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那婦人不一會兒就抱著孩子出了城,季頌賢心知有異,就叫吳叔跟緊了,不一時過了護城河,眼見那婦人越走路越是僻靜,再走一時馬車就要過不得路了,季頌賢便也不管什麼,立時叫吳叔去將那婦人拿了好生詢問。
只吳叔才從車上跳下來還未跟去,就被一人給擒了。
那人提著吳叔到了季頌賢的車窗邊輕聲道︰「季娘子好心,只是卻有些心急了,我瞧那婦人應該是去尋接頭人的,不若再跟一時,若是能找到她的同伙說不得救出多少孩子來呢。」
季頌賢一想也是,遂笑道︰「我是跟不得的,即然指揮使大人瞧見了,我們便撤了,指揮使大人要如何我也是管不得的。」
說完,季頌賢果然叫吳叔駕車離開。
成懷瑾站在原處瞧了季頌賢所坐的馬車兩眼,不知怎的,眼中竟然有了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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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他目光轉為厲色,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急奔出去,沒過一會兒便悄無聲息的又跟上那個婦人。
婦人進了一個小樹林,左拐右拐的到了一間木屋前,木屋的門打開,卻見里頭出來一個壯年漢子,那漢子下著滾襠褲,上身精赤著,一眼看顯的極壯實的。
成懷瑾隱在一旁的樹上將婦人和那漢子的模樣記在心中,又見婦人將孩子交,漢子扔給她一個錢袋子,婦人笑著收下,眉花眼花的離開,成懷瑾也就不管那婦人,專只盯著漢子。
那漢子罵罵咧咧一陣,將孩子提著又朝林中走去,成懷瑾小心跟上,約模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見不遠處又露出一座小木屋,漢子推開木屋的門,立時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騷臭之氣噴涌而出。
成懷瑾眼力非凡,在樹上已經清楚的瞧見屋中情形,卻見屋中或坐或躺或站了許多小孩子,大的約模四五歲的樣子,小的連路都不會走,這一屋子的孩子由兩個漢子和一個婦人守著,婦人顯見的不耐煩,凡有哭泣的孩子上去就是一針扎到肉里,竟將一屋子孩子整的個個都不敢言語。
且這些孩子中小的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三人也不去管,尿了拉了全都在褲子里,弄的一屋子的味道極難聞。
成懷瑾又見幾個小的被折磨的幾乎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去管怕用不了幾日便沒了,心下將這幾個拐子已經恨透了。
若說幾日前成懷瑾或者看到這情形還不會如何,只前幾日他按照季頌賢所言去了宋氏留與他的那個院中,尋到宋氏留給他的許多東西還有一封信。
看完信,成懷瑾才知宋氏對他有多心疼掛念,一腔慈母之情有多深重。
他本是冷情之人,可看到那封信還是動了真情的。
信中開頭便道出宋氏為何將成懷瑾送走,只說當初他是活不成的,正好宋氏和他師傅有些交情,便請了來瞧,卻不想成懷瑾是胎里帶的毒,出生之後又被下過一次慢性毒藥,宋氏知道之後險些昏倒,私底下下了大力氣去查,卻完全沒有想到想要成懷瑾命的竟然是他的親生父親成國公。
成國公容不得成懷瑾,宋氏又安敢將成懷瑾留在府中,只得哀求他師傅將成懷瑾帶走,並和他師傅約定在成懷瑾沒有長大成人,沒有過人的才能和自保手段之前絕不告訴他身世,更不叫他回金陵,這些年,宋氏如何的相念成懷瑾可都為了他的安全連封信也沒捎過。
成懷瑾的師傅也是個信人,直到成懷瑾學了許多本事而慶豐帝又慢慢掌控朝綱時才告訴他他的出身來歷,又放成懷瑾回家探母,哪里知道,他自小沒享過親母疼愛,本想回家母子團聚,不料竟是天人永隔。
依著成懷瑾的脾氣性子因並沒有見過宋氏,對宋氏也沒有什麼印象,原是並不很悲切的,但在瞧見宋氏的信後,心底還是有些感觸,這時候他正念著宋氏那腔慈母情懷之時,又如何能看得下這些拐子拐帶旁人家的孩子以致人家骨肉分離。
眼見得那個漢子提著孩子進去將孩子扔在角落里就和另外幾個人大吃大喝,又商談著晚間如何將這些孩子運走販賣出去,成懷瑾自然忍不下去,一忽從樹上飄落下來,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屋後,從後門進去趁著幾個拐子吃喝之時一掌一個拍暈,又尋了繩子將他們綁好,之後便從懷中模出信訊煙來點頭放出去。
成懷瑾一直等了約模半個多時辰錦衣衛的人陸續趕到,一個千戶帶了許多總旗小旗將這間小屋團團圍住听侯吩咐。
當成懷瑾將錦衣衛千戶陸鳴進得屋時,陸鳴看著屋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立時大哭起來,抱著便不肯撒手。
成懷瑾不明所以,還是一個小旗小聲解釋道︰「這怕是陸千戶家的孩子,前兒陸娘子的沒了,陸娘子遍尋不著已經起不得炕了,陸千戶心里急的什麼似的,這些天也瘋了似的找尋,不想竟是被指揮使大人尋著了。」
果然,陸千戶抱了孩子跟成懷瑾道謝,又叫孩子跪下給成懷瑾嗑頭,口中道︰「大人的大恩大德陸某一家謹記在心,以後大人但有事只管吩咐,陸某無有不從。」
成懷瑾彎腰將陸鳴扶起,又叫那些小旗總旗將這些孩子帶出去送到衙門尋找親生父母,再去問問金陵城都有誰家丟了孩子尋不到的,或者審問這些拐子能得到什麼信兒。
吩咐完了他才對陸鳴道︰「你也莫謝我,要謝便謝季相家的千金,今兒這事是季娘子瞧出不對的,只她一個婦道人家跟出城外就不好再跟著了,正好踫著我,便請我去追去看看,不料想這些拐子膽大妄為,拐了這麼些孩子。」
陸千戶那樣壯實漢子抱著外甥一行哭一行道︰「等我告訴,叫她備厚禮謝過季娘子還有季相。」
原陸千戶便極敬佩季億為人正直又最是實干之臣,如今自然也樂意和季家親近,因此說出來的話都透著那麼幾分親熱。
成懷瑾自然听出來了,眼中多了幾絲笑意︰「是該的。」
沒過一會兒,錦衣衛的人就已經收拾妥當,孩子們全部抱到馬車上安放好,那幾個拐子都堵了嘴塞到也不知道誰弄來的拉糞的車中嚴嚴實實的蓋了一徑回城。
錦衣衛的人想要辦什麼事情速度是極快的,他們已經料理好了,那邊季頌賢坐著馬車還未歸家,車內,繞梁有幾分不解的問季頌賢︰「娘子瞧著那婦人像是拐子為何不再跟去,那些殺千刀的不知道拐了多少良家孩子賣到見不得人的地方,以致許多人家骨肉分離家破人亡……」
季頌賢看了繞梁一眼,心說繞梁這般激動,莫不是她家中也有被拐過的?
只這話她也不當問,笑了笑解釋道︰「成指揮使所言很有道理,看那拐子的模樣應該是拐過不少孩子的,若是能跟著她尋到拐子們的下腳處,或者能救出許多孩子,倒也是功德一件,只咱們只吳叔一個人,萬一到時候拐子極多,豈不是連自己都陷進去了,而成指揮使身懷武藝,我瞧著又最是膽大心細的,他跟了去豈不比咱們便利,即如此,何不干脆一些將此事托于他,做什麼跟去給人家白添麻煩。」
繞梁想了一會兒覺得季頌賢說的有理,便也點頭笑道︰「娘子說的是,是奴想差了。」
這主僕二人正說話間,卻見路上一莊戶漢子駕了牛車經過,車上坐了兩個婦人,一個年老一個年少,兩個人都是哭哭啼啼的樣子,季頌賢隱約听其中一個婦人哭道︰「快些,快些去府衙,說不得我那苦命的孩子有了下處……」。
季頌賢心里有了譜,只道成懷瑾必是跟著拐子尋出他們的下處,說不得救出不少被拐的孩子。
一想許多人家能夠骨肉得以團聚,她心里也歡喜異常,整個人都覺得輕松起來。
繞梁也是笑著一直念佛︰「謝天謝地,終歸能夠有人骨肉團聚,這一下子不曉得多少人家歡喜異常呢。」
卻說錦衣衛中一行人到了順天府,成懷瑾叫人遞過腰牌,不一刻順天知府侯仲平便迎了出來,拜見一番之後听說成懷瑾尋到拐子救出許多小孩子立時大喜,先將那些孩子送到後衙安置,又要將拐子送到牢里審問。
卻不想成懷瑾冷聲道︰「審問拐子的事就不榮煩了,這幾個拐子還是送到詔獄中審問的好,不過,還請侯知府打問一下誰家最近丟了孩子的,說不得能問出些什麼來。」
侯仲平一听說錦衣衛要審問拐子哪里敢說個不字,立時笑道︰「很是的,應該應該的。」
兩人正說話間,卻听到外邊又是一陣喧嘩,侯仲平忙命人去問,不一時一個門子進來回道︰「大人,剛才襄陽公主府管家前來報案,據說襄陽公主府的小失蹤,叫順天府幫忙探查。」
「什麼?」侯仲平大驚猛的站了起來,額上汗珠子都冒出來了︰「襄陽公主府的小沒了?」
他這般驚懼,倒是成懷瑾還老神在在的坐著,看他那副樣子不由冷聲道︰「慌什麼,你去叫人帶襄陽公主府管事的去那些孩子中瞧瞧,說不得就有呢。」
「是,是,是。」侯仲平才想及後衙還有許多被拐的孩子未安置,立時就傳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