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氣越發轉熱,老天拔日的伍氏正覺無趣,原還想著與大兒媳婦支會一聲,尋個說書的女先來說些話解悶,不想老遠就听著季億的聲音︰「子,快出來瞧瞧誰來了。」
伍氏從窩著的榻上起身,幾步出得門去︰「嚷什麼嚷,好好的覺都叫你給吵醒了。」
才說完季億,她轉眼去瞧,卻見季億身後跟了個穿著玫紅紗衫,紅綾撒花裙子的清秀女子,女子約模二十來歲的年紀,長的很是清俊,且眉眼間看著很熟識,不由笑道︰「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長的真俊的緊。」
季億一指那女子︰「你是沒見過的,正是你嫡親的佷女,閨名昕兒。」
「竟是大佷女來了。」伍氏一喜,拉了季昕笑著,又白了季億一眼︰「即是要把大佷女接到家里來,你也很該提前說一聲,我好給佷女收拾院子,你這樣不聲不響的算怎麼回事,這幸好是佷女,都是一家子骨肉,但凡有個招待不周的也不會說什麼,若是旁的人,怕要嘮叨咱們家有失待客之道了。」
季昕見伍氏怨怪季億,趕緊急著給季億辯白︰「原叔叔去家中和爹說話,見我在家煩悶,就帶我住幾日散心,是我不叫叔叔提前告之嬸嬸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沒的憑白為著我弄的人仰馬翻的理兒。」
「到底是佷女,竟這般護著你叔叔。」一時伍氏听的也笑了,伸手點點季昕的額頭︰「傻孩子。我和你叔叔不過說笑幾句罷了,哪里就真怪罪他了,到底是實誠孩子,竟是當真了。」
說著話,伍氏拉季昕進屋,又問她多大了,尋常在家都做什麼之類的,說了一會話就道︰「你叔叔也實在不該,原就該叫人回來告之一聲的,我好叫你嫂子收拾屋子。如今這般。你若不嫌棄,就與我一處住吧,我平日無事,倒缺一個做伴說話的人。正巧你來了。咱們娘倆個說話如何?」
「原該如此。」季昕笑著應了。又與伍氏道擾。
伍氏看著這樣清俊女兒家很是高興,忙命人去告之孫氏一聲,又叫孫氏尋些東西給季昕添置。一時拉著季昕說話,又提及季昕和離的事。
伍氏本來就是直腸子性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主,再加上自認季昕是佷女,沒有不能說的,便也不忌諱什麼,直接問及季昕怎麼和離,還有婆家人的行事之類的。
季昕雖然溫順,然言語上也不差什麼,再加上她也覺得自家親人,沒有甚麼不能說的,便將衛家行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最後苦笑一聲︰「原我父親不樂意我與人為奴,早早的走門子將我放了出來,就想著給我尋個清白能上進的人家好好過活,看中衛肅讀書上進,雖家境不是很好,然也沒有什麼壞名聲,便將我許了,哪里知道……」
「好孩子。」伍氏拍拍季昕的手也跟著一嘆︰「你小小年紀哪里知道有些人的可惡,好些白眼狼似的人家,因著你得了利,等到哪一日抬高了身份,翻回頭來便要咬你一口的,世上這等人也多的緊,踫著這樣的人家,也只是咱們倒霉罷了。」
說到此處,伍氏也覺有幾分無趣,因又笑道︰「即是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原你還有一個妹子,只如今出了閣的並不在家,不然你們姐妹一處豈不好著呢,不過雖她出了閣,然家里一無長輩二無叔佷妯娌,倒是能自己做主的,時常也回來,她家里有一個莊子上有溫泉,等哪一日得了空,咱們約了她一處去泡溫泉,咱們娘三個說話,好多著呢。」
季昕也覺伍氏為人和氣,又是一腔熱忱,覺得心中舒暢,就笑著和伍氏說了好些話。
這季昕雖出身不如何,然到底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平常在家很是嬌慣,原她兩個哥哥也是讀過書識字的,只因身份所限不能科考罷了,這季昕早先在家的時候也跟著兄長學過字,倒也讀過些書,說話慢條斯理卻很是入情入理,一時間,伍氏也覺得這個佷女好,說話越發的親熱起來。
又過一時,孫氏說話,報告伍氏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一會兒便將伍氏院中的廂房收拾出來給季昕住,又問季昕喜歡什麼,想要添置什麼之類的。
她只在這里說話,沒多久屋子已經收拾干淨,鋪蓋什麼的都搬了,屋中一應的擺設頑器都添置好了,孫氏領了季昕去瞧,又問她還想要什麼,或者缺什麼的,季昕只說好,孫氏笑勸︰「你是家里嫡親的親人,我們也不拿你當外人的,你也很不該拿自己當外人,就當這是家里,有什麼想要的便說出來,嫂子雖沒多大本事,然給你布置房間的事還是能做妥當的。」
孫氏話說到這個份上,季昕便也不再拿捏著,只小聲說想要些筆墨,還想多讀幾本書,又道她原從小就愛讀書,只家里到底因身份所限沒那個能力,她為著不給爹娘添憂愁只能拿捏著,如今身在相府,季家又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家的門楣,想來書是盡有的,她就想趁著這個時候多看些。
她樂意看書,孫氏也樂意應承,一時道︰「一會兒我叫人給你拿幾本你先瞧著,且等老太爺回來你親與他說,他書房里書好多著呢,還有許多孤本絕本,這些你看過了,求他與你換好的來。」
季昕一听極為高興,忙跟孫氏道謝。
這廂伍氏想著佷女頭回來,且還是因和離來散心的,便交待孫氏和王氏多多照應,又叫人去宋家給季頌賢遞了話,叫季頌賢得了空到家里來坐坐,與她說說話。
季頌賢倒不想季億去了季忠家一回竟將季昕帶了來,她原也听宋懷瑾提及這位堂姐和離之事。听及衛家為人,也很替堂姐不平,同時也感嘆季家愛女天性,待接到伍氏叫人送的信兒,季頌賢當下就換了衣裳坐車回娘家。
這里季昕才安頓好,那邊季頌賢就了,姐妹相見,倒是極為親熱,拉著手一時說不完的話。
伍氏見了取笑一回,季頌賢只是笑︰「原咱們家我上頭八個哥哥。沒一個可心的妹妹。一直引為憾事,如今可巧就有了一個,雖說是堂姐,然在我心里和嫡親的無差的。我自然是要好好親近親近的。」
說到此處。季頌賢只是鬧季昕︰「好。你可得好好疼我一疼呢。」
季昕被季頌賢鬧的繃不住,只得答應了她。
伍氏笑罵季頌賢︰「罷,罷。猴似的,都是嫁了人的還這樣,也虧得姑爺怎麼受得了你,還不趕緊松開你,沒的叫你笑話你不成器。」
「我才不會呢。」季頌賢撇了撇嘴︰「這可是我的親,疼我都來不及,哪里會嫌棄我,再者,我這般貌美如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自然是極疼我寵我,哪里就像娘說的那般了。」
她這一句話倒好,引的伍氏和季昕連同孫氏、王氏都笑著摟著肚子受不住,一時屋里哎喲之聲不絕。
正好季億不放心佷女瞧瞧,瞧這一屋子的娘們東倒西歪的一時也愣了。
幾人眼見季億進來,趕緊收拾妝容,季億咳了一聲,眼角眉梢也帶了幾分笑模樣︰「這是怎的了?」
伍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一行擦淚一行笑道︰「還不是你這寶貝姑娘,哎喲,實在促狹的緊,說的那些個話沒的叫人笑的不成。」
季昕站起身來與季億學了剛才季頌賢說的話,一時季億也忍笑不禁,不過,倒還是極為贊許︰「原該這般的,姐妹們在一處就該說說笑笑,比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好多著呢,好佷女,你妹妹自來如此,你莫見怪。」
季昕趕緊說不敢,季億又囑咐︰「女孩子在家就該活泛些,都是自己父母親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你也就當在自己家,該說說該笑笑,方不枉你爹娘還有我和你嬸子疼你的一片心。」
季昕听的心里一暖,也情知自已這個妹妹怕自己放不開,如此才會說出那般放誕之言,一時間越發的感懷。
伍氏一手拉著季頌賢,一手拉著季昕,笑的好不得意︰「我原就喜歡姑娘,如今得了這麼兩個標致的女兒,當真是心滿意足的。」
孫氏也笑︰「母親原就疼女兒的,這金陵城里誰不知道季家老太太是個寵女狂魔,有了女兒,憑的媳婦都扔到天邊兒去了,我們這廂正慌急著忙的從天邊往回趕呢,不想又來了昕妹妹這樣標致的女兒家,越發的我們半道上又給扔了,怕這一輩子都趕不回來了,好妹妹,你也勸著母親多疼疼你嫂子,莫叫我這般可憐見的在那冷清地界,叫我們早日能回來罷。」
原大家已然止了笑,孫氏這一說,季昕實繃不住又笑的肚子疼。
伍氏笑罵孫氏一回,眼見得到了吃飯的點,就叫人備飯,拉著季昕一處吃飯,季家原就不是那等講究規矩的世家大族,孫氏幾個媳婦也跟著伍氏一桌吃飯,並不會伺侯,且飯菜雖也可口,然卻不像那些世家大族那般的奢靡,都是極天然簡單的飯菜,季昕吃的也合胃口,倒將原先的一片緊張之情全拋到腦後去了。
季頌賢吃了飯坐車回家,正好宋懷瑾回來,夫妻兩個說話,便提及這位堂姐,季頌賢對季昕印象倒還好,覺得很和氣可親,就與宋懷瑾說起,又言那衛家將來不定如何後悔呢。
只才說了沒幾句話,便听家下人來報,說是安頓宋三娘四位行首的莊子出了些事情,好似是有人調戲宋三娘幾位,且還說了好些污言穢語的,宋三娘李師師四人一時羞憤難當,竟是要與人拼命的架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