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姚舉人悔得腸子都青了,不該賣了這宅子,更不該賣地賣鋪子給那畜生捐官,搞得現在,那捐來的官還沒個定數,家已經不成家了,要是那筆銀子還在他手上(昨天他從牙人那里收了銀子,腦子一熱當即趕去歷山縣給巡撫宋大人送去了),他一定會把宅子重新買回來,好歹還有個落腳的地方,他怕以後,官財兩空啊……
小姚舉人也沒了即將當官的意氣風發,縮在一旁,恨不得老父看不到自己才好。
在一言九鼎的姚舉人強壓之下,姚家人一邊怨聲載道一邊收拾東西,一時間,姚宅兵荒馬亂起來。之前在門口揚言幫姚舉人搬家的葉飛天此時正袖手旁觀呢,葉飛莫倒是帶人到處走動,不過不是幫忙,而是為了監視姚家人,避免他們拿這宅子泄憤。
幫忙收拾的下人也開始蠢蠢欲動了,與姚家簽了活契,手頭上夠銀子&}.{}的幾個人已經開始盤算著要自請離去,不夠銀子贖身或者簽了死契的人開始舌忝著臉跟葉飛天套近乎,有人說他實在心疼花園那些花兒,都照顧好幾年了,其他人都照顧不好,他走了以後怎麼辦哦,有人說他每天從前門掃到後門,風雨無阻,對這所宅子都掃出感情了……一個個拐彎抹角地表示他們是如何如何的勤快,對這宅子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希望葉飛天的新主子喬家能買下他們……
都是千年的狐狸,談什麼聊齋,葉飛天對這些人不說知根知底,但還是略知一二的,干脆一言不發,冷眼看他們唱大戲。有些人,他的確想留下,剛剛和姚舉人「商量」事情的時候,他已經開口要人了,姚舉人沒有不答應的。姚家無論是搬回姚家村的老宅還是舉家一起赴任,都用不了現在這麼些奴才了,老宅小住不下,赴任用不著帶奴才,橫豎都是要發賣的,葉飛天要買就順便賣了吧,而且他也不敢賣啊,把柄還在人家手上,他們得罪不起。
葉飛天一口氣點了五個人,只給了姚舉人三十兩銀子,令姚舉人敢怒不敢言。
葉飛天點的五個人,分別是老花匠張老漢、馬夫馮馬、繡娘李嬸、林嬤嬤還有一個名叫楊蔥的二十四歲青年。買下這幾個人,葉飛天已經跟喬嵐報備過了。宅子大了,需要配置的人不會少,再去買,還不如撿現成的,知根知底。
他挑的這幾人都是踏實肯干,做事很有一套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們都不是多事之人,來姚家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對姚家稱不上什麼歸屬感。張老漢是真的對花草很有辦法,馮馬對照顧牲畜很在行,而李嬸自然是在繡技有過人之處。林嬤嬤原是呂氏的陪房嬤嬤,如今在姚家不過是一個灰頭土臉的灑掃婆子,很少開口說話,但葉飛天從她一舉一動察覺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範兒,便知道這人藏得有點深,如能為主子所用,必有大裨益。至于楊蔥,這人腦子不好使,除了一把力氣,其實沒甚大用,買下他是葉飛天的私心,楊蔥在他被姚家餓了幾天的時候送來了一塊饅頭。
葉飛天把人找來,說喬家把他們買下了,他們以後還留在這宅子里,以前干嘛以後還干嘛。他說話的時候,特別留意了林嬤嬤,看到她身子極輕微的一顫,便再無別的反應了,其他三個人得知自己有了新東家,不用跟著姚家顛沛流離(姚家什麼境況,大家心知肚明),激動得熱淚盈眶,楊蔥是搞不清楚狀況,相較之下,林嬤嬤的無知無覺倒顯得突兀起來。
不管姚家人怎麼抗拒,怎麼不情願,到了,東西都被囫圇打包好了,葉飛天一行人也不是什麼都沒干,起碼他們很積極地幫忙把姚家人的箱籠包袱搬到宅子外,還很貼心地叫了好幾輛大馬車,哼哧哼哧抬出來一個放在馬車上,哼哧哼哧又抬出來一個放在馬車上……
宅子外聚集了好多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還有人上前恭喜姚舉人和小姚舉人,祝他們前程似錦,拐彎抹角打听他們找到了什麼好營生,兩人死要面子,認下了這恭維,其實心里滿滿的都是黃連水。
終于把姚家人打包送走了,看著八輛馬車滿載東西和人慢慢走遠,葉飛天讓葉飛莫等人散了,又把新買的幾個人留在宅子里,自己回廣福胡同復命去了。
廣福胡同,謝金寶來了,他是來送陳月牙藏在他哪兒的物件的,其實也就是喬嵐送給陳月牙的衣物和紫檀木手串。陳月牙吱吱咋咋說個不停,比以前更加跳月兌了,她還極力勸說謝金寶也住下來,別回青山村了,弄得謝金寶落荒而逃。
陳月牙一頭霧水,喬嵐但笑不語,心里想著也不知這小妹什麼時候才能開竅。一旁的梁毛花臉上也帶著輕松的笑意。
方小勇進來通報說葉飛天回來了,喬嵐讓他把人領去書房。
葉飛天一踏進書房,俞大拿眼楮都看直了,這家伙居然假公濟私,給自己置辦了一身綢緞衣裳,他這個大總管都還只是穿棉布呢。喬嵐倒是沒有在意這個,下人穿得體面,她這個主子也有面子不是。看到葉飛天這一臉的得意,她便知道事情辦成了。
葉飛天簡單說了今天的情況,又說了一下新買的那幾個人,俞大拿不放心他的眼光,擺出了他身為大總管的姿態,說他要看過才能決定讓不讓他們留下來,
看著兩人之間暗搓搓的火光,喬嵐覺得兩人有點莫名其妙,難不成真的是一山不容二虎?!
喬嵐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葉飛天到底抓了姚舉人什麼把柄,葉飛天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主子,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雖然姚家不成氣候了,但難保以後不會狗急跳牆,把帳算到主子頭上。」
「你打著喬家旗號去要宅子,難道他們就不會把帳算在我都上了?我不但是你主子,還是喬家的家主。」
「放心,牽連不到主子頭上。」葉飛天還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就是不告訴喬嵐到底怎麼回事。
「呃……」喬嵐小聲嘀咕著,「不告訴我,我也猜得到,不外乎殺人滅口,科考舞弊或是……」喬嵐打住話頭,因為她看到了葉飛天詫異的神情,好像在說你怎麼知道的,她咳了咳,馬上轉移話題,好像她剛剛什麼都沒說……
話說這邊,周長樂跑死了一匹馬,途中還順便救了一匹身陷囹圄的名叫驚風的千里馬。
這家伙發覺封祥被人帶走後一路追著,結果中途被人圍追堵截。試想想,一匹駿馬,還是一匹無主的駿馬跑在路上,不想辦法抓住,對得起誰啊。萬幸那群人也不是什麼逞凶惡極的人,看到周長樂叫那匹馬驚風,那匹桀驁不馴的馬真的走到他身邊表示親昵(驚風從來都對周長樂愛理不理的,這一次實屬無奈,識時務者為俊杰,它精明著呢),便認了他對驚風的所有權。听說驚風是京城定遠侯二的愛騎,本來那帶頭的還想問問能否割愛,當即打消了念頭,用一筐一筐的好話恭送周長樂和驚風。
周長樂對于自己打著侯府封家的名義威了一把,連連在心中向少爺告罪,少爺最是反感侯府了,要是知道他這麼干,非把他的皮揭了不可,同時他也覺得自己听理所當然的,如果不打侯府的旗號,哪兒能這麼順利救下驚風。
這天傍晚,周長樂到了醫谷外,他棄了自己的馬,牽著驚風走進谷口。醫谷里虎狼橫行,晚上進谷可以說是危機重重,但他也管不了許多了,結果走著走著,虎狼沒遇上,他倒是因為體力不支倒下了。驚風嫌棄地用馬蹄撥了撥周長樂,後者毫無反應,驚風便也不管了,扔下周長樂自己走了,整一無情無義的典範。
樹叢出現幾雙綠瑩瑩的眼楮,隨後幾匹狼出現在不遠處,眼看著它們正在慢慢逼近,就要享受今日的晚餐了,一個黑影出現在周長樂身邊,他身上散發的積壓肆無忌憚地發放出來,令那幾匹狼不敢輕舉妄動,最終很識相地逃了……
封三伸手往周長樂身上模了又模,模出了一塊玉佩,正是他留下楊家莊的那塊,要不是為了這塊玉佩,他剛才估計還不會現身呢。封三收好玉佩,正要離開,看到地上一身狼狽的周長樂,投以鄙夷的目光,但想到對方也是為了主子才搞成這樣的,他只好認命地抓著周長樂的手,把他拖走,「真麻煩!」……
周長樂再次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身上還有一些莫可名狀的擦傷,不過一看到佟管家,他便也不理會這些旁枝末節了,語無倫次地跟佟管家說少爺不見了,被侯府的侍衛帶走了,他想拿出懷里的玉佩以正視听,可是掏了半天,什麼也沒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