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朝南的屋子里端坐著兩個麗人,一素服一華服,華服麗人眉眼明快俏麗,笑起來時叫人見之可親,她不住感慨︰「說句不害臊的話,原我和曹家和離了心里總歸不好受。」
季頌賢趕緊勸她一句︰「照我說和離了才好,那樣糟心的一家子如何就過得下去了,莫說你,換成誰怕都受不住的。」
「也是祖母和父兄疼我。」高芷蘭苦笑一下︰「便是這般,還有不少人說我的不是,只說我不孝敬公婆,還打壓兄嫂,像我這等惡婦誰家還敢娶,我心里的苦又有幾個知道。」
「是曹家沒福罷了。」季頌賢倒也知道一些曹家的事情,這曹家起身貧寒之家,到如今也不過兩代光景,算是暴發戶,只他家和季家不一樣,季家雖也出身寒門,然則,季家人都精明,也都有自知之明,很看得清楚,因此行事低調,吃用上頭也是盡力簡樸,很有幾`.``分勤儉持家的心思。
曹家卻是什麼都高調奢侈,男人又不是很懂經營,如此也不過兩代家里就有些不像了。
原高家是看他家外頭赫赫揚揚,再加上出身不如自家,想著娶了高芷蘭這等出身的媳婦必然要供著的,為著高芷蘭日子過的舒心才叫她低嫁了,哪知道,曹家人那樣的自卑自負,曹父曹母想著搓磨高門媳婦來尋找那麼丁點的優越感,曹家嫂子也想仗著身份叫高芷蘭讓她。
另外,曹安也不是什麼好的。整日拈花惹草生出許多是非來,如此沒過多少時候,高芷蘭便受不得了,她是將門虎女,天生的爆脾氣,哪里受得住旁人欺負,自然是拳打公婆,腳踢兄嫂……
說起來,季頌賢倒是極喜歡高芷蘭此等作派,不像有些人為著面子竟能生生忍受欺壓。照季頌賢說。自己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為什麼過的不好偏生裝好,為著面子什麼都忍,里子都沒了。要面子何用?
她一時想了一些事。勾唇淺笑︰「我听說自打你和曹家和離了。他家越發的不像了,雖然世人都說你不好,可是。私底下誰不明白曹家什麼行事,再加上他家這一代也沒拿得出手的男丁,曹二還想再尋個高門媳婦卻是不得了,便是好些敗落的世家都不想將女兒嫁到他家去,沒奈何,只得尋個寒門出身的。」
高芷蘭撫掌大笑︰「如此就好,我倒瞧瞧一樣寒門出身,他家嫂子還有什麼可哭的。」
高芷蘭那樣子大有你們不如意我便好了的樣子,她這樣愛憎分明,倒是叫季頌賢越發的喜愛︰「瞧你的樣子,幸好是在我這里,我又素知你的為人倒是沒什麼,若是叫別人見了,少不得要說你輕狂的。」
「只管來說。」高芷蘭一插腰︰「原我想著即然和離了,以後我再尋人家定要尋自己可心意的,之後瞧了先生的書,我便想著不管先生什麼出身來歷,甭管他多大年紀,若是我能找著他,只要他沒娶妻我就嫁他,旁的不為,單為先生那樣的玲瓏心思,就算是他垂垂老矣,我也嫁伺侯他終老,只是可惜了……」
季頌賢再沒想著高芷蘭竟然說出此等話來,立時驚異非常,旁的閨秀便是再如何,也不會大刺刺說出要嫁什麼人來,偏高芷蘭就這般與眾不同,叫季頌賢愛不得恨不得,一時心動使勁掐了高芷蘭的臉頰一把︰「你啊,叫我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你這般真性情叫我愛的不成,我要是男子,管你和離幾回,一定娶你為妻。」
「可惜你不是,也不是瀟湘子先生。」高芷蘭一攤手,微微垂頭︰「再者,陛下又與我賜下婚事。」
季頌賢又是一驚︰「真的?怎未听說?」
「能是什麼好事麼。」高芷蘭苦笑一聲︰「陛下欲將我嫁給叢將軍,旨意才下來,你又哪里就听說了,說起來這叢將軍倒也是好男兒,只是我有些憂心,他也是將門出身,又身負武力,若是我和他一言不和,怕是不能像打曹家人一樣打他,便是我想打,怕也是打不贏他的。」
季頌賢實忍不住大笑出聲,怎麼想怎麼覺得高芷蘭這話叫人沒來由發笑,不由拍桌大笑︰「你……竟叫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旁的人都先憂心夫妻能不能和睦,又有擔憂所嫁非人的,偏你只管擔心打架打不打得過?」
高芷蘭倒是不笑,苦著一張臉攤手︰「便是如此,我素喜爽利,一言不和就拳腳相加,原在曹家打人倒是痛快的,可真要嫁給叢將軍,哪里就能那般的痛快。」
「或者叢將軍偏生喜愛你這樣的,願意叫你打呢。」季頌賢笑著打趣一聲,一時又想著一件事情,小聲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極喜愛讀書,前些時候讀了一本古書,倒是瞧見一個機關圖,那是一個暗器機關圖紙,若是照圖做出來,便能得一件極厲害的暗器,那暗器名暴雨梨花針,你要是真怕打不過叢將軍,我便將圖紙給你畫下來,你悄生找人做出來,他要真敢揍你,你便拿暗器打他。」
這話一出口,喜的高芷蘭立時拍手︰「我便知道今兒來對了,你快些將圖紙取了給我。」
「急什麼。」季頌賢瞪了高芷蘭一眼︰「我哪里記得哪本書上瞧過的,左不過畫給你就是了,且等一會兒,一會兒我便畫出來。」
如此,高芷蘭才不再催著,兩人又說起話來。
正說的熱鬧時候,不想繞梁進門,將懷里包袱放到里屋床上,出來給高芷蘭見禮,又對季頌賢笑道︰「才剛八叫奴帶了些東西給姑娘,奴放到里屋了。」
「是什麼?」季頌賢笑問了一句,心里卻覺奇怪。
「也不是什麼多稀奇的,不過是前兒姑娘說的幾樣東西罷了,有衣料,也有些首飾之類的。」繞梁回了一句,一拍腦袋又道︰「對了,還有八尋模的一盒子點心。」
季頌賢忙叫繞梁拿來嘗嘗,繞梁才要去取,高芷蘭便笑著止了繞梁︰「罷,取什麼,我什麼點心沒吃過,偏你這般巴巴的拿了來,即是你八兄一番心意,你怎好給我吃。」
說到這里,她又催著季頌賢︰「時候不早了,你趕緊畫了圖給我,我好拿了家去。」
季頌賢無奈,只得叫繞梁準備筆墨,拿了尋常描畫樣子的細筆在紙上細細畫出來,等畫好了待墨跡干透給高芷蘭帶走。
一時高芷蘭匆匆離去,季頌賢才叫過繞梁問︰「你怎麼踫著八兄的?他如何給那麼些東西?」
繞梁抿嘴一笑︰「哪里是八爺,是姑娘叫奴給成指揮使送披風,奴送了去,成指揮使便叫錦衣衛里一個小哥將奴送回來,又叫奴帶了許多東西給姑娘,偏生高姑娘在咱們家,奴怕說是指揮使送的,沒的叫人覺得咱們輕狂,因此上才借了八爺的名頭。」
季頌賢笑著一點繞梁額頭︰「你這精怪的,去,將那點心拿來我嘗嘗。」
繞梁笑著下去,一時抱過一匣子的各色點心來,季頌賢嘗了幾個精致的小點心,只覺得樣樣合胃口,一時歡喜賞了繞梁些大錢︰「你喜歡什麼吃食只管出去買,這會我不用你伺侯。」
若是尋常點心,季頌賢吃著好肯定會賞繞梁幾塊,只這是成懷瑾精心做出來給她吃的,她是怎麼都不肯給別人的,只能叫繞梁喜歡吃什麼買什麼了。
繞梁倒是有眼色,歡歡喜喜的接了錢去買吃食。
不說季頌賢如何品嘗成懷瑾一番心意,如何查點成懷瑾送來的衣料還有各色首飾,只說伍氏帶著孫氏去榮錦侯家赴宴。
原伍氏並不是個高調的人,孫氏也是個很有眼色會行事的,婆媳二人和榮錦侯家老太太說了一會話,便有管事媳婦稱外頭園子里已經備下席面,請老太太和各家的太太們移步。
榮錦侯老太太笑著和伍氏道︰「因著家里人漸漸多了,原先的宅子到底有些小,便將隔壁院子也買下來修整,兩所宅子連通,因此止,不只房舍多了,花園子也大了不少,我是素喜逛園子的,家里小輩們為著我這喜好又將花園子修整了修整,如今正是金秋時節,弄來許多菊花,季也與我瞧瞧,雖不及你們家的好,不過倒也干淨整潔。」
伍氏趕緊道︰「我們家哪里有什麼好的,這金陵誰不知道我喜愛種菜勝過種花,我們家園子都叫我整成了菜園子,若是誰去我家,不過看的是一派田園風光,勝在一個新鮮罷了。」
榮錦侯老一時笑了︰「你倒是爽利的,素來有什麼說什麼,我是喜愛你這性子的,也喜愛你這般過日子,到底天長時久的過光景,哪里也不能鋪張,這麼一大家子人,今兒你費幾個錢,明兒我費幾尺布,東西是小,可日子長久了,所費便不小呢,你家儉省是對的,這才是教育兒孫的正經人家。」
難為榮錦侯老是個知情識理的,雖然年紀大了,可看事更通透,她就不喜世家奢靡,和伍氏倒也投緣。
停了一下,榮錦侯老搖頭嘆息一聲︰「咱們大夏朝自太祖時候便極體恤下頭的人,官員俸銀是極豐厚的,哪朝哪一代都比不得,說起來,光是俸銀完全夠一家子過日子的,可如今的世家就偏好奢華,做一件衣裳都要幾百貫錢,哪里就那麼著了,有金山銀山也給糟賤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