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子,大嬸子!」喬嵐打斷黎氏的絮絮叨叨,「青山村陳家的事你可有听說?」
「是听人說起過,陳老二休妻賣女,怎地?這與陳姑娘有甚……」黎氏猛地醒悟過來,難不成陳姑娘正是……
「我干原叫陳月荷,只如今入了我家的戶籍,改名喬嵐,不過,此事還請嬸子不要對外說,小生在此謝過嬸子了。」喬嵐對黎氏又是一揖。
「啊!啊!」黎氏心里無限復雜起來,她倒情願這陳姑娘還是陳姑娘,如今陳姑娘成了喬家的姑娘,那不是更加不可能成為自家兒了。
黎氏有點泄氣了,也輪到李木匠出場,喬嵐拿出信物,仍舊是李達給她的那副荷塘月色。
李木匠把喬嵐迎進里間,黎氏垂頭喪氣地去準備茶點。
喬嵐與李木匠寒暄幾句,說了一下首飾盒的買賣,李木匠和——他師父已經做了第一批首飾盒,並成功賣出了幾個。喬嵐下一步說出她此行的意圖——買家私。李木匠正要拒絕,喬嵐止住他的話頭,「我要的有點急,沒時間找人專門打制,你和你師父以前總有一些存貨吧,只要在其中挑一兩套好的買與我即可。」
「我師父那里是有一些存貨,只不知合不合適喬的屋子。」
「這是幾間屋子的尺寸,你看著辦!如有合適的,就送來東區喬家,只要東西好,價錢方面好說。」
「好,我去尋模尋模。」
李木匠把喬嵐送出門,他婆娘在後面欲言又止,只是這喬家,她家真高攀不上啊,讓她如何開得了這個口。
出了李木匠家,喬嵐又讓葉飛天趕車去車馬行看看有無襯眼的馬和馬車,她要給娘和小妹配一駕馬車,但很遺憾,撿漏的機會真不多,喬嵐很期待地看著葉飛天,想他主動開口說他再跑縣城一趟,結果人家理都不理她,喬嵐無奈,葉飛天這人做事就是看心情來的,心情好的時候,你都不用跟他說,他自發自覺就把事情給你辦得漂漂亮亮,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你也不用跟他說,說了也白搭。
這天,俞大拿回來得有點晚,而且好似在泥漿里滾了幾滾一樣,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干淨的,只是他臉上帶著笑意,便不是壞事了,喬嵐上前一問,呵,可不就是在泥漿里模爬滾打了。原來竟真的有野豬野豬掉進了壕溝里,而且個頭還不小,俞大拿等十來個人圍追堵截,好不容易才把它制服了。現在苦力大隊都傳開了,喬家這壕溝挖得好哇,既能防野豬,也能抓野豬,還能當豬圈養豬呢。
原先喬嵐說以後那些野豬會像下餃子一樣掉到壕溝里,俞大拿還覺得她定是在說傻話,可如今鐵一樣的事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姑……少爺……」俞大拿的舌頭及時打了個卷,才沒喊出姑娘二字來,「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看你這一身泥濘,壕溝里怎麼會有水?」喬嵐疑惑道,這可不在她的預計範圍內啊。俞大拿正要說起這個突發狀況呢,喬嵐倒先問起來了,「壕溝已經挖得差不多了,兩頭距遙水河還有好幾米的時候便有些滲水,今天已不再挖兩頭,並讓人夯實嘍,情況才好些。」
「嗯!滲水的情況我也沒料到,那就暫時先那樣吧,明天讓人再休整一下就行了。那頭豬呢?」其實對于有野豬掉進壕溝里這件事,喬嵐自己都覺得意外,末世踫到的那個村莊,他們壕溝里的野豬都是自己抓然後放進去的,到她這兒,倒是有送上門的,好好的豬怎麼會掉進後溝里呢,又不是睜眼瞎……
「我帶了兩條後腿回來,馮大郎和盧二叔一人一條前腿,其他都送去了周記,明天壕溝完工,讓大家敞開懷吃肉包子。」
「甚好!甚好!讓方小勇送一條去廣福胡同給婦人和二姑娘嘗嘗,另一條送去廚房,今天剛好在牙行買了個廚子,剛好試試他的手藝。明天我要去西安看看,你看著安排吧。還有,以後無論我做什麼裝扮,都叫主子吧,橫豎這個稱謂男女皆可,雌雄不辨,省得你們的舌頭老是繞不過彎來。」
「是!」別看俞大拿回答得如此鏗鏘,其實他心底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少爺並不真是少爺,但目前的情況來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喬嵐還想著明天在壕溝完工大吉之日現身,結果西岸當晚就出事了。月黑風高的夜晚,五六個扛掀拿鏟的人鬼鬼祟祟地踏上了西岸,然後遙水河往北模去……
馮大郎自從當上監工後,腰板挺直了,腿也更有勁兒了,每天總是第一個到西岸,然後從壕溝北端一路走到南端,把整條壕溝巡視一邊。
這天,馮大郎依舊是第一個到西岸的,然後往北走去,如今這壕溝就完工了,事情辦得漂亮,自家人成為喬家長工就指日可待了,他走路真恨不得飛起來,仿佛整個人覺醒了某種無窮無盡的力量,只不過……
也已經到了西岸的馮家兄弟听到了大哥用生命吼出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天,喬家大小兩輛馬車早早地出發前往青山村,方小勇駕車在前,才進村,他就發覺不對勁兒了,往日已經有早起的人在搶收的青山村田野,今日竟一個人也沒有。「大拿叔,你看看那邊,事情有點不對啊。」
俞大拿撩開簾子,又探出頭往河岸看去,遙水河畔站著好多人,好像有什麼大熱鬧看似的,連秋收都顧不上了。
俞大拿連接東西兩岸的獨木橋已經擴建成木板橋,原是就著俞大拿的馬車擴建的,喬嵐的馬車比較大,便過不去,她只好在東岸下車,葉飛天留在馬車上。
今天喬嵐還是一襲白色錦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俞大拿之前已經放出風聲,說喬家即將派三少爺過來主持西岸事宜,所以在眾人心目中,她的身份毋庸置疑就是巧家三少了。
喬嵐在幾百雙眼楮的注視中走向出事的地點,俞大拿跟在她旁邊,苦力大隊呼啦啦地跟在後面,想看看這事怎麼收場。
壕溝北端與遙水河之間原來還相隔幾米的距離,昨晚被人挖開了,遙水河的水源源不斷地淌進壕溝,現在壕溝已經不是壕溝,而是水渠了。
眾望所歸的喬嵐默不作聲,沿著水渠慢慢往南走,俞大拿自是清楚主子的打算的,如今事情變成這個樣子,著實令人火大得很。他轉身問巴巴望著他的馮大郎,「可知道是誰干的?」
馮大郎已經慌了神了,他不敢看對沈著臉的喬嵐,只能盼著俞大拿幫自家說幾句好話,「不是……不是我們……」
喬嵐一直走到南邊,那頭因為還沒挖開,水都淌出來,然後再回到遙水河去。
「俞大拿!」沉默了半晌的喬嵐突然出聲,令周邊的人精神為之一振,大家都等著這正主的吩咐呢,「安排人,兩頭都給我挖通了!」
「主子!」俞大拿想不明白,這時候不是應該把北端堵上,然後把水排出去嗎?兩頭挖開,這壕溝不就成小河了?
「听我的,去挖!」
「是!」
俞大拿安排封家兄弟挖南段,盧家人去挖北端,至于其他人,听說西岸的活兒暫時告一段落了,不由大失所望,但听說中午有不要錢的肉包子吃,便又精神抖擻起來了,爭先恐後地跑去平時放飯的遙水河西岸邊等肉包子。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俞大拿才開口向喬嵐討主意,喬嵐粲然一笑,也沒有賣關子,「人家不讓我弄個壕溝養豬,我就直接弄成水渠養魚咯!你看這水渠,兩頭一挖,就成了活水,到時候兩頭用竹簾子一欄,不就可以養魚了!」喬嵐抬起腳正要走,突然又想到一個好主意,停下吩咐到,「先只攔南端,沒準連買魚苗的銀子都能省了。」
「主子……」俞大拿頓時對喬嵐佩服的五體投地,其實他未說完的話是「主子,您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走出林子,喬嵐看到有十來個衣衫襤褸的人垂頭喪氣地坐在林子邊的地上,並沒有和眾人湊趣等肉包子,當即明白過來這些人便是俞大拿說過的乞丐,過來做活不過是為了掙得一口飯,如今活兒沒了,自然又得回歸原來食不果月復的境地,故而才如此沒精打采的。
喬嵐招來方小勇,讓他把那個據說以前很照顧他的老乞丐找來。方小勇把話這麼一傳,老乞丐很詫異,那樣一個貴人,竟然找自己?
老乞丐帶著滿腦子的疑惑,跛著腳一歪一斜地往喬嵐這邊走來,因為身上味道重,他還特地在離喬嵐還有點距離的地方站住了。
喬嵐開門見山,開口就問,「你們晚上歇在哪兒的?」
老乞丐還以為喬嵐是懷疑他們的人壞了這壕溝的事,頓時急了,「喬少爺,我們昨晚上一個不落都歇在西山的破廟上,我敢打包票,絕不是我們中任何一個人做下的。」
「別急,我不是懷疑你們,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也沒個固定的場所落腳,這一個月里,你們不妨就住在這西岸,順便幫我守住這兒,務必不能讓別有用心之人再有機會接近,我提供你們一日三餐,如果做得好,一個月後,我還付你們工錢,可好?」
「好!好!好!」老乞丐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地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乞丐們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有了著落,一個個對喬少爺感恩戴德起來,喬嵐卻在心底暗暗唾棄自己,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周扒皮,黃世仁,這可是一支十人的護衛隊啊,只要給點吃的就打發了,連住都不要求。喬嵐不知道,在她身後,方小勇悄悄跟俞大拿說,「主子真是個大善人。」