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懷瑾也似想到什麼般沉默良久。
季億覺得再深問便有些不好,一笑轉個話題︰「先前我身子沒大好,因此也沒跟你道聲謝,今日請你來府上就是正式的跟你說個謝字,雖說大恩不言謝,可一言不發也不是君子之道,你救了我的命,往後除去頌賢的事情之外,你有事只管言語一聲,季家盡力相助就是。」
季億不把話說滿,且把季頌賢擇了出來,叫成懷瑾有些好笑,繃了一張臉道︰「您且放心,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會連累阿賢。」
這聲阿賢叫的,季億險些發火,臉也立時拉了下來。
季綱倒來的是時候,他進門給季億見過禮,又與成懷瑾作禮︰「成大指揮使駕臨寒舍,當真是蓬蓽增輝。」
「客氣什麼,說點人話。」季億瞪了季綱一眼︰「那也不是外人。」
季綱一笑坐下問︰「∼我叫人備了酒菜,一會兒咱們喝兩盅,說來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咱們也好好敘敘舊。」
季億冷笑︰「有什麼舊可敘的。」
季綱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起身給季億作禮︰「不會說話,還是父親招待成指揮使吧。」
「咳!」季億咳了一聲︰「我去花園轉轉,你們年輕一輩的自己聊。」
說完起身便走,成懷瑾看他們父子相處這笑實忍不住,臉上也帶出幾分來,季綱笑著對成懷瑾表示謙意︰「實對不住,父親便是那個脾氣。若是說了什麼不中听的你也別往心里去。」
「不會。」成懷瑾擺手︰「自家長輩,無論如何都是該的。」
季綱模模鼻子,心說難怪父親那般生氣,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卻原來,源頭在這里呢。
「是,是,都是自家長輩。」季綱倒是脾氣好,也沒生氣,再度坐下叫人上了茶點。又陪成懷瑾說了好一會兒話。又過一時,酒菜上來,季縝幾個也相陪。
酒過三巡之後,季縝幾個談起學問來。因著他們明年要科考。探討這些倒也有情可原。季綱也跟著談了起來。
成懷瑾眼角帶笑,知這是幾個給他的下馬威,季家大約是以為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武藝是有的。怕文才不成。
即是這愛顯,他便也不言不語,喝了幾盅酒坐在一旁听幾個說話在,過了一會兒,季縝問了成懷瑾一個問題,四書五經季家倒背如流,又有季億這個通讀詩書幾十年的人講解,倒也不差,只策論一行有些欠缺,季縝問的便是策論。
即是人家問了,成懷瑾倒也不怵,當下旁征博引,談古論今,拿了好些話來堵季家。
不待季家說出什麼來,他倒是先講了,一人戰七人,大有舌戰群儒之勢,著實的將這七人壓制一場。
酒席過後,成懷瑾起身告辭,季家相送,待將成懷瑾送走,季綱看看季絳,又瞧瞧季縝︰「這姓成的有能耐呢,怎他那般精研詩書,瞧來又是知道世情的,如何不走正途去參加科考,偏劍走偏鋒做這指揮使一職?到底……再如何高官厚祿,也不如正經科考上來的受人敬重啊。」
季縝也道︰「他若是正經的舉子、進士,爹也不會那麼瞧他不入眼,也不會阻止妹妹與他往來。」
「罷,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季絳倒最是看得開的,擺了擺手︰「妹妹即然瞧他入眼,咱們如果總是為難與他也不好,一次兩次倒是下馬威,再多了就不像樣了,若他生氣,等妹妹嫁萬一他作賤妹妹可就壞了。」
「他敢。」正好季億回來,一听這話立時立起眉毛來,幾步一指季綱幾個︰「你們幾個當兄長的也得給我記著,甭管你妹子如何都得給老子護著,嫁人如何?嫁了人在婆家受委屈也不成,他要敢作賤你妹子立時接回家來,你們哥兒八個還養活不了你妹子一個麼。」
季綱立時正色道︰「是極,這倒是不須慮的。」
正好季頌賢想要瞧瞧成懷瑾走了沒,走到院門口听著這麼一句,立時心里酸酸澀澀不是個滋味,一時眼眶也紅了。
她垂頭拿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濕意,勾唇淺笑,她如何有幸能得這般維護她的家人,父兄對她的愛護不雜任何利益,當真是全心全意為她著想。
季頌賢不是真正的小姑娘,歷經世事的她心里明白的緊,這世道女子若想一世過的安好,還得看父兄如何,雖說後宅里母親嫂子也極重要,可關鍵還得看男人,父兄疼愛維護,才能真正一世無憂。
她笑著舉步進門,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到桌上,對季億一笑︰「我才剛下廚煮了一些粥,父親先吃些,另還有幾樣果品,哥哥們也嘗一嘗。」
說話間,季頌賢將粥端了出來遞給季億︰「還熱著呢,父親趕緊吃吧。」
季億笑著接了喝上一口,感嘆一聲︰「這粥味道好,一丁點都不油膩,且有滋有味,吃著香甜。」
季頌賢早已將果品擺上,季縝嘗了一個也笑︰「這果品也好,看著小巧玲瓏,花樣好,味道更好,妹子是如何做的?難為你這樣巧的心思了。」
他一說,季綱幾個也都嘗了一些,一個個都夸好。
季頌賢掩口笑著︰「倒也不是我想的,我可沒那般玲瓏心思,實在這粥和果品都是跟成指揮使學的,他有一手好廚藝,做的吃食又好看又好吃,我閑時跟他學了幾手,做了給你們嘗一嘗,要是覺得好,我再跟他學些。」
季億喝著這粥也沒滋味了,季綱口中的梅花狀果品險些掉下來,季縝噎著了,猛的咳著︰「咳,咳,跟成家小子學的?他……他還會這些個。」
「嗯。」季頌賢重重點頭,笑的越發甜美︰「是呢,原他曾做給我吃,我覺得好才學了的,說起來,他倒是比哥哥們還厲害一些,不只文武雙全,還會做吃食,又會做器械,我原問他有什麼不會的,他說除去生孩子不成,旁的都會一些。」
「胡說。」季億猛的拉下臉來︰「莫不是針織女紅他也會,那他成什麼了。」
說這話,季億實有些心虛的,成懷瑾極多才,世人難比,成頌賢倒說的很對,不只文武全才,識天文通地理曉陰陽,且還能下廚給季頌賢做菜,倒是極難得的,他說這話有些雞蛋里頭挑骨頭,故意挑刺了。
誰知道季頌賢卻笑著點頭︰「是呢,我也這麼問,他旁的不說,回頭拿了針線繡起花來。」
一行說,季頌賢一行從懷里拽出一塊帕子來,上頭一朵牡丹繡的活靈活現,便如做針線好些年的繡娘繡出來的一般︰「爹爹瞧,這便是他繡出來的,當真比女兒繡的還好,我在他跟前都覺羞愧。」
這一句話,好懸將季億噎死,他瞪著眼楮看了半天,實挑不出什麼錯處來,只能別開了頭︰「羞愧什麼,他不是還有一樣不及你麼。」
這話的意思是成懷瑾生不出孩子來,季頌賢倒是能的。
這老頭倒是真有意思,好生可愛,季頌賢臉上帶著笑︰「女兒也是這般想的,倒與爹爹想到一處了。」
說話間,季頌賢忙著給季億捶背︰「女兒瞧他很不及爹爹的,沒爹這般通情達理,也沒爹這般疼女兒,最重要的是沒爹爹好看。」
然後,季頌賢便看著季億耳垂通紅,咳了幾聲︰「你能說出這些話來顯見得不容易,爹也算沒白疼你,他確實不及爹。」
季綱和季絳還有季緯、季縝幾個早躲出去大笑了。
「是,是。」季頌賢小聲奉承著,心里如何想的卻不得知。
只說成懷瑾出了季家門,想起季家幾個那黑著臉的樣子,還有季億和季綱父子相處之道,不由好笑搖頭,翻身上馬疾奔而出,才回錦衣衛,便有貢千戶湊上前來︰「總憲,您叫小的們查的事情已然查明。」
「說。」成懷瑾急步往公房而去,貢千戶跟隨,小聲道︰「指使刺客刺殺季相的乃是江家,副相歐公與江家勾連多年,一直來往不斷,這幾年季相幫陛下做了好些事,許多都是對江家不利,或者說對世家不利的,江家有些急,想叫歐公取季相而代之,只歐公不管是能力還是名頭威望都不及季相,江家就弄出行刺季相這等事,原想季相一去,歐公就能上位,到時候,陛下也要束手束腳,他們江家才有利可圖。」
貢千戶急急說完,又道︰「咱們的人手在江家做事的有好幾個,有一人已經得了江家家主的信任,時常給江家出主意,這消息是他探明了透出來的。」
成懷瑾一抬手︰「我知道了。」
等進了公房,貢千戶小心退下,成懷瑾滿面陰冷,轉身來到書架旁按了機關,進了一間密室,不一會兒他從密室出來,手中拿的全是關于江家的宗卷,一邊看,成懷瑾一面冷笑︰「江家,很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