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季億覺得有些牙酸,有些抱怨的看了成懷瑾一眼︰「你就不怕我將你的身份說出去麼?」
成懷瑾那張冷臉上表情絲毫未變︰「說不說全在季相,我心胸磊落,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欺瞞季相而已。」
季億並沒有去問成懷瑾明明是成國公府嫡子為何卻不認父之類的話,只是笑了笑︰「即如此,這謝禮某便收下了,指揮使不便在寒舍多呆,還是早些告辭為是。」
成懷瑾對于季億這樣明顯送客的態度也不生氣,起身抱拳道︰「某告辭了。」
他大踏步離開,未回頭看一眼相府的人或物,倒叫季億對這個人印象好了不少,模著胡子點頭︰「倒也算是個有心胸之人。」
待到季億回房,伍氏和季頌賢都緊張上前詢問︰「錦衣衛的人來做甚?」
季億將成懷瑾的身∼份還有來的目的說了一番,又叮囑伍氏和季頌賢︰「我看他並不想叫成國公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你們也只當听听就算了,可別與旁人說。」
伍氏自然點頭︰「寶寶,你多想了,我又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礙得著和別人說麼。」
季頌賢雖也在點頭,可心里卻如一團亂麻一般,她實沒想到這位指揮使大人竟然是宋氏的,是成國公府的嫡子,且還是她前世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婿成懷瑾。
想到成懷瑾那冷著一張臉的嚴肅樣子,還有對待朝臣絲毫不留余地的查抄抓捕,不知道怎的,季頌賢竟有一絲心疼。
成懷瑾這一世的人生實在是太過淒慘了些,自小體弱被人帶走,未享過一日父母疼愛,待到長大成人回來,定了親的未婚妻被繼兄搶走,親生母親慘死,父親對他多年不聞不問。
而且,成懷瑾如今還擔著這麼一個要人命的官職。
那指揮使的位置看著風光,可卻著實的不是什麼好位子,這樣的人不過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是帝王的一條狗,放出去殺人咬人,最後沒了價值又因得因的人太多了反而被帝王卸磨殺驢,為平朝臣怒火絕對會將他置于死地。
如此想著,成懷瑾的一世成過悲慘失敗了。
季頌賢想到她的前一世,也是那樣的淒慘失敗,似乎,她和成懷瑾這對素未謀過面的未婚夫妻有些同病相憐呢。
雖然有些同情這個人,只季頌賢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兒,又和成懷瑾並不熟識,就是心里有話,也不能說出來的,只能自己思量思量便放下不管。
將成懷瑾的事情放下不管,季頌賢就跟伍氏去後園種菜,如今正是暮春時節,倒是個好時候,伍氏鋤地,季頌賢跟在後面撒籽,種了好大一片的小青菜。
種完了,季頌賢叫繞梁打了盆水她和伍氏洗淨手上的髒污,又看看那長的女敕生生的頂瓜帶刺的小黃瓜,不由心頭大為喜歡,伍氏看她總盯著那幾根黃瓜瞧,就摘了下來洗淨了給她,娘兩個一人一根黃瓜咬的咯吱作響。
季頌賢只覺心頭快活之極。
實在是活了這麼些年,從沒有這樣自在的時候,她吃完一根黃瓜,拿眼直瞅著伍氏,瞅的伍氏心里軟的一塌糊涂,將剩下的最後一根又女敕又脆的小黃瓜也遞給了她。
季頌賢一掰兩截,給了伍氏一截,臉上帶著笑將半截黃瓜吃進肚中,只覺得胃口大開,中午怕是還能再吃一碗飯的。
她與伍氏說,伍氏白她一眼︰「你以前總說要學正經的閨閣千金,總不願幫娘做活,整日的悶在房中不是看書就是繡花,輕易不走動,自然吃不進東西,這幾日跟娘種菜雖勞動了身子,可卻開了胃口,吃的多些在所難免,你要是再跟娘做些時日活,身子骨定然壯實起來。」
「是女兒以前想差了。」季頌賢趕緊認錯。
瞧著一片碧綠的菜園子,季頌賢不由的想到宋惠兒教導過她的一些話。
當時,宋惠兒告訴季頌賢,想要在成國公府活下去,就必然得賢惠,裝也得裝的賢惠一些,若不然怕是日子更加難過,季頌賢問她為什麼時,宋惠兒只說了一句︰「唯弱勢而已。」
她想了許久雖有些明白,可還有些糊涂,就又請教宋惠兒,宋惠兒便告訴她︰「因你在成國公府處在弱勢地位,所以,必然得依從強者,照著強者的意思活,若是你有一日變成強者,就可以自在過活,到時候,你穿著簡樸,吃的素淡,人只說你生活節儉,頗有古風,你若是素喜奢華,人都會贊你有品味,總歸什麼都是對的。」
她當時是明白了,如今細一想,心中就更加的通透。
依在伍氏身上,季頌賢笑著說道︰「娘親,我以前真的想差了,我就只想著跟那些閨閣千金學,學著她們的作派生活,卻不想想,我與她們本就不一樣的,我就是再學,也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伍氏震驚的看著季頌賢,好半天眼中掉下淚來︰「我兒真的長大了,竟這般明白。」
她撫著季頌賢的長發小聲道︰「原你父親的官職一日大過一日,我卻還是喜歡種菜,好些貴人到了咱們家看到我這喜好都會笑話,有一回我覺得愧對你爹,就想著將菜鏟了全種上花草,後來你爹攔了我。」
說到這里,伍氏牽著季頌賢的走慢慢的向正院走去,一行走一行說︰「你爹告訴我,如今有人笑我只是因你爹的官職不夠高,若是等到有一日他官職夠高的時候,我若種菜,旁人只會說我生性淡泊,素喜農耕之樂,我若種花,旁人也都會效仿我,我的喜好,就會被人捧著贊著,再無一人敢說什麼。」
季頌賢看著伍氏,伍氏笑著︰「等你爹做了相爺,倒是真沒人再在我跟前說三道四了,我活了這麼大年紀,也想通了一個道理,做人啊,還得自己痛快最要緊,萬不可因著顏面什麼的去盲目效仿別人,如此非但自己不高興,還會被人說什麼丑人多做怪。」
「是。」季頌賢恭聲應著︰「娘說的是,女兒受教了,以後再不會胡思亂想。」
伍氏笑著拍拍季頌賢的手︰「今兒娘高興,一會兒親自下廚給你弄幾個小菜吃。」
季頌賢也趕緊道︰「我給娘搭把手吧,我一日大過一日,總得學些廚藝才好。」
伍氏見她真有心要學,就帶著她進了廚房,娘兩個才將菜洗淨,淘米做飯,就見伍氏的丫頭隨心匆匆趕來,小聲道︰「,成國公來訪。」
「成國公府的人?」伍氏有些厭惡,季頌賢听了心里也不是什麼滋味。
「請到正廳吧。」伍氏隨口說了一聲,將淘好的米放到鍋中,又添了些水,叫廚娘好生做飯,帶著季頌賢回屋梳洗過後換了一身衣裳才去見客。
季頌賢不願意再見成國公府的人,只推說累了要回房休息,伍氏想及她原先因著成平安還自盡過,也不樂意再生波折,就叫她自去。
卻說伍氏收拾好了去前廳,就見成國公周氏上身穿著紫色繡花緞子褂,下系月色綾裙,一手端著茶正喝著,口中卻挑撿著︰「這茶也算是不錯,只不如咱們府里的。」
她身後的丫頭也嬌俏的應著,伍氏的臉上一黑,幾步,丫頭順意端了杯溫茶,伍氏端起來一口喝盡︰「茶水也不過是解渴的物什罷了,我可不管什麼好壞,只知解了渴便是好茶。」
她這一句話,叫周氏的臉上就不好看了,心里大罵伍氏不過是個泥腿子,是個蠢物,只是,想著的請求,又想著季億的身份,還有季家那八個成器的,就將火氣壓下去,端著笑臉道︰「季說的是,茶麼,自然是給人解渴的,能解渴的就是好的。」
伍氏臉色緩了一些,瞅了瞅周氏︰「不知國公來寒舍有何貴干?」
季家素來和成國公府沒有交情,年節上也從未來往過,便是兩府宴客也不會去請對方,伍氏實在不明白周氏突然上門所為何事。
周氏听伍氏問及,趕緊笑了笑道︰「實在是大好事,季也知我府上的兒媳婦馮氏了。」
伍氏點頭︰「倒是也听說了。」
周氏掩口輕笑一陣又道︰「說起來,我家大郎前些日子出門瞧見貴府千金,這一見便鐘情上了,就和我鬧著非要娶您家的千金過門,倒是叫我斥了一頓,說他胡鬧,貴府的千金又怎會去我家做妾呢?只大郎實在喜歡貴府千金,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我也心疼的緊,可巧馮氏就去了,我因想著我家大郎無正室管家理事,貴府千金又剛剛被景家退了親事,倒也是蠻合適的,若咱們兩家成了,可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事了,就親來問問季這事能不能成。」
原周氏說起馮氏去世的時候伍氏雖心里不痛快,可也沒多大氣性,只是,听周氏一字一句都在貶低睡在家,都在抬高她那個風流成性的,伍氏氣性就上來了,又听周氏說季頌賢被景家退親,伍氏更是氣恨,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們家那個什麼德性滿金陵城誰不知道,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馮氏就是被你們家的人給生生氣死的,氣死了馮氏還不夠,還想叫我家姐兒進你家那個火坑,你做白日夢吧。」伍氏真是氣壞了,罵的聲音極大,幾乎震的周氏耳根子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