認知上。
但是,當夫家的門檻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高貴時,所有的規矩俗成及娘家,都不足為慮,規矩是約束弱者的,當強大尊貴到本身就是規矩時,哪里還會听從規矩的約束?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無與倫比的絕代驕子,是英王殿下!當今聖上唯一在世的弟弟!
是自己無法企及的存在,縱使將來他可為封王拜帥,也終是不及他血統高貴,門第至尊。
他不願意這樣的男人與妹妹扯上關系,這意味著嬌嬌,他,還有榮厚,他們永遠居于被動地位。
駕馭不了的馬,再神駿,也與己無關。
池二少向來自信又自知。
對自己,對自己的親人,包括最疼愛的妹妹,都不會忘乎所以地高估或低視,所以,他在玄朗灼灼的注視下,輕輕說了句︰
「齊大非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